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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院的孩童们早就一哄而散，这为戴月说话的女子显然让他们极为忌惮，她走得越来越近，甚至若不是戴月往后退了几步，她能走到他怀里来！
“这位师姐！请自重！”戴月见其含情脉脉，连忙出言制止。
这一叫住，女子果真停止向前，这一时，她的眼神似乎又突变为空洞！
“好像没有过……”
她轻声呢喃，此时已与方才让一众孩童害怕的模样截然相反。
她的诡异变化与莫测的行为让戴月有些毛骨悚然，他不经意间看向女子身后……
‘她竟没有影子！’
戴月瞳孔一缩，再次往后退了数步，难不成他真的撞上鬼了？
依稀是他的忌惮让女子察觉到了，她的眸中又焕发了色彩，见四处都有峡谷居民议论纷纷，她对戴月说：“此处事端不断，若想讨到好处，随我来。”
她先戴月一步走上一条花丛道，一切并无异样。
环顾四周，他明白了这些人确实都在紧紧盯着这里，戴月无路可走，便只好随她而去。
一路上百花争艳，芬芳扑鼻，这条道被人为栽种了种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虽然他对此道不感兴趣，却也能分辨得出是否稀罕。
走了很长的路，他已经来到峡谷的另一头，一路上他既不敢有什么动作，也不敢开口问些什么……
此人的性情有古怪，这就是戴月唯一能感受到的。
女子在一处栅栏前停了下来，这栅栏延伸极长，让戴月无法看到栅栏之后的状况。
她推开栅栏之门，又径直引戴月往里走，“还没到，就在前方。”
栅栏之后是……残垣断壁！
黝黑的化碳之木横七竖八地躺在栅栏之后的一大片空间，巨石倾倒、宝树枯竭、屋墙穿孔！此处俨然是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
‘如此说来，此处也不会有什么人来监视我……’
戴月反倒比方才轻松得多，但他仍然不敢彻底松懈，终是跟随她跨入栅栏之内……
哗！
他前脚刚进，后脚悬空，这栅栏之上便有一盆水倾倒下来！
这分明是小孩把戏！
‘不可动用道体力量……忍！’
可惜戴月如今弱的连一盆水都躲不开了，中招过后，那女子忽而逗趣地笑道，
“落汤鸡！”
戴月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时而深邃时而空灵的女子能干出的事情……
调动着那微弱的灵息，他极为缓慢地蒸发身上的水分……
这些捉弄人的水很清，亦有花香，证明其并非是污秽之水，戴月也就没有什么夸张的反应。
但是无端被人捉弄，他还是无奈地发问：“这位师姐，这是何故？”
“没反应……”
女子又开始了呢喃低语，她转头之际，那空洞的眼神再次出现在戴月的视线中……
此时戴月若是再不能确认他的判断，那书就白读了，
‘果真是有些古怪吗？’
走过芬芳之路，却来到了这么一处破败之地，这与他的这段人生又有何差别……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这应该是精神上出了问题的女子，心头隐隐有着同病相怜的感受。
“看来你与我一样，都是出了问题了……只不过不同的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你的精神……”
而在这感慨间，他又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威胁，停下不言，他将注意聚焦在前面的残垣之上……
那竟然有一人！
也是女子，他方才竟然没有看见，或者此人是在他不注意之时悄然在那处落下身影。
“她的精神可没有问题！”
驳斥了他的判断，那来得突兀的女子落在戴月身前。
她身披百花裙，眉间亦有一株淡黄花儿，是如同花仙子一般飘飘而来的。
戴月仔细一瞧，发觉这二人的装饰极为相似，想来是出于一人之手……
他一面分析，一面为先前的感慨而致歉，“不好意思，请恕先前戴月无礼。”
“无妨。”
能与戴月正常沟通的女子摸了摸那古怪女子的头，对方便往断壁残垣之后走去，光看背影，戴月是无法联想到对方竟能有一双能令苍天怜见的眼睛。
留下的女子见戴月仍有明显的戒备，她失笑道：“我们是程家之人，我叫程姬，那是我的妹妹程曦，你放心，至少我二人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
戴月也察觉出他的紧绷太过明显，讪讪一笑后，他显得自然了一些，心中的疑问也让他忍不住问出来，
“见过程师姐，那位师姐是……”
“稍等，你不是第一个被捉弄的人了，见你如此，是可信之人，稍后我与你说。”
程姬的理由让戴月一时无话……
‘我可信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还是因为我是个废人，没有威胁……’
