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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尊，怎么可能会有迷茫的时候呢？像他那样的人，从来都是果决的，天生的智者是不会因为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事情而感到困惑的。
“可是如果我没有被废去武功和法术的话，我就只有死路一条。”男子小心翼翼的说道，“也许在那天月华尊您废除我们武功的时候，感受到自己的功力和法术正在一点点流失，若是说心中没有半丝不甘，是必定不可能的。那个时候还想挣扎，可是发现自己就像蝼蚁一般，根本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便也就认命了。”
杜珩也不抬眼：“你倒是想得通透。”
“这些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是被逼出来的。月华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可能和你们这样的人相比呢。我们也只不过是普通人，所追求的东西都很浅薄，当所有的东西和自己的生命摆放在一起，二者取其一的时候，自然是会毫不犹豫的去选择生命，命都没有了，还能做什么呢。”男子的思想很简单。
他的衣裳破破烂烂的，抬眼看了看面前一身雪白银浪袍的月华尊，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像是被月光普照下的一块普通的淤泥罢了。
等等……他好像看见了……那是……男子在低头的瞬间，突然发现杜珩雪白的衣袍上，似乎沾了一块黑色的污渍。
“为什么要比较？大家都是生而为人。”杜珩突然问道，像是在回应刚才刺客所说的那番话一样，又像是自己在喃喃自语。
刺客盯着那块污渍看了许久，又猛的移开自己的目光。
“当然有差别了！”他扭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盯着月华尊的衣服去看，“月华尊，您出生于名门世家，身份高贵，况且世人传说您从小就天赋卓然，十岁便能以一战百，这样的天赋，恐怕普通人之中……千里难出其一。”
杜珩认真的听着。
“而我们……或者我不说我……就说那些普通的平民百姓，那些普普通通的修道之人。也许是因为想长命百岁，又或许是想学一些本事，可以让自己不再受到欺负，又或者只是想为自己的家族长脸。不管是其中哪种原因，每个人修习道术都会有自己的目的，然而，您可以看见，能够真正有成绩的人很少。”
杜珩敛眉正色说道：“你错了，其实到现在，各大家族都有很多十分厉害的子弟，这其中还不乏有一些年纪轻轻的人。”
刺客却是缓慢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月华尊，您和我所说的不是一个意思。您所说的厉害……却并不代表着有成就，也许那些人在他们的家族，甚至是在您的眼中，看起来已经是很了不起，但其实这些也都不能算是成功……真正的……大概要像您这样的吧！”
杜珩心里一笑，确定这不是在阿谀奉承？
“我是怎样的？”杜珩笑了笑问道。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轻声咳了咳，然后解释道：“在我看来，您就是天生为修炼而生的，出生于名门望族，不管是修炼还是什么，都可以事半功倍，而且您的天赋本来就高、根骨奇佳……”
杜珩摇摇头，打断他，说道：“你不必将我捧得这么高……为什么……难道我就不能是为了长命百岁，为了不受欺负，为了……给家族长脸呢？”
男子猛地摇头：“怎么可能！您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
杜珩神色微凝：“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男子局促，解释道：“我是觉得，您这样的人……几乎和神没什么区别了……况且，如果内心真的有这么多世俗的念想的话，应该达不到您这样高深的境界……我……”男子说到最后，几乎舌头打结，他原本想解释清楚，可是现在看来却像是越描越黑——无论从哪个角度，听起来都像是在阿谀奉承啊……
杜珩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拿起桌上的碎月剑在手中，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冰凉的剑身传递出一股寒气来，杜珩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行径。
有的东西，就是那么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即便是看起来完美无损的，可能其内心，早已破败不堪。
杜珩手指突然用力，抓紧碎月剑站起身来。他的衣袖轻轻一挥，一张符纸轻飘飘的出现在石桌上。
“这是传送符，你的伤势已经快要愈合，你可以拿着它离开。如何使用，相信你已经知道，无需我多言。”杜珩看着有些微怔的男子。
男子双眼盯着石桌上的符纸，愣神半天之后才想起来跪谢叩拜。杜珩转身，白色的银浪袍轻飘飘的舒展开来。
“我还是得警告你一句，离开之后，永生永世不要再进蓠山。”
“咳咳……咳咳……”
房间里面响起咳嗽声，连绵不断，仿佛喉咙里牵着丝一般让人难受。
杜珩慢慢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宾馆香槟色的天花板，所有之前所熟悉的景致通通进入眼帘来，杜珩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睡着了。
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沙发的位置不再被阳光眷顾，倒是桌上的那瓶玫瑰花在夕阳的照映下显得有几分娇艳欲滴，花瓣上面还挂着水珠，一滴一滴的往桌上掉，打出一个圆形的小水圈儿。杜珩微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头，将自己的一双手放到桌上能接触到阳光的地方。
房间内的冰寒之气已经消透，之前宛如处在冰窖里的绝望已经褪去不复存在，迎来的只是略微有些刺眼，但却显得暖洋洋的夕阳。
杜珩盯着自己放在阳光下的一双手，那双手修长苍白，在光芒映衬下皮肤几乎透亮，里面青色的血管一目了然，不多时，杜珩觉得自己身上已经回了几分力气。
他是有多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情了？刚刚做了好一场大梦，梦回许多年许多年前的场景，在梦中所经历的那些事情，竟然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
杜珩缩回了自己的手，他还记得自己不能直接暴露在阳光下太长时间，杜珩一个人缩在阴影之中，与阳光照射的地方只有半步之遥，可是他却觉得自己与那股温暖相距特别遥远。
可能从前的种种，他过去的一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永远活在梦中，无论过去了多少年，这世间经过了怎样的更新换代，岁月变迁，都没有办法弥补他心中如同海洋一样深沉的愧疚。
十年大梦，爱恨破浮屠。
杜珩很是庆幸，自己刚刚及时醒了过来，没有再继续梦下去……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将会遇见什么……将会铸成怎样的大错！
他被关在暗室之后没过多久，那名刺客伤好后离开，杜珩在暗室留下一封书信，也离开了。
在当时留书离开的时候，杜珩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被称之为任性，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在那种身处高高在上地位的生活太过枯燥了，或者是因为他在杜家因为种种无法言说的原因再也呆不下去，又或者是……他根本还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他的心还在飘荡着，居无定所，所以他要去寻觅。
杜珩走的时候下了很大的决心，也在书信里面交代了自己的打算，等到他经历过真正的人世之后，定然会回来的……至于家族中的事务，他就不用担心了，他的父亲自然会做好所有的打算，以他父亲的精明，应该不会让他出走的这件事情被透露出去，即便是他这个被称之为“顶梁柱”的人离开了之后，他的父亲照样也能把家族经营的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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