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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母亲当时哭得声嘶力竭的样子，和眼前的妇人，一模一样。
那是对生活的绝望哭声，是对命运的哀嚎，声声刻骨；然后她的母亲死了，在和操作失误工人的撕扯中，不知道给谁一推，头撞上了铲土机，撞上了那尖锐的铲子……
一天之中，她失去至亲的人，就在石子路上……
曾经的恐惧，如同魔鬼一般，疯狂的颤上的初妆，令得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手猛然抓住扶着自己的手，圆润的指甲紧紧的掐着其血肉之中。
“公主……”耳畔响起的是那熟悉婢女的声音，低呼中含着紧张。
妇人中，有那么几个一直看着初妆和她身边的婢女，或许是她一身的盛装，让天生爱美的妇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或者是因为她一身华服，衬托着她们更加的卑微；她们的目光忍不住的落在她的身边，故而便听到了婢女的声音。
“公主？”其中一妇人听着婢女的声音，睁大红眼，一张灰黑的脸铺满了诧异。
只她的声音响起，不消片刻，所有妇人的目光均是落到了初妆的身上，一个个的从诧异到怨恨，变脸变得极快。
恨意，在这些脸上出现。
所有的侍卫看着妇人的盛情，面色均是一紧，手中紧握着的刀，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出一般。
妇人心中忌惮带刀的侍卫，看着初妆多半都是咬牙切齿。
人性总是这般，只会将所有的怨恨都撒在高位者上，而不会去追究那些真正的刽子手；对于一直生活在底层的贫民而言，所有的过错，都是王家的错，是主位者的错。
如果不是主位者的无能，又怎么会令得他们的家人就此死去；她们未曾想过，主位者往往都是最后的背锅人。
“都是你的祸害，亡了我儿！”其中一个老妇人忽而怨恨开口，眼角下垂的皱纹，几欲将她的眼睛都盖住，浑浊的目光亮着恨意，一口的黄牙恨不得将咬死初妆，手中的拐棍敲得石子地的石子直飞溅。
“夫君，你死得真冤，居然到最后死在了一个小贱蹄子手中！”没了丈夫，便和没了天一样，说话妇人什么话便都敢吐出来。
“我要命，偿还我夫君！”突然，有一距离初妆最近的地包天妇人拔尖了声音道，紧接着从地上拾起了一把的石子，猛然对着初妆抛弃。
电光火石间，婢女直接挡在了初妆的面前，眼疾手快的一挥，直将那疾飞的石子扫落。
地包天妇人的举止，似乎给了其他妇人提示，所有人好似说好了一般，纷纷不约而同的学着她的举动，拾起石子，抛掷石子。
“贱人……”
“毒娃子……”
“该死的狐媚子……”
“去死……”
一阵阵恶毒的声音，伴随着石子落下。
所有妇人的举止令得在场的侍卫，官吏，婢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有人只下意识的用着自己的手护着自己的脸或脑袋。
“无知妇孺，住手！”孙渐浓看着场面有些失控，当即走到了最前方，一脸怒意。
“都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随之行至孙渐浓身旁的是少年武将和老将军，其中老将军圆目一瞪，一脸凶意的斥道。
老将军的话才落下，侍卫也准备拔出手中的刀，却听得身后响起了初妆的声音，威严道：“不可！”
啪——
初妆的话才落罢，不知何处而来的尖锐石子，直接将她的脑门砸出了一个血窟窿，瞬间，如满溢而出的水，血不住落下。
猛然刺痛，紧接着是一阵湿热，然后便是血腥，她的舌尖尝到了铁锈的味道，那是血的味道。
“公主！”
突如其来的意外，婢女眉头一拧，惊呼道，一时之间忘记将初妆四周的石子挥开，却不想初妆的脑袋再次被石子狠狠击中，闷响一声。
少年武将听着婢女的声音，第一个回头瞧见了初妆的情况，顾不得道：“杀！”
所有人眼角余光看到了初妆脸上的血，侍卫也顾不得其他，刀和刀鞘摩擦的声音在那瞬间全部响起，寒光阵阵间，妇人们却被吓傻了。
“住手！”还是初妆的声音，只这一次，她的口吻却更加的威严；让人有一种好似姬忽的错错觉。
所有人都不明白，什么时候，那窝囊公主，居然身上有了摄政王的魄力？
杀和不杀，到底该如何？侍卫们看着初妆，有看着少年武将，一时有些摇摆不定。
滴答——
额头有两处伤口，其中一处刚好是初妆那还没有愈合的伤口，被石子一砸，微微有些凹陷，伤口也更加大，血珠子如水涌出般的一直冒着，如何都止不住；滑过下巴，打在了地上的石子上，发出了微不可见的声音。
可这微不可见的声音，却好似被放大了一般，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初妆的半张脸还是原来的白净模样，可另外的半张脸却有着鲜红的血迹。
“看看清楚，这是你们兄弟的老母亲和妻子，你们还下得了手！”初妆的挥开了婢女要压住自己伤口的手，微微抬眸，眼前的一切有一半都染上了朦朦胧胧的红色。
摇了摇头，初妆努力的眨了眨眼睛，试图将睫毛之上的血晃走，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举动，叮叮当当的直响。
天地之间，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了眼前这个陌生的公主身上。
“不过刁民，死足何惜！”后面的官员中，有人低声的嘟囔了出来，语气尽是不满。
“死去的将士中，有以往同你们出生入死的兄弟，就有沙场杀敌时以命相护的小兵，有保家卫国的壮士；如今他们最亲近之人便在这里，你们杀了她们，你们不会心中有愧吗！”初妆的背挺得如戒尺一般直，字字句句如山中滚落的石子，隆隆作响，让人的心久久难安。
“儿啊……”妇人中，一老妪突然嚎啕大哭，整个人如同小儿一般，赖坐在石子上，黝黑干枯如树皮的手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地面，好似要将心中的委屈，不甘全部都发泄出来。
旁下，其余妇人瞧着，一一有了不同的反应，或如老妪一般激烈，或更甚，或不如；唯一不变的，是那哭泣声中的悲鸣。
一声一声，摧人心肝。
恍惚间，初妆好似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那时她也是这般，眼中全然没有了希望；之后便是她……
生，不易；活，不易；生活，更是不易！
眼前的所有妇人，该是和和睦睦，美美满满，亦或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可如今却……没了男人，没了儿子，她们的天，彻底的塌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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