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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秦若莲顿时就被噎了一下。
前头老夫人听见身后两个孙女的声音，又回头狠狠瞪了秦若莲一眼。
秦若莲被老夫人连着警示了好几次，终于再也不敢说话了，低头状若鹌鹑。
祖孙三人将从秦府带来的礼物递给验收礼物的中官之后，便这样一路被带到了坤宁宫的殿前广场上。
坤宁宫原本是历代皇后住的地方。但如今的宋皇后并不受宠，早早就迁出了这间宫殿，搬到了内宫佛堂里，整日以礼佛度日。
也正因如此，这坤宁宫已经有好久好久没住过人了。
秦歆站在殿前广场，往坤宁宫内部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看见了许多没来得及清扫的蛛网和飞絮。
秦若莲怯怯地看了秦老夫人一眼，轻声道：“祖母，这坤宁宫好脏啊。怎么会这么脏？”
秦老夫人看了秦若莲一眼。这一回，她倒是没有斥责庶孙女的大胆和冒失，而是含蓄地轻轻叹道：“这自然是因为，坤宁宫已经许久没有迎回它的主人了。没有人住的地方，可不就会慢慢变成这个样子么。”
秦若莲对宋皇后不受宠的消息，也是略有耳闻。
闻言，她轻轻唔了一声，眼底浮现一抹深深的思索。
秦老夫人想了想，转身走到秦歆身边，轻声叫她：“歆儿。”
秦歆点头道：“祖母请说。”
秦老夫人操纵着喉咙里出来的气声，音量之小，几乎连秦歆也听不清楚：“你说，这皇上为什么要给皇后娘娘办这个千秋节啊？”
秦歆挑了挑眉：“孙女还以为，祖母早就想清楚这个问题了呢。原来，您也没想清楚啊。”
“我的确是想不明白！”秦老夫人叹道，“原以为是宋皇后重新得了宠，可看着这坤宁宫的模样，就该知道，宋皇后并没有搬回坤宁宫里。”
一个得宠的皇后，又怎么会回不到自己先前的宫殿呢？
这么一看，宋皇后还是和从前一样，应该坐着冷板凳才是。
秦歆闻言微微抿唇，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罢了，不想了。”秦老夫人轻叹一声，“咱们家只出了一个一品公，又不是像齐太师那样的顶级权臣。何况，你爹还在外头打了那么久的仗！想来这件事，和咱们家是没有关系的。”
秦歆静静听着，眼里寒芒一闪。
秦老夫人的话，倒是提醒她了。
以林贵妃对她的痛恨，她要是在这宫里出了什么事情，那的确是说不清楚的。何况，就是因为秦志还在外头打仗，他们家和皇帝的关系，才会如此的矛盾，甚至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看来今日，她在宫里，还真得小心点。
秦歆轻声提示秦老夫人：“祖母今天在宫中，一定要万分谨慎，不能被人抓住行差踏错的把柄才是。”
“哦，为什么？”秦老夫人微微一怔，用审视的眼光看着秦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没有。”秦歆摇摇头。她的确是不知道，迄今为止，她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只是，祖母，您难道没有想过吗。宋皇后明明没有重得宠爱，皇上却要急着为她办这个千秋节。这件事原本，就已经很离谱了。”
秦老夫人闻言蹙眉，想了想，点头道：“这倒也是。”
“这次千秋节，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只是这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还不知道。”秦歆轻声道，“这宫里的人要打老鼠，咱们却得小心，不能成了老鼠旁边被打碎的那个玉瓶儿。祖母，我们要小心些才是。”
“你说得对。”
秦老夫人想了想，正色点头。
她随即把秦若莲叫了过来，又是好一通的叮嘱。
秦若莲听着，却是颇为不以为然。
秦老夫人看秦若莲没往心里去，一时间忍不住，恼怒又严厉地低喝了一声：“你这孽畜！你今日要是敢连累了我们秦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若莲一听，顿时就低头怂了，小声道：“孙女知道了。”
秦老夫人余怒未消地瞪了她一眼。
过不多时，一个身穿锦袍、头戴纱帽的女官带着一群宫女走过来，冲着殿前的众人福了福身，清声道：“娘娘请各位贵人去花萼楼前。”
花萼楼，是宫中庆典经常举行的地方。
选择这个地方作为皇后千秋节的庆祝地点，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个女官……
秦歆将那个女官的脸看得清楚，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秦老夫人问：“歆儿，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秦歆摇摇头，脸色却有些复杂，“祖母，这个人，我似乎是认得的。”
