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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当然不能让苏芷心去。
就算她去了，能看到什么？
新生儿病房里，根本就没有他们的女儿！
从出生起，她就没有开始过呼吸，不管医生如何拼尽全力抢救，也都无法阻止她的肢体变僵硬。
她早就死了。
慕夜瑾的思维在飞速旋转，想要找一个合适的说话方式。就在这时，宣庭竟然主动开口，帮他撒了谎。
“外面天气太冷了，宝宝也需要照顾，你还是先留在这里，我们去看，好吗？”
说着，他跑去把孩子抱过来，强行塞到苏芷心的怀里。
后者下意识抱紧宝宝，脖子僵硬地弯了一下，好像是答应了。
宣庭赶紧扯着慕夜瑾跑。
大门猛地打开的那一刻，一阵冷风灌进慕夜瑾的衣领里，把他冻得清醒了不少。
匆匆钻进车里之后，他直接一脚油门踩了出去，用巨大的轰鸣声告诉苏芷心：他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出发了。
然后，慕夜瑾梗着脖子问宣庭。
“为什么骗她？”
宣庭一脸捉急样儿，一直举着手使劲挠自己的头，把发型挠成了草鸡窝。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你是不是要告诉她，不，不用去看，宝宝早就死了，在冷冻柜里冻了好几天，就等你来给她办葬礼了！”
“那不是冷冻柜，是太平间。”
“……现在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吗？？？”
宣庭抓狂地反问他，却发现慕夜瑾的眼角已经湿润了。
渐渐的，泪水汇到一起，顺着他硬朗的面部线条向下，一滴一滴地滑过。
蓦地，他使劲踩了刹车，身体猛烈地向前一倾，又被安全带勒住，整个人就这样重重靠在椅背上。
然后，他绝望地捂住了脸。
宣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是中央空调没错，可他从没试过安慰一个痛哭的爷们。
宣庭同样绝望。
他见过苏芷心挺着大肚子的模样，满脸都是母爱与柔情，期待着两个孩子降生。
他和宣宸打赌，孩子是男是女，结果是一对龙凤胎。
他们一起看着两个人相携走过，感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他妈本来是一个多美好的故事？？？
“要不这样，我们就当孩子刚刚被害死了好吗？然后，我们直接告诉苏芷心，替宝宝办葬礼。不管怎么样，有些事实，总要接受。”
“那如果，别人告诉她，宝宝早就死了呢？如果她有一天，自己查出了真相呢？”
慕夜瑾抬起头，满脸泪痕，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他的情绪已经完全收不住了。
他说自己爱苏芷心，却给了她一个充满谎言的生活。
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就是一连串的谎言，一个一个串下来，组成了他们的生活，造成一种甜蜜安稳的假象。
他还当什么丈夫？他根本保护不了妻子儿女……
宣庭身为旁观者，只能压低声音劝他。
“慕夜瑾，这些都不怪你。从头到尾，没有哪件事是你的错。都是别人一手导演的，你应该给自己一点时间，走出来，行不行？”
“既然是别人导演的，那总会告诉她。”
“那你就骗着吧，骗到那一天真的到来为止。现在，你去把所有的证据都毁掉，像打我一样，把对方打得说不出话来，好吗？”
宣庭捏着拳头，颇有一种大义凛然的气势。
“……”
慕夜瑾终于重新发动车，踩油门，去了医院。
医院那边，慕家的人还守在新生儿病房门外，弄得家长去看孩子，都要小心翼翼地跟医生报备一下，生怕被当成人贩子。
他们倒也没有什么怨言，毕竟有人免费帮忙看孩子，何乐而不为呢？
太平间在地下负一层。
慕夜瑾也管不了那么多，一边打电话通知医生，一边顺着楼梯直接冲了下去。
宣庭跟在后面，感觉地底下冷飕飕的，还真是有点怂。
小姑娘就被放在那里冻着，像药店里放中药的小格抽屉一样。因为还没取名字，别人只能从标签上看到一串长长的编号。
还有年龄：34周。
这是在妈妈肚子里待过的日子，并非真实年龄。
她的生命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慕夜瑾知道，这里面装着的，只是很小的身体，真的很小，还不如成年人的一条手臂。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这里，目光紧紧盯着这张白色的标签纸，对周围低得过头的温度浑然不觉。
后面的宣庭已经忍不住打起了哆嗦，感觉手臂上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一片鸡皮疙瘩。
医生很快就到了。
“慕先生，请问，您是打算直接把她带走吗？”
“嗯。”
慕夜瑾应了一声，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越是安静，越能显出机器运作时的轰鸣响声有多可怕。宣庭想起这里全都是装的尸体，自作主张站出来，和医生说话。
“麻烦准备一个婴儿提篮，还有，伪造一份病理记录，具体怎么写你看着办，只要能让人觉得，宝宝是今天才出事的，就可以了。”
医生点点头，赶紧去办了。
宣庭凝视着他的背影，等到彻底看不见了，才问慕夜瑾。
“呃，我们先走吧？”
慕夜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脸上透出一种固执。
“你先走，我想在这里陪她一会儿。”
宣庭很没出息地往外走了两步，想想还是退回来，硬着头皮表示：
“哦，那我舍命陪君子好了！”
医生的动作特别快。
除了病理记录，电脑里还伪造出一份完整的资料，甚至出具了死亡证明，日期没有写，打算看情况直接手写一下，免得出错。
片刻之后，他把婴儿提篮拎过来，身上已经做好了全副武装。
慕夜瑾看着他，不由得想起大年初二那天，手术完毕，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时，也是穿成了这样。
他就这样走过来，大声地恭贺慕夜瑾母子平安，可是，谁都知道，手术室里并没有应该传出来的婴儿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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