二人望着渐渐走远的女子，待过去一会儿，程姬缓缓说出一个故事来，
“初来此地，你只会觉得这院子破败不堪吧，可知这是何处？”
“不知。”戴月摇头。
“如今的断壁残垣，当初是元家宅院。”
戴月瞬间联想到元聆以及先宗主，他惊呼道：“可是先宗主的元家？”
好歹是先宗主的家族老宅，为何会残破成这般模样，难道不怕宗门之人心寒吗？
“正是。你听我说……”
“数十年前，先宗主为宗门自绝之事，你应该也有所耳闻。而发生在此处的血腥残酷，却永远都不会对外人提及……”
“先宗主自绝的原因……除去其本身意愿，与许多手握大权的长老也脱不开干系。此事一发生，峡谷中的世家与掌权的六大世家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后，出于各种原因，历经几个日夜，此事就此了结……”
“以元氏一家的彻底消亡为结果……而了结！”
戴月目光中的色彩一再变换，他没想到极意宗的这段历史竟是如此黑暗，先宗主大义自绝，其家族竟还是被自己宗门之人覆灭……
为此事略感沉重的同时，他更产生了一些疑惑，对方为何要将这种六大世家不敢示人的过往说与他听……
因为他隐约间与六大世家有间隙吗？要将他这个废人卷入峡谷世家与六大世家的明争暗斗？
“当初，在沉痛的元家人群中，有一个外姓之人，他叫洛。洛是先宗主从外界领回来的孩子，他受先宗主抚养之恩，又蒙先宗主为其引路，助其修行，他在各种方面上都被视为并无子嗣的先宗主之子。”
“那一场灭族之战，正是洛与妹妹的大婚之日……在所有人都想要借着大喜将心中的沉痛冲淡一些之时，他们动手了……是所有世家一同动手，包括峡谷中的世家，也包括刚与元家结为亲家的程家。”
戴月越是听越是沉重，连峡谷中的世家都伸出了利爪……元氏一族之人该有多么心寒与绝望……
难怪他们要彻底将元家覆灭……这种背叛的情景是他最为痛恨的……
“新婚之夜，洛被我族数名长辈制住，他冒死保下了先宗主夫人，因为当时先宗主夫人已怀胎数年，即便那胎儿被称作魔种，他也要护下这先宗主真正的骨肉。”
“为了先宗主夫人以及她腹中胎儿的安危，洛任由世家之人摆布，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元氏一脉的消亡，而后又与妹妹完婚……”
“妥协……终于结束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有着对妹妹的爱，可当元聆降世以及先宗主夫人陨落的事情同时发生，我们才知道，他的一切行为都只是为了给先宗主留下血脉……”
“一日卯时，他趁守卫松懈，逃出了极意宗，再无踪迹。”
“只可怜了妹妹，她长久的愧疚与一时的崩溃同时发作，身体内仿佛多了一个灵魂……一个清醒，一个无神，一个在过去，一个在现在……”
“她守在这里，守望着那从未拥有的爱能回来……”
从未拥有，又谈何回来呢？
戴月了解了这一切，他于沉痛中突然想到了一人……
“你方才说……洛在卯时逃离宗门？卯时正是月落日出前……”
程姬难得能将这份疼痛挥散一些，听到戴月这如同废话的话，答道：“对，月落日出前。”
洛。
被视作先宗主之子……冒死保下了元聆……
在其降生后，于月落日出前逃离宗门……
他想到的人。
极其痛恨极意宗……曾扬言每月杀极意宗一人……
熟悉后山密道……尊称元聆为小姐……
戴月在脑海中将一切串联于一块，总算是解决了他过去的一些疑惑！
‘难怪当初月落隐身将我制住之时没有下手……他不是要戏弄我，而是晃了神，因为当时我用了鬼神之力，修习了与先宗主一样的功法而拥有的鬼神之力！’
他思索间的神态变化让程姬很难不注意到，她以飘扬之花将戴月从思索中拉扯回来，而后问他：“你在想什么？”
戴月沉思片刻，并不打算隐瞒他的推断，
“元聆身边有一人，他叫月落。我的情报告诉我，这月落对先宗主很熟悉，对元聆很关爱，对极意宗……有很强的怨气……或许，他就是当初逃离宗门的洛，你妹妹心爱之人。”
戴月将一切和盘托出之后，程姬当场呆滞，她虽然也听说过这位禁区联盟副手级分殿主，但从未想象过此人是洛！
“在哪！他在哪！”
程曦忽然幻化出身影来，她一直都在，两个灵魂的她时时刻刻都有着两种想法，可这两种想法在遇到洛的事情上，永远都只会产生一种态度……
她想见他。
戴月知道这将双手搭在他肩上的女子情绪容易不稳当，他看了看程曦，又看了看程姬，继续说他的推断，
“月落日出前，就是一日之始，一日之始，便是晨曦……”
程曦已经潸然落泪，他将激动地搭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放下，道，
“月落如曦……”
“你所守望的，并不是从未拥有的爱。”
闻听此话，两位花仙子都落泪了，程姬上前来将妹妹紧紧抱住，而他神色复杂，背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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