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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卜师 > 第八章·八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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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令亲自带人过来,足见小厮并没有胡说,死者孙不器的确来头不小。

    随后县令带两名验尸隶臣与两名护卫入了行所内,男子朝行所大门望去,大门是被从外面劈开的。

    这小厮很会察言观色,知道男子对此事好奇,于是又将昨夜的事情悉数给男子说了一遍。

    这事是行所的工匠发现的,昨夜三鼓左右,烽燧里的工匠就把活儿干完,准备向孙不器汇报今日用度出入的,但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应。

    孙不器有个习惯,就是闲暇时,白日深眠,夜晚浅睡,工匠每日例行汇报也是孙不器定下的规矩,一般这时候孙不器会在行所上头的窗户里探出脑袋来与工匠对话的,如果不汇报,那会扣工匠的钱,孙不器的规矩向来都是如此的,工匠们哪敢怠慢,在孙不器的卧房外整整喊了两刻钟。

    实在不见有人回应,便立即派人去鸣沙城里的孙府通报此事,孙府派人过来查看,发现情况不对,但孙不器的卧房戒备森严,常人根本无法打开,无奈之下,只得让人用斧子把门板给劈开,进去一看,这才发现孙不器已经暴毙多时了。

    据说死相非常恐怖,小厮从见过尸首的工匠的嘴里面捡了一个舌漏,说是昨夜就有人看见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跟着孙不器,想来害死孙不器应该就是那只跟着他的邪祟。

    男子听到此处,眼轮轻抬,巫蛊鬼怪的传言实在不少,但大多数都是街头巷尾的无稽之谈,另外男子之所以不信鬼神,亦与他自己的身份有着不小的关系。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大门的里面的门锁被悉数锯断,孙不器卧房的大门被彻底打开,此时县令派人疏散人群,准备将孙不器的尸体运会鸣沙城内,随即又下令要将这座闹鬼的行所用大火焚烧了。

    “可惜了……”男子淡淡道。

    “先生为何说可惜了,这闹鬼的行所烧了难道不好吗?”小厮问道。

    “如若把行所烧了,你们家主人的案子就彻底成悬案了。”男子接着道。

    小厮叹了一声道:“要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孙不器也不是什么好人,此番遭了报应,也是活该倒霉,别看我等在这里哭泣,心中却是一点也不悲伤的。”

    男子听罢微笑,没有再搭腔了。

    随后县令命人点火,正欲焚烧行所时,只听得劲马冲来,阳光底下一个高大健壮的人不等马儿停下就跃下马来,望此人身手,定也是一个万人敌。

    “刘兄且慢!”接着,一个雄浑的声音随之而来。

    县令刘出人一听,连忙叫人熄了火把,朝着跳下马来的汉子迎去。

    “孙兄节哀……”县令刘出人不知如何与那人说话,只能吞吐般地如此说。

    那汉子对刘出人拱手一拜,随后眉头沉下,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随即喝道:“家父遭难,闲人云鬼怪所为,简直笑话,我孙迟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鬼怪害人,定是有人谋害,加以怪诞掩饰,今日孙迟敬告诸位,回去切莫提及鬼怪害人一事,如若叫我听去了,莫怪孙某不讲情面!”

    随后,孙迟又转身对刘出人道:“刘兄,此事孙某还想彻查一番,望刘兄协助。”

    刘出人一见孙家大郎发话了,自然不敢加以阻挠,于是道:“这是刘某分内之事,孙兄放心,如若真是贼人加害,本县绝不会有半分姑息,只是……”

    说到此处,刘出人话锋一转,将孙迟拉到了旁侧低声道:“赴验隶臣道孙大善人之死恐是疫疾导致,这行所就算不烧了,也住不得人了。”

    孙迟眉头轻皱,沉沉道:“家父身如龙虎,岂会得疫疾?”

