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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那丫头打小就机灵,若不是俺家没得个哥儿,俺都想讨回去做儿媳妇呢!”
秋高气爽,村头大榕树下,偷着闲工夫几个婶子叨叨着最近村里的闲事儿。
“嘁——”树底下坐着的陈婶子啐了一口,手里缝着布鞋却不忘插一句嘴,“原先盯着柳家的那些媒婆如今怕才是气得直跺脚吧?本想着捞一笔,谁料着钱婆子这么狠心,直接把亲闺女转手送给了那外乡来的屠户?”
听见陈婶子的话,众人脑海里想起另一个人。
“哪里是屠户,人家分明是猎户。”
“屠户猎户有何区别,再说了,俺家男人说了,那江小哥脸上有蜈蚣那么长的疤,平日看着就怪渗人的,你们说,洛儿那丫头晚上瞧见会不会吓昏过去?”
众人一阵哄笑。
忽然,陈婶子不知看见什么,急忙收了布鞋往家赶,众人看得莫名其妙,另一头一个婆子“哎哎”几声引得大家注意,末了,她又转头朝村口那条道上努努嘴。
众人望去,顷刻脸上多了些不自在,随即收回目光转移了话题。
“沉吗?”
柳洛儿回过神,抬眼对上江鹤那双冷眸。
茫然的摇摇头,那厢,男人径直将她腕间挎着的篮子拿走。
“我来吧。”
“哎——”正想拒绝,江鹤已经挎着篮子大步流星的走了,无法,柳洛儿只好小跑跟在身后。
但……
方才婶子们那些话,柳洛儿心中隐隐觉得不舒服。同时目光流转到江鹤身上,这些话她能听见,那江鹤也一定听见了吧?那为何在他身上没有看出一丝半点的怒色?
在嫁给江鹤之前,有关于他的流言柳洛儿听过许多,说江鹤凶神恶煞的那是小,传得厉害的,更有他曾经杀过人云云……
但每一条,都离不开江鹤脸上的那条疤。
柳洛儿曾一度害怕自己的夫君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但等真的嫁给江鹤之后,她才发现,这个男人和村里婶子口中所说的完全不同。
他虽话不多,待她却是极好,哪怕他们成婚不过三天。
一想到自己才嫁与江鹤三天,就会为了他而介怀婶子们的谈话,柳洛儿俏脸腾起一丝粉色。
心中虽羞愧,但眼神仍忍不住往江鹤身上飘去。
男人结实的背影,好似小山一般结实可靠,面容也是十分硬朗,若非眉角那条疤作怪,他也是个硬朗英俊的汉子。
思量一番,柳洛儿发现,除了他不爱说话以外,她竟挑不出半点他的不好。
他不像村里传得那样凶悍,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那如此孤寂寡言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柳洛儿顿感好奇。
“到了。”
“唔——”
柳洛儿魂飘百里之外,丝毫未注意走在前头的男人已经停下脚步,故而没收住步子直直撞上男人的后背,如今捂着鼻子连连后退几步,疼得眼睛里泛起泪花。
“你……”
“我没事我没事!”
不待江鹤说完,柳洛儿连连摆手,见前头不远处就是柳家破败的篱笆院儿,江鹤手里拎着东西,柳洛儿自主先几步,拍响了门,“爹,娘,我回来了,爹——”
门应声而开,柳玉叶探出脑袋,“洛儿!”
柳洛儿憨笑一声,道:“二姐,我回门来了!”
柳玉叶这股子激动劲儿,反倒让柳洛儿有些不大好意思。她不过才离家三天,怎么好像跟走了三年似的。
“快快进来!”柳玉叶一阵欣喜,连忙拉开门迎柳洛儿一同进屋,沿路她视线一直在柳洛儿身上扫视,生怕那煞神似的男人会苛待妹妹,“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怎么样?他可有欺负你?”
柳玉叶的担忧也并不无道理,柳洛儿是柳家卖出去的女儿,江鹤花钱买了她,钱货两讫,柳洛儿便和柳家没了干系,日后是好是坏,如何处置那得江鹤说了算。
柳洛儿摇头,院里她爹柳老汉的一声呵斥。
“你们这两个臭丫头,尽顾着自个儿说话,三天回门哪有把新婚姑爷丢在门外的?”
柳老汉驼着背拿着烟杆站在里屋门口,两个姐妹吓得一个机灵,一个是从心里不待见江鹤,一个是压根就忘记了自己嫁人这一回事儿。
柳洛儿一拍额头,想起江鹤还被自己丢在门外,忙转去请他进来,而那头江鹤已经进屋,带过来的山鸡和篮子也都整整齐齐放在院中石磨上。
“江大哥!”
柳洛儿干巴巴叫一声,本想表示一番歉意,江鹤朝她点点头,脸上并无怒色,柳洛儿这才放下心来。
院里柳老汉数落两个姑娘不懂事,江鹤定了定,开口从中解围,“岳父不必怪罪,洛儿和玉姐儿……”
末了,他一顿,似乎意识到称呼不对,又转口道:“洛儿和二姐自小一起长大,如今几日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我就说鹤小子是个省心的吧?”钱氏从厨房出来,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笑着招呼道:“人齐了就先入席吧?厨房还有两道菜,我热热就可以吃了。”
说着话,钱氏拿起石磨上山鸡、篮子进厨房,不多会儿厨房里又传出模糊的声音,“玉姐儿过来帮把手。”
柳玉叶抿嘴跟着钱氏去了厨房,柳老汉见院里的一对新人没动,抬下巴朝里屋努努嘴,“先进去坐吧,她们一会儿就来。”
“爹,您和江大哥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
“厨房有你娘和玉姐儿就行,今儿个你回门,哪有新嫁娘干活的道理?”
柳老汉猛吸了一口旱烟,随后灭了烟杆,“你这丫头,就是闲不下来。”
柳洛儿低头,不说话。
柳家村这一片虽然地方小,但还是有不少习俗的,新婚新嫁娘三日回门,娘家再落魄也会将其奉为上宾,既是