“哦？”秦老夫人忙问，“她是什么人？”
秦歆蹙眉：“她似乎是，林贵妃身边的女官。”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次赏花宴，林贵妃就安排这个女官伺候在她身边来着。
问题是，林贵妃身边的女官，怎么会来安排皇后的千秋宴呢？看来今天的事情，果然是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
秦老夫人想了想，很快就找到了这件事的解释：“先前听闻，皇后自从搬到内宫之后，身边伺候的人也是寥寥。或许正是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奴婢的缘故，才临时将林贵妃身边的女官借来一用的吧。”
这个理由，倒也不是说不通。
然而，秦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看了秦老夫人一眼，点头道：“或许是吧。”
“嗯。”秦老夫人缓缓颔首，“歆儿，若莲，咱们走吧。”
“是。”
“知道了，祖母。”
秦歆和秦若莲一起答应一声，一左一右地扶着秦老夫人往前走去。
从坤宁宫到花萼楼，距离并不算长。不过一盏茶功夫之后，一群人便到了花萼楼前。
这时，宋皇后也已经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吉服，坐在那里了。
有两个大宫女举着皇后仪仗之中的伞盖，为宋皇后遮挡在头上。
林贵妃穿着一身金黄色的吉服，站在宋皇后身边。
她侧眸看了宋皇后一眼，眼里掠过一抹妒恨。
按照大衍王朝的仪制，只有皇帝和皇后，才能穿明黄色的吉服。而她身为贵妃，吉服是低人一等的金黄色。就好像侧室永远都不能越过正室去，穿着大红色的衣服一般。
纵然她得到的宠爱再多，这一点，也是始终无可更改的……
林贵妃咬了咬牙，眸光有些暗沉下来。
宋皇后转过头，淡淡看了林贵妃一眼。
看见林贵妃那写满贪嗔痴恋的一双眼睛，宋皇后禁不住摇了摇头。
林贵妃微微眯眼，冷声问：“皇后娘娘摇头做什么？”
“没什么。”宋皇后微带怜悯地看着她，“本宫只是觉得，你着实是可怜了些。贵妃岂不知，爱欲于人，如逆风执炬。你想要的东西越多，就越有烧手之患。贵妃若是听我一句劝，还是趁早苦海回身的好，也好早悟兰因。”
宋皇后礼佛的时候颇为认真。如今说起话来，也掺杂了不少佛经之中的字句。
林贵妃是个不念佛也不看书的人，一听这些便觉得脑壳痛。而且，每次一听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她便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出身来。
若她也和宋皇后一样，出身于世家大族，又何必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摸黑，旁人说什么都听不懂。
林贵妃越想越气，冷冷地一挥袖子，带着怒气嘲讽道：“皇后娘娘倒是同情起臣妾来了。您还是先同情同情您自个儿吧。这千秋节一过，您可就要搬回佛堂里去了。”
“本宫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宋皇后淡淡道，“皇上原本也说过，要让本宫搬回坤宁宫的事情。不过，比起搬回后宫，本宫还是宁愿待在内宫里，清清静静地礼佛。”
“你说什么？”
林贵妃一愣，差点尖叫出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代宗居然对宋皇后这样说了！
宋皇后看着她失态的模样，禁不住怜悯地扬起唇角：“贵妃，你真该找一面镜子，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这便是本宫让你多读些书，不要再执迷于虚浮荣宠之中的原因。”
林贵妃怒气冲冲地瞪着宋皇后，小声道：“你少给我胡说八道。皇上怎么可能让你回坤宁宫？”
“帝后同心，对许多人来说，都是极重要的一件事。”宋皇后淡淡道，“皇上可能并不宠爱本宫，但皇上却很是需要一个，能证明我和他之间感情的例子。”
林贵妃这才放了心，狠狠瞪了宋皇后一眼，扭过头去。
宋皇后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面容慈悲，仿若庙里的菩萨。
然而，庙里的菩萨也是对世间的一切，都不管不问的。空自有一副大彻大悟的慈悲面容，又有什么用呢？
林贵妃冷冷地看了皇后一眼，转眸看向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冷声道：“刘三儿！”
刘三连忙出列：“奴才在。”
“去找秦二小姐来。”林贵妃沉声道，“这出好戏，也该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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