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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里却出现了一个问题……”
老鬼说着，忽然话锋一转。
“我们医学上对于孩子的生长发育有一个口诀，二抬四翻六会坐，起滚八爬周会走，也就说，正常的孩子，两到三个月就能抬起头，此时孩子的颈椎就会向前凸出，形成正常人提脊柱S形的上半段，可是……”
老鬼说着，顺手轻轻的把孩子给翻过来，我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孩子的头一下就掉了下去，颈椎完全没有任何张力，而且，明显的有些短。
“他的颈椎根本没有成型，也就是说，他的发育明显比正常孩子要缓慢……”
老鬼跟我相处久了，也习惯来了我的“也就是说……”。
现场种种证据，都一再佐证我心中的想法，我跟老鬼几乎是同一时间将自己的观点说出来的。
“二十一三体综合征！”
“没错，就是二十一三体综合征，我在他的第二十一号染色体中，分离出了三条染色体。”
如此，便是确诊了。
二十一三体综合征是一种先天愚性疾病，有这病的孩子，不管是在智力的发育上还是在体格的发育上，都会比同龄孩子缓慢，而且，还会并发一系列的疾病。
比如，他就是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就算不死于洋地黄中毒，也很有可能死于其后的一系列感染，或者是并发症。
这样的孩子一般很难存活下来，即便有幸活着，但是，到了三十岁左右，都会出现老人痴呆的症状。
总之就是一个字：惨！
所以说，他的死是偶然，也是必然。
至于是刻意谋杀，还是无心之失，那就需要我们调查清楚了。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孩子的父母发现这个孩子是个痴呆儿，然后不想被他拖累，所以故意给他注射了大量的洋地黄？”
这是判爷的猜测。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我觉得没必要。
因为，对于一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患儿来说，心律失常严重到要用洋地黄者，一旦发病，如果你放着他不理，他自己就会死了，又何必自己亲自动手，平白的背上杀人的罪名呢？
而且，如果孩子是自然死亡，或者是在医院中毒死亡，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尸体处理了，何必要埋到绿化带去呢？
这就是这个案子古怪的地方了。
如果他的父母真的想他死，那完全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单单用一个抢救不及就能蒙混过去，可是，为什幺搞得这么复杂呢？
还是这个孩子死的时候，根本就不在父母身边？
而且，凶手没有办法正常的解释他的死亡，所以，才会把他偷偷处理掉？
那什么情况下孩子才会在一个陌生人身边非正常死亡呢？
难道是拐卖而来，可是，人贩子拐一个二十一三体综合征患者干什么？
还是，他根本不知道孩子是一个二十一三体综合征患者？可是，要是不知道的话，那他怎么会随身带着洋地黄？
看起来很简单的问题，怎么一到我这里就变得复杂了呢？
其实，不管下什么结论，这一切的大前提都是，我们要找到这个孩子的父母。
“我马上去全市的医院查一下，三个月之内出生的孩子里有二十一三体综合征的有几个，我想，应该不多。”
确实，这个范围已经很窄了，但是，前提是，这个孩子是在可查的医院里出生的。
可是，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
因为，像这种先天愚型的患儿，完全可以通过产前诊断来甄别出来，然后，秉着优生优育的原则，一般医生都会劝你打掉，甚至，不惜引产。
所以，现在这种患儿都比较少。
不过，凶手既然懂得用洋地黄治疗患儿，那这孩子被医院确诊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判爷搞清楚一切，立马迫不及待的冲出解剖室，看起来火急火燎的。
其实，我很怀疑，他到底是急着去查案呢，还是急着离开这里。
说实话，我更偏向于后者。
判爷迫不及待的走了，可是，我却还要硬着头皮，继续跟着老鬼解剖下去。
