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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佑兮裹着厚厚的棉被和母亲依偎在禅寺的长榻上。
记忆中这样与母亲单独在一起亲近的日子屈指可数，眼看着就要远嫁到安州去，以后陪伴在母亲身边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何佑兮心中也多了几分惆怅与不舍。
“说说吧，怎么回事。”郑佩婉摸着何佑兮细软的头发轻声问道。
想起傍晚的场景何佑兮那种怒到发抖的感觉又要回来了，内心中的委屈悲伤和愤怒交集在一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郑佩婉看到何佑兮复杂的表情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兮儿，你跟娘老实说，你想嫁给那个慕南悦吗？如果实在不想，娘去找皇上，豁上郑家之前的百年荣光，娘也定要保你有一个顺心的婚事。”
何佑兮将头靠在郑佩婉的怀中，迟疑了片刻才回道，“娘，我也不知道。”
“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干脆了？”
何佑兮踌躇着该怎么向郑佩婉解释这段复杂的关系，如果单纯用喜欢还是不喜欢来决定想不想要一段关系自然很容易。
但是何佑兮现在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很复杂，事物复杂，人心复杂，关系更为复杂。
何佑兮不打算向母亲隐瞒自己的感情，她轻声对着郑佩婉说，“娘，我喜欢他，我自13岁的时候就喜欢他了。”
“娘知道，”郑佩婉轻轻叹了一口气，“自从知道你在宫中有个时常欺负的落魄小皇子的时候娘就猜到了，直至三年前他去了西北后你反常的举动，就更加确定了。这也是为何得知皇上指婚的时候娘本身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念在你总归心悦于他，娘想着他但凡对你也有些感情，你们未来的日子还是可以好好过的。”
何佑兮没想到一向不声不响的娘亲居然早就猜透了自己的心思。
她脸有些红，随后又有些惆怅，“可惜他应该并不喜欢我。”
\"他喜欢那个赵家那个小县主？\"
“我不知道，”何佑兮淡笑，“但我知道总归他不会喜欢我。他与爹爹……有一些恩怨。”
“我知道了，”郑佩婉重重叹了一口气，伸出手紧紧搂住何佑兮。
半晌她悠悠出声，“兮儿，能和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起初一定是开心的，可是人生啊，以后的路很长很长，你不可能永远靠着自己的喜欢撑过去。尤其是夫妻二人，当你发现你的那点喜欢并不足以弥补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吃的那些苦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何佑兮总觉得母亲的声音透着些许沧桑和悲凉。
她想起中秋夜看到的父亲和皇后娘娘，是啊，父亲的爱应该都给了皇后，那母亲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呢？她之前对父亲的那些喜欢已经被无数次的失望给消磨殆尽了吗……
“娘，”何佑兮内心泛起酸涩，将小脸在母亲的怀中埋得更深，“你后悔嫁给爹吗？”
过了良久何佑兮听到母亲的轻悠绵长，似乎穿透了过去30年的时光缓缓而至，“不后悔，因为你三个哥哥们和你，让娘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但是，如果可以从头再来一次，娘可能会选择不嫁他。”
说着母亲轻笑了几声，“所以兮儿，趁你现在还有的选。这一次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娘都全力以赴支持你。”
就在这时郑佩婉的贴身婢女从外面跑了进来。
“夫人，郡主，安王殿下在屋外，他要求见郡主。”
听到慕南悦的名字何佑兮心中烦闷的情绪再一次涌了上来。
郑佩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何佑兮，沉静开口，“你在屋里呆着，我出去与他聊聊。”
说着便起身站了起来。
何佑兮有些惊讶，她赶忙问，“母亲，您要与他聊什么？”
郑佩婉淡淡一笑，“我女儿可是不能白受委屈的，他如今想见就见？没那么容易。”
说着她拍了拍何佑兮的头安慰道，“别担心，你且在屋里等着，好好想想娘刚才的问题。”
清冷的禅院中慕南悦长身而立，他没想到出来的竟然是郑佩婉，立即躬身行礼。
郑佩婉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即淡然开口，“之前几次与安王见面都过于仓促，今日仔细端详，安王果然是面容出色，怪不得如此受女子追捧。”
慕南悦面上不动声色，“夫人过誉了，不知道郡主她为何没来？”
郑佩婉轻笑，“安王殿下，想必你也知道，兮儿打小被皇后和她爹惯坏了，偏偏我这个亲娘也是个护短的人，她性格上的蛮横霸道自然很少有人受的住。想想我若是个男人，我也会更喜欢赵家小县主那样楚楚可怜的女子。以安王现今的地位和堂堂容貌，要生受着兮儿那样的脾气也着实委屈。所以，安王又是何必呢？”
闻言慕南悦脸色变得难看，他看着郑佩婉说道，“夫人，我既向父皇请旨赐婚就从未后悔过，郡主是何脾气本王一清二楚也从未有过任何微词，夫人此话是何意？至于我与赵家小县主，实在是误会，还请夫人将郡主喊出来，我自会当面与她解释。”
郑佩婉闻言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咯咯笑了起来，她看着慕南悦目光中却透着严厉，“红螺寺不是皇家寺庙，兮儿这是第一次来，就连我久居郊外勤于礼佛的人，这次也才是第三次来。怎么就偏偏这么巧，碰到了安王和赵家小县主了呢？”
慕南悦刚想出声却被郑佩婉挥手打断，她原本温润柔和的眼睛此刻变得尖刻锐利，她紧接着开口不给慕南悦说话的余地，“红螺寺是什么地方，是求姻缘，求子嗣，给子女祈福的地方。我带着兮儿不顾路程遥远来到这里原本是为了你们即将到来的大婚祈福，保佑你们二人婚事圆满未来子嗣延绵。可是你呢？你让我看到了什么？你这样让我如何将兮儿安心托付于你？”
慕南悦面沉如水，他冷声开口，“这一切我都可以解释。”
“如何解释？”郑佩婉无奈摇了摇头，“何家与你的恩怨我虽不完全清楚但是也知晓一二，你既然能够活着从西北回来想必也已然了解其中因果。慕南悦，这一切都是何青峰造成的，为何一定要让兮儿来承受这孽因中的恶果呢？”
“我从未打算借她来报复何家，无论如何，父皇已经指婚，一切已成定局。还请夫人让我见郡主，有些话我需要当面与她说清。”
“皇上的指婚又不是不可以撤销，今晚我不会让兮儿见你的，你先回去吧。待兮儿想清楚了再说。”
说着郑佩婉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送客，自己则转身回到了屋内。
被挡在门外的慕南悦面色阴沉，死死盯着屋内从窗上映射出来的小小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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