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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火锅店里出来之后，董明开车拉着我和王翠母亲又往李林那边走去。
一路上车子里静悄悄的，王翠的母亲很沉默，一言不发的坐在后面，只有导航的声音在车子狭小的空间里传播着。
又费了好半天功夫，当我们又出现在那群红砖瓦房子旁边的时候，王翠的母亲突然变得不安，她抬头看着那些不高的老房子，突然问了我一句：“唐老板，你说我女儿还活着吗？”
我一愣，问她怎么这么问。
她说每次家里有人去世，她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女儿不见了，就在刚才坐车的时候，她心里的那股感觉又升出来了。
我安慰着王翠母亲，我说预感这种东西只是一种心里作用，根本说不准的，之前的几次或许只是凑巧罢了，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她又哦了一声，这时董明在一旁说话了：“什么预感不预感的，没有科学根据啊，老人家你不要相信这个！”
“科学？”王翠母亲听了，突然笑得很难看：“李林律师都说了，很多事儿不能用科学解释，太相信科学也是迷信了……”
这话说得董明无言以对，机芯厂宿舍楼人声嘈杂，各种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穿过这些人流，我们就看到了李林住的那栋小楼。远远地，我们看见了楼下摆了好几个白色的花圈，一些人站在门口，正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哀乐的声音传过来，听起来有些凄凉，配着那熙攘的环境，却显得有些急匆匆的。
跟董明对视了一眼，我们迈开大步就朝那边走过去，我心里的感觉非常不好，很担心是李林律师出事儿了，当我走过去的时候，我看见其中一个花圈上写着几个字：
岳母大人千古。
“岳母大人”，怎么回事，李林还没结婚，更谈不上有孩子，怎么会有人叫她岳母。
就在这时，我看到那些带着黑纱的人中，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手上捧着一张黑框相片，那相片中的人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她，不就是住在李林楼下的那个姓武的老太太吗？
这也太奇怪了，昨天她还是好好的，身体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啊，怎么会今天就死了？
我问董明觉不觉得有问题，董明很平常地说着，老年人嘛，那么大年纪了，生老病死很正常，特别是身体不好的老人，有时候摔一跤都容易过去。
虽然他这话有些道理，但我总觉得这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
这时，我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快抬出来吧，殡仪馆的车子已经到了。”转身，我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一个同样是四十多岁的女人红着眼睛从人群中出来，她看了看那个男人，眉头微微皱了几下：
“他们怎么不进来，从这里出去，得七八百米，怎么抬出去啊！”
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周围的有人说：“那车子怎么进得来啊，这小区里的路这么窄，只能推摩托车进来，那大车子连路都没有。”
女人眼皮一翻，说了句真是麻烦。
随后她看了看周围带着黑纱的人，冷冷地问谁进去把老太太的尸体抬出来。这话一出，那些先是正对着她的人，一个个将脸看向一边，没人提出来要去抬尸体。
见了这样的状况，女人伸出手指着他们的鼻子尖，就一个个骂开了。
但骂归骂，那些人还是站在一动不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总之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累了，那女人终于停了下来，她问跑过来的那个人，殡仪馆的人能不能进来抬尸体。那人应该是她的丈夫，平时应该在家里也地位不高，听见妻子这样问，赶紧说人家可以来抬，不过这事儿晦气，得封上好几百的红包。
“真是的！”女人又骂骂咧咧地说了两句：“既然都变了泥鳅，害怕裹一身泥啊！”
“不给钱，人家不进来，只在小区门口等。”男人小声道。
想了想，女人脸一横：“让他们进来吧，给钱也要把老太太弄走啊，要不然搁家里，这么热的天，没几天就臭了！”
男人哦了几声说好，女人从兜里抽出几百块钱递给他，男人转身又朝外跑去。
女人将钱包收好，随后指着面前站着的那些人怒道：“看看你们这些儿子儿孙，老太太生前对你们一个比一个好，现在走了，让你们去抬抬尸体你们也怕了，真是一群白眼狼！”
她骂得很厉害，那些人还是不说话，低着头也不知道再想什么，女人好像是有些累了，她不再说话，操着手站在一旁，眼睛却盯着武婆婆的照片，好像在想什么。
我们站了一会儿，董明说上楼吧，于是正要往楼上走，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哎呀，这么远的距离，肯定要收钱啊，我们出人工，也是很辛苦的，这一天天的，你们嫌晦气，我们就不怕了啊……”
这声音很粗，嗓门也很大，我一下子就认出了来。
转头，果然是他！
殡仪馆的郑五洋师傅。
上次醒子出事儿，就是他带队过来的，我还给他包了一千零一块钱的红包。这家伙今天看来又挣了好几百块钱，这工资收入，看来比一个办公楼的高级白领还挣得多啊。
他的记忆力不错，一下子就认出了我，笑着就冲我打了个招呼：“唐老板，我们又见面了，怎么，是你家里出事儿了？”
我摇摇头，正要说什么，旁边那个女人快步走上前去，瞟了我一眼，板着脸跟郑五洋说道：“说什么呢，钱都给了，不是让你来聊天的，赶紧给我进去把人抬出来！”
见那女人一脸横肉，说话也很不客气，郑五洋脸上稍有那么一丝不悦。
但他既然收了钱，必然要把事儿替别人办好，于是，招呼手下几个人就进了那狭小的屋子。
家属们一个也没跟进去，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过了一会儿，郑五洋就和手下抬着一具尸体从里面走了出来。
武姓老太太虽然是了，但她背却还是弓着的，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突然瞟见她没盖上的手指甲盖里面，又是乌黑的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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