因为，这里还有另外一只断手。
“能验到这个孩子大概多大了嘛？”
我问老鬼。
这孩子现在只有一只手，我们只做的，也就是知道他的年龄，然后，通过DNA排查失踪人口来确认孩子的身份。
这类案子最麻烦者，就是我们连受害人的身份都无法确认，如此，案件几乎进行不下去。
“我刚刚给他手腕骨部位拍了一张X光，腕骨数为十，通常两到九岁的孩子，腕骨部骨化中心数目是小儿的数岁加一……”
“也就说，他大概十岁？”
老鬼点头，仿佛认同我的说法，但是，同时又开始举出一些相反的证据。
“理论上是这样子，但是，我在X光片下看到，他的骨质密度显然比一般十岁的孩子疏松，所以，我多了一个心眼，把他的掌指骨、腕骨以及前臂的桡骨都扫描了一遍，结果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只想说，老子又不是透视眼，我怎么知道你发现了什么？
“发现这只手原来是你的？”
我调侃他一句，然后，我就看到他笑了一下，白了我一眼，还骂我一句。
“脑残！”
说实话，我真的笑了。
“我发现他的骨质比同龄孩子疏松，而且，有很显然的发育不良现象，换而言之，他骨龄十岁，但是，体格发育却远远地不到十岁，并且，他的掌指关节都是畸形的……”
畸形？
我看了那只断手一眼，手指的形状却是有些怪异，但是，因为此前发泡得严重，我也没有太在意。
之前我们分析，这个孩子五指会呈一个向前抓的形状，是因为他生前有诱发抽搐之类的疾病，如今看来，很可能是因为他关节畸形而形成的病理状态。
但是，这样的话，却不足以解释他手背上暴突的青筋了。
所以，真相很可能就是，两者兼顾。
如此说来，这个孩子同样也有不少的毛病，抽搐、体格发育迟缓、骨质疏松、畸形……
难道这个孩子也是二十一三体综合征的患儿？
“我觉得更像是脑瘫，因为，我验过了，她的二十一号染色体是正常的，而且，她的性染色体是XX……”
也就是说，她是个女的。
脑瘫跟二十一三体综合征的最主要区别就是，二十一三体综合征是先天愚型，而脑瘫是后天损伤。
两者的共同点虽然很多，但是，有一点尤为重要，那就是，他们都伴随着智力障碍。
这将会成为孩子父母最沉重的负担。
而且，相对于二十一三体综合征患儿，脑瘫的小姑娘寻找起来，难度就相对要大一些，并且，她还只有一只手。
只是，两个孩子出事的孩子都有智力上的障碍，到底是巧合，还是这根本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而且，解剖过程中，我还有另外一个发现。”
老鬼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他体内都有大量的丙泊酚。”
麻药。
作用是什么？为了防止他吵闹？
“死亡时间？”
自然，我问的是那个三个月大孩子，因为，十岁的小姑娘只有一只手，人家或许还没死的呢？
“这个不好确认，因为尸体是装在真空袋里的，而且，真空袋被生长的植物根系破坏了，我们无从知道真空袋被破坏的准确日期，甚至，这尸体是死后多久才进入真空袋的，我们都一无所知，所以，只能做一个大概的估算，按照正常的尸体腐烂情况来看，大约是十五天左右，但是，考虑到天气跟真空袋的影响，我们需要将时间往上延长十天，也就是，上个月十五号到这个月十号。”
这时间跨度整整二十五天，也真是没谁了。
而且，这还只是死亡的时间，孩子真正失踪的时间我们还不知道呢。
如果直接从失踪人口来排查，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辛辛苦苦一圈之后，还未必捞得着。
因为，自8.17特大人体器官贩子案发生之后，全市对这种无故失踪的案子都格外重视，所以，如果有这么两个孩子失踪，一定会上新闻的，特别是那个只有三个月大的孩子。
可是，最近一个月，我并没有接收到类似的信息。
所以，很有可能，这两个孩子的失踪，压根没有立案。
可是，什么情况之下，孩子失踪了，父母却不报警立案呢？
而且，还是两个有智力缺陷的儿童，这个答案，可能有些残酷啊。
回到专案组，我开始整理我自己的证据。
当然了，最先做的是把我那沾有证据的鞋子扔进盆子里。
先泡一下吧，否则，我分分钟有放弃它的冲动。
人家说走了狗屎运，估计就是我这样的。
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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