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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下子解决了三百来块，加上之前在县城卖的二十块，其实也就剩了个十来块的样子。
但她现在要去公社打听情况，没个由头总归太明显。
为了不让人认出来，她特地用炉灰把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抹成了苦哈哈的菜色，再拿自己的手帕往头上一包，一下就老了十好几岁！
光荣公社要比黎明公社富裕得多，乡道上热闹，门脸也多出不少。
她不在的这些天，居然还开了爿打着供销社字样的豆腐摊，除了供应豆腐、豆花，还有豆渣和人造肉，也就是豆皮……隔老远都能闻见那股热腾腾的豆香味！
从早子出门，她还没机会吃上过东西呢。
霍英姿馋兮兮的挎着篮子进去，“同志，给我来一碗豆腐脑。”
这阵子地里头忙，来吃豆腐脑的人少，卖豆腐的婆姨正闲得没事干，随口跟她话起了家常，“大姐瞅着怪面生，不是咱们公社吧，走亲戚哩？”
老话说“贵人吃贵物，穷人逮豆腐”，在这乡下地方，豆腐可不就是顶好的东西！
能吃起的人少，每天来的人她心里都有数。
门市部的窑洞跟老百姓家里的不同，深度短一些，口子却更宽敞，显得里头更加亮堂。
霍英姿特地寻了张靠门口的桌子，看似随意的把篮子往上头一搁，“哪能，这不是身子骨不得劲，没法下地干活，就想着到处卖个肥皂啥的补贴补贴家用，听说你们这公社富裕，就想着来碰碰运气。”
社员们的集体荣誉感向来都强，听到有人夸自己公社，卖豆腐的婆姨态度更热情了几分，连给她的豆腐花碗里都多装了半勺，又利索的往上面加了些许葱花、酸菜碎、花生碎，淋了卤汁、香油。
“给，八分。”小心翼翼把碗搁上桌，这婆姨直接挨着她坐了下来，好奇的打量着篮子里的那几块肥皂，“你这，咋卖啊！”
“三毛二。”霍英姿递过去三个一分硬币又掏了五毛钱。
听这价格，卖豆腐的婆姨犹豫了。
社长钻了她一个月的被窝才给安排的这个工，瞅着是叫人羡慕，其实一个月也才九块钱，三毛二可不是小数目。
但她真的很想买一块肥皂，把脸啊身子啊洗得又香又滑，这样才能把供销联社那婆姨给比下去，最好能把她那份工给抢过来！
“能便宜点不？”
“打开门做生意，咋不行，你看着给就成。”霍英姿爽快的给她拿了一块，“大姐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呗，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先锋大队的，我们队里前些天有人拾了个瓜女子，问啥也不知道来来回回就是先锋大队。”
“你说的该不是霍家那女子吧！”卖豆腐的婆姨警惕的看看窑外，小声道：“这事我也是前两天才听我男啊不我们社长说起过，好像许给他们生产小队队长的瓜儿子，也不知咋着又跟野汉子跑了，她婆家嫌丢人一直没敢嚷嚷，眼下只有联防队的几个同志在私底下打听，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哩。”
说完，生怕她反悔似的，那婆姨一把抓走肥皂，从刚才那八分钱退还给她，又给多打了一碗豆腐花，“你看这成不？”
“能行。”霍英姿冷笑着把钱揣回去。
怪不得这么久以来一直风平浪静，联防队连个寻人启事都没张贴。
为了保住霍益民这条狗命，她那后娘后爹抹黑起她来还真是不遗余力！
将来就算真捞到她的尸体，怕是也能说成殉情！
吃完豆腐花，她直接把篮子推到那婆姨跟前，“大姐，怕你忌讳刚我没跟你说实话，其实那女子捞上来没多久就咽气了，我们大队长的意思是落叶得归根，就差我来跑这个腿，这人生地不熟的，我连个方向也摸不着，还是得劳你去送个信，这些肥皂就当给你的辛苦费。”
“啥，都给我！”卖豆腐的婆姨乐得嘴都合不拢！
那姓霍的女子死还是活跟她没关系，但这一篮子肥皂，她可喜欢得很！
一块三毛二，怕是得值个好几块钱哩！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为了早去早回，她特地上公社办找社长借了辆自行车。
等她匆匆忙忙领着霍有田和吴寡妇前来，偌大的豆腐摊里不见半人，只有那十来块肥皂在桌上码得整整齐齐。
“人哩！你不是说有啥婆姨吗！”当着满生产队的面被喊来认尸，吴寡妇这口气憋得不上不下，明儿个她们家益民可就要结婚了，盼了二十来年才盼来的好日子，这不是找她晦气吗！
卖豆腐的婆姨里外找了一圈，自己也觉得纳闷，“刚还在这儿帮我看摊子，怕不是上茅子去了？”
肥皂一块不少，铺子里的东西也好好的都在，说明那个大姐是个实在人，肯定不能骗人。
“你最好把人给我找出来，要不然这事我跟你没完！”
“腿长人家身上，你跟我没完有啥用，我好心好意去给你们报信，你反倒埋怨起我来了，真当我好欺负是不！”
……
公社就那么大点地方，各个大队离得又近，不到天黑，霍家闺女死了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挨家挨户的桌上都拿这个下饭。
“娘，这可咋办，要是被人查出来，我这婚就结不成了，说不定还要蹲号子！”霍益民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整个下午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看到亲娘回来，险些没踩着自己脚扑一大跟头。
吴寡妇赶紧捂住他的嘴，把人往窑里推，“你嚷嚷个啥，生怕别人不知道？那烂货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谁知道是真是假，我看今天这事就有古怪，明儿个你只管踏踏实实的当你的新郎官，天塌下来还有爹娘在！”
“是哩，赶紧生个大胖小子比啥都重要！”霍有田欢喜的应和。
此时此刻窑里的三人丝毫不知，他们的一言一行，全都分毫不差的落入窗外那双生冷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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