    “皇帝西征,蛮族的尸首不少抛进了黄河上游,孙兄是行伍中人,当知晓尸水之毒,这疫疾恐是从黄河上来的。”刘出人说罢,朝身后的行所望了一眼道,“若不烧了,真的爆出了疫疾,本县这颗脑袋可硬不过鬼头刀啊!”

    刘出人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将孙不器的死归为疫疾致死,如此上报给灵武郡柴台明,自己也有回还的余地,更不至于被他追责。

    而烧掉行所,也是为了证明疫疾严重,需做一些防范措施,此与刘出人一开始下令封锁鸣沙城的举动是一贯相通的,想必刘出人早就想好如此结案了。

    而之所以如此在孙迟面前明说暗示,也不过是在表达一个意思,如果上峰追究此事,你孙家大郎必须出面讨个通融才行。

    孙迟何其的老江湖,自然听出了刘出人话语中的内涵,于是道:“刘兄放心,柴大人那处,不需刘兄操心了。”

    刘出人一听此话,冲孙迟抱拳行礼,随后有呼来刀笔吏,命其将孙迟的请求诸事写在卷宗里面,并让孙迟亲笔签名,这才敢放手此事。

    “孙兄见谅,非刘某抱令守律,不近人情,只是圣人刚打了个来回,斩了几个都尉,我们这些当差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此小心也实在是出于无奈!”刘出人露出为难的神色。

    “列行公事,有劳刘兄了。”孙迟抱拳还礼,接过毛笔,大手一挥,在卷宗上将姓名签下。

    “那此处就交给孙兄了?”末了,刘出人道。

    “这恐怕还有劳刘兄留下些差役守在这里,孙家还有一些事情要急着处理。”孙迟好像话中有话。

    刘孙二人双目一对,似乎有了某种不能言说的默契,其他人看不出来,但一直旁观的男子却觉其中猫腻甚至,世间人心难测,个中曲折,又有谁能看得清楚呢?

    半个时辰后,鸣沙县的新派的兵丁也赶了过来,按照刘出人的吩咐,将孙家行所围住封锁,不允许任何无关人等进入。

    随后遣散了众人,而男子也顺便混在了人群当中,牵着青骢马,朝鸣沙城的方向而去。

    鸣沙城。

    高高地城墙将风沙挡在了城外了,自去年三月皇帝西巡开始,城中四方的商客就逐渐增多,到了现在人口翻了小一倍,不过大多数为流动的商旅,并非久居之人。

    尽管如此,这些有钱的商人还是在城中一掷千金,买置地产,修建大屋,如此一来又带动了城中的各方贸易,左近的能工巧匠都汇聚到了鸣沙。

    俯瞰阳光下的鸣沙城,一时新屋如笋,数不清的工匠伏在房屋的龙脊之上敲敲打打,欣欣向荣。

    孙家庄园内,一支粟特驼队如混黄的河水流入了湖泊之中。

    昨夜孙家大郎与二郎迎到了粟特商队,行到快天亮时,孙家二郎一人一马呼啸地赶来,告知家中出了变故,孙大郎听闻之后,忙吩咐二郎、三郎带着商队继续赶路,而他则赶紧策马回了鸣沙城中的孙府,知悉孙不器暴毙的噩耗之后,又急忙赶到了黄河边的行所。

    而一直至于天亮有一会儿了,孙家二郎与三郎才将疲惫的粟特商队引回了孙家庄。

    这些粟特商人到了庄子上之后,倒头便是呼呼大睡,一直到了正午时分,这才陆续醒将过来。

    特别是小粟特,醒来之后,迎着阳光望见亭台楼阁连绵不绝的孙家庄园,好是一阵惊奇,都不知今早是如何迷迷糊糊地来到了此处,有恍如隔世之感。

    老粟特醒来之后,吩咐众人先喂骆驼,这些骆驼比它们身上的货物还要宝贵,也是粟特人最好的朋友。

    “爷爷!救我们的是神仙吗?”小粟特揉了揉朦胧的双眼,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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