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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黛一手拿着ipad，一手握着电容笔，环顾一圈对场馆做了简单的描述记录后，才将视线落在持枪训练的队员身上。所有人动作一致,单手握枪扣动扳机,连续几声枪响,熄火放枪。
即便站在靠墙的位置,她也能清晰地看到贺焰手臂的肌肉线条和血管青筋纹路,精瘦流畅，总觉得温暖有力。小臂外侧那颗小巧的痣,徒增一丝.诱感。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抢把,她却难以忽略他手腕上挂着的小皮筋。
几轮训练下来，陆近沉突然提议：“沈记者，你们要不要试试？”
沈青黛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乔芊子和黄鹤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自己，她略微错愕：“看我干嘛？我没说要去。”
乔芊子莞尔：“我们一致认为，你应该靶子挺准的。”
黄鹤慢悠悠地点头：“虽然这个跟街边那种打气球的玩具枪不太一样，但你应该比较容易上手。”
嘴角微抿,沈青黛抬眼看过去,下意识想确认贺焰的态度。怎料,他单手握着枪，枪口抵着桌面,从容自如地看着她。
这个态度多少有点看戏的意思，毕竟不是他提议的。
舌尖舔了舔上牙，她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乔芊子,迎着众人炽热的视线走过去。
虽然有点不太情愿,但也不至于赶鸭子上架。
两年了,她并不确定，再次碰到枪，会不会因为连锁反应，想起更多黄沙漫天的记忆。想起永不停歇的硝烟，想起那一张张苦难又明媚的脸，想起每一个日夜的无能为力。
想起，父亲。
从贺焰手里接过枪，沈青黛的右手食指扣在扳机处，枪身残留他的体温，又悉数贴在她的手心。
沉了沉气，她偏头看了眼远处的靶心，没有丝毫迟疑，抬手，飞快连续射击。
一秒一发，五发子弹全部用尽。
最后一枪打出去，她便将枪丢在桌上。
放下枪的那一刻，她如释重负，但凡犹豫一秒手就抖成筛糠。
过不去的。
她永远都过不去那道坎。
“牛啊沈记者！”陆近沉撑着旁边的桌子看记录，瞠目结舌，沈青黛五发五中，全部十环。
沈青黛笑了下：“我视力五点二。”
说完就盯着地面开始走神。
贺焰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眼眸微垂，将她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没吭声。
郑书航想起什么，问道：“我们这周末有野战游戏，沈记者，乔记者，黄记者，你们要不要加入我们？”
黄鹤疑惑：“野战游戏？”
陆近沉随口解释：“就是很多人喜欢玩的那种真人CS。”
乔芊子疯狂点头：“行啊，我还担心周末无聊呢。”
闻言，沈青黛突然回神：“周六不行，我有个同学聚会。”
“哪个同学？”贺焰沉声问。
此话一出口，众人又是一愣，怎么总觉得贺队今天有点不对劲呢？
沈青黛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回应的态度极其自然：“高中。我和你那倒霉外甥一个学校。”
贺焰“哦”了一声，神色寡淡。
沈青黛歪头看他：“你这是什么表情？”
“羡慕的表情。”
“有什么可羡慕的，桐江又不是只有一中这一所重……点。”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对上他意味不明仿若藏匿在阴影里的瞳眸，烧着一团卷着风的云，心里倏地一颤。像是卡带一般，滴答两声，齿轮倒转，缓慢的、轻柔的，视线里的时空倍速被放慢，所有画面分崩离析后又重组。
她好像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不是。
她应该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吧？
迟疑地眨了眨眼，沈青黛草率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郑书航：“对了，柴菁菁让我跟你说一声谢谢。”
郑书航表情困惑：“柴菁菁？”
沈青黛瞥了贺焰一眼，露出一副“你果然没说”的表情。随口给郑书航解释：“上次在南梧大道，你帮过的那个小姐姐。”
“啊……哦……，她、她啊。”
躲闪的视线和快要打结的舌头已经不是可疑了，是有点明显。沈青黛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个小警察，好像对她姐妹有点意思。
“她在南苑路商场开了家餐馆，我去吃过，特别好吃。”沈青黛憋了下笑，一本正经把事情说的很严重，“她想感谢你和贺队、陆副队，要请你们吃饭。不能拒绝，一定要去。”
郑书航迟疑的“啊”了一声，瞄了眼贺焰和陆近沉的脸色，两人没有任何表示，甚至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我们有空就去。”
贺焰站在沈青黛身侧，背对桌子，双臂交叠在一起。他微微颔首，声音细微，在哄闹的场馆里，只有彼此能听清：“欺负弟弟？”
沈青黛面不改色，动了动嘴角：“又没欺负你。”
耳畔传来一声低笑，继而是男人刻意压低，有些不太正经的语调：“求你欺负我。”
“？！”
沈青黛瞳孔微震，错愕偏头。
他什么毛病。
为了配合沈青黛一行人第一天来基地，当天晚上夜训收队很早。
沈青黛和乔芊子的宿舍安排在顶层，郑书航把人送到门口便撤了。今天来这边没有带行李，她们俩只能用基地有的东西先凑合一晚。
乔芊子坐在椅子上晃腿，搭着椅背笑道：“我到现在都还有点恍惚。”
沈青黛站在桌前整理东西，听得心不在焉：“什么？”
乔芊子往她跟前凑了点：“你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呢？这才……”说着她掰着手指数数，“六七八……三个月！”
在心底轻哼一声，沈青黛心说她三个月前就结婚了，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我外公安排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乔芊子点点头：“不过话说回来，贺队真的好帅啊！我忍了一天了，现在特别需要发泄，虽然他是你的老公，我也得嚎两嗓子。”
沈青黛无所谓：“你嚎吧。”
“……”突然就熄了火，乔芊子不解，“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别人觊觎你老公啊，当然我没有这个意思，绝对没有。”
沈青黛哼笑道：“觊觎而已，看得见摸不着。难受的是别人，又不是我。”
饶是见惯了她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乔芊子也不得不连声感慨：“哇——你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多少有点戳人肺管子。”
沈青黛不置可否。
乔芊子：“说真的，长得帅的男人我也见过不少，但像贺队这种硬照小王子可不多。你们俩吧，天生一对，天下无双，天命钦点，天……”
“够了啊。”
“……”
乔芊子这才彻底熄火，趴在椅背，捧着手机乐呵。
房间顿时陷入安静，沈青黛因为她的话，心思飘得很远。
乔芊子是第二个这么说贺焰的人。
一张适合证件照的脸。
她忽然就冒出一股，好想看他的证件照的心思。像是被软塌塌的猫爪子碰了碰手臂，也像他有意无意落在她耳侧的呼吸。
有点痒。
整理好后，时间还早，乔芊子说今天白天没有好好逛过基地，缠着沈青黛下楼走走。
拗不过她，沈青黛应下。
不巧，刚走到楼下，宿舍楼前光影里便出现一道人影，看样子是刚从别的地方回来。
乔芊子几乎是瞬间松开了挽着沈青黛胳膊的手，掏出手机煞有介事：“……我找大黄有点事，嗯，有点事。”
说着脚下抹油似的，飞快逃离现场。
沈青黛：“……”
你和贺焰可真像一伙的。
贺焰：“要出去？”
这句话放在眼下有点明知故问，废话文学的意思，倒是提醒了沈青黛。
“不是，我陪她下来的。”沈青黛说着要转身，“我上去了。”
贺焰不疾不徐地开口：“天气这么好，不走走？”
“我一个人有什么可走……”在对方直勾勾的眼神中反应过来，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我和你？”
贺焰勾唇挑眉：“不行么？”
沈青黛一时哑然，觉得他这个提议有些唐突，并且非常不符合他们之间一直以来的相处氛围，但她好像没有非要说不的理由。
为什么不？
当然可以。
只是一起走走。
走出宿舍楼内的光亮，沈青黛刚踏进门前界限清晰分明的昏暗里，眼前便出现了一盒酸奶。最经典的牛奶盒子造型的酸奶，恰好是她常喝的那款。
看了眼贺焰，沈青黛伸手接下：“借花献佛？”
贺焰瞥她一眼：“给你买的。”
忽的。
心间猛地一颤，手里的酸奶变得有些烫手。沈青黛半晌没有开口，多说多错，何况几天不见，今天的贺焰不太正常。酸奶拿在手里，迟迟没有动手打开。
沿着宽阔的道路走着，贺焰开口：“聊聊。”
这几个月，他们有名无实的婚姻还行，对方也没有给她造成什么麻烦和不便，初次见面的不悦早就消散殆尽。
合作关系，加上沈青黛对他本人没什么意见，她的态度十分平常：“聊什么？”
贺焰：“下午握枪为什么手抖，紧张？”
“——”
刹那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绊了一下，沈青黛脚下顿住，凝眸看向贺焰。
她当时已经是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一气呵成，那么短的时间，没想到他会注意到。
贺焰跟着停下来，对刚才那句话似是不那么在意，只顺手拿走她手里的酸奶，拉开盒子的两个角，再撕开吸管插好塞回她的手里。
“没有逼你说……”
“我做过战地记者。”
意外的，说出口之后竟然有种难得的轻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这人和自己沾亲带故，亦或是他和她的父亲从事相似的职业。
沈青黛松了口气，贺焰却是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咬着吸管喝了一口酸奶，沈青黛前所未有的轻松，“做了一年。”
沉沉地应了一声，贺焰垂眸瞟了眼她捏着酸奶盒子的手：“痛觉神经是那个时候伤到的？”
沈青黛愕然。
他注意到她细微的手抖就算了，竟然还能联想到这件事。
再说了，痛觉神经不敏感只是她很久之前随口提过一次，没想到……
没想到他会记得。
弦月高挂，繁星漫天，她的瞳眸映在他的眼睛里。
“咚——”
是苹果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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