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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是谁？谁在叫？谁又是谁的哥哥？
一缕近乎透明的游魂四处游荡，耳畔不停地传来女子清甜的嗓音。这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又一声。直击游魂的心底。
游魂目光呆滞无神，脸庞却十分英俊帅气。
在他的眼中，世界是一片黑暗。他看不见任何事物，也不知道究竟自己所见的黑暗是一直都是固定不变，还是只有他是如此。
他拖着沉重的灵体，试图辨别出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一点一点地挪动着。
“哥哥……”
那声音逐渐变得哀伤，蕴含了令人心疼的难过。
“哥哥……我会……帮你报仇的……”
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并且带上了几分恨意。
她在叫谁？为谁报仇？
游魂疑惑地贴近那声音，是谁在那里？为何他竟如此地熟悉？
忽然间，黑暗中出现了一个白点，白点突兀地出现在游魂的视野中。然后快速变大，黑暗如潮水一般退去，白点扩散开来。
一切又归于平静，这样过了很久，那个悲伤的女音没再响起来过。
忽然间，游魂的视线中出现了短暂的混乱，随后被五颜六色的世界构成。
游魂的视角是仰着的，他所看见的只是蔚蓝的天以及视野边缘布满的花。
他坐起身来，看见一个身穿黑裙子的少女哭的伤心异常，她身边站着几个黑衣人。有一个搀扶着她，还有个撑着把黑伞，剩下的几个整整齐齐地排在两旁。
少女面容精致，一身庄重肃穆的黑裙，头发扎成一个丸子。她正梨花带雨地哭着。
她身后有一对夫妻，同样身穿黑衣，仿佛沉浸于悲痛之中无法自拔。目光呆呆的，没有聚焦。
不远处还有很多同样穿着黑衣服黑裙子的人们，他们面容肃静，手上拿着一枝白花，像是在哀悼某个人。
这一处，似乎是个墓地。
“哥哥……”
游魂走近了她，只听得那女生喃喃地呼唤着这两个字。
游魂一瞬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脑子里跟浆糊似的，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地纠缠着。
他看着女孩站在他的墓碑旁，看起来娇弱却又显现出一抹坚强，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花。
穿着黑衣服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向前来，在他的墓碑前放下一枝又一枝白花。
紧接着又宽慰了一番站在一边，神情哀伤的少女，以及一对面容沉痛而呆滞的夫妻。
那对夫妻没什么反应，这场葬礼被女孩一手包揽。
又要照顾悲伤至极的父母，又要操办哥哥的葬礼，这个女孩坚强得不由让人心生敬意。
前来参加葬礼的人慢慢地少了，但女孩还是一直坚持站在哥哥的墓碑旁边。
那墓碑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年轻英俊，意气风发。看起来大约二十八岁左右。
那男人的脸，竟与游魂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躺在坟墓里，一个空灵地飘在女孩身边。
终于，所有人都离开了，墓地里安静下来。那对悲伤的中年夫妻早在葬礼还没结束的时候就被女孩派人送走了。
女孩的表情消失，只剩一脸的平静。
游魂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没那么呆滞，他记起了一切。
再看向女孩的时候，便觉得先前她的难过与悲伤是多么地虚伪。
女孩挥了挥手，黑衣人们收到指令，有条不紊地退离墓地。
墓地里瞬间只剩下一人一魂。
女孩慢慢地走到墓碑前，神情冷漠地注视着那张照片上男人的脸。
她微微勾了嘴角，像是在与坟墓里的人隔空对话：“你看，我给你选了个安静的地方。周围都没有其他人，你也不用担心会被谁打扰。”
“……”
游魂跟在她身边，神情十分复杂。
“哥哥。”女孩轻轻地念出这两个字，缓缓地蹲到墓碑前，伸出手抚上那张照片。
已经是开春，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了。但空气还是有些冷。
女孩衣着单薄，仿佛有一阵略大的风吹来，她就要跟着一起被吹走似的。
“我赢了，哥哥。只可惜你看不到了。”女孩清甜的嗓音有些沙哑，那是哭多了的缘故，“不过，你的死很有价值。你为我铺垫了一个帝国，所以我会为你报仇的。”
“我当初也没有想要你的命，可是就算我给你机会，你也从来都不愿意要啊。明明可以改变，可是你却一意孤行。”
“最后还把自己的命搭上了。多亏啊。还好，幸亏你就算是死了，至少也给我留了最后一点价值财富。”
“父母公司什么的我都会打理好，你放心。我会把公司发扬光大，也会好好孝敬父母，只要他们乖乖的，不去做多余的事。我会保证他们有个好的晚年可以安度。”
“只可惜，你到死都没留下一儿半女。——也对，你又不喜欢女人，哪来的血脉。”
女孩絮絮聒聒地说着话，根本不在乎对方是死是活。
“……”
一人一魂安静地呆了一会，女孩微微叹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
“我走了，以后吧，也一定会来见你。不过还得等什么时候有空再说了。”
游魂沉默地跟在女孩身后，也没试图做出点什么伤害对方的举动。
白家两兄妹就这点好，认输也坦坦荡荡，绝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毫无意义的怨恨去让自己心堵。
死都死了，万物皆空。
游魂白祈跟着白宛，眼见她把白家的商业帝国慢慢扩大，规模比在自己手里还要大上一倍。
他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当初确实是做错了。白宛竟然这么有天赋，而他当初却只想着送她去联姻……
白祈变得复杂万分。有些感慨，又有些不甘心。
………
他跟了白宛许久，看见白宛一手建立了一个科学研究院，专门收纳那些想法奇特，不被世人与道德伦理所接受的科学家。
有的想要用活人做病毒实验，有的试图突破生殖隔离让相差甚远的物种生下后代，还有的甚至想利用克隆技术复活死者。
他们被召集起来，白宛亲自担当领队，带着这样一群偏执又疯狂的科学家们研究着一个隐秘的课题。
他们每个人尽管面容不尽相同，但眼睛里都闪烁着同一种渴望又炙热的光芒，有着同样的目的。
至少，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他们有了容身之所，还有个值得认真钻研发掘的目标。
白祈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还是能感受得到白宛对这个研究的上心。
他一直跟着白宛，灵体逐渐变得更加飘渺却依旧坚持着不肯离去。
直到见到了生前自己最爱的人，他才恍惚地知道这是为什么。
苏明被白宛困在别墅里，吃喝不愁。但却形容憔悴，他丧失了生气，看着就是在熬着过日子。
明明年纪也才只是三十二，身上却有种将行就木的颓废感。
这个时候，距离白祈去世已经有四年了。这些年白宛像是把苏明给遗忘了一般。
看守他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吃喝也少不了他的。可却从来没再来见过他。
可是他还在苦苦地等着，他莫名地相信，白宛再来见他时会给他带来一个结果。
终于，他等到了。
当白祈看见苏明呆愣地面朝落地窗坐着晒太阳时，心里竟然没有了什么特别大的波动。
就像是他并没有死去，在很普通的一个午后，他回了他们的家。那么安静又平常的日子。
这不正是生前他最想要的生活吗？
他摸摸胸口，不顾灵体的灼烧痛感，飘到苏明身边坐下。
苏明似有所感，抬起空洞无神的眼朝着他坐着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白祈似乎感觉，他看到了自己。
白祈扯了一个笑容，回忆起了年少时的美好记忆，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大概是要消散了。
不过，这样也好，尽管阴阳相隔，至少最终我们还是一同走了最后的时光。
一人一魂安静“对视”着，就在白祈灵体彻底消散的那一瞬间，苏明也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却还残留一丝久违的笑意：
我知道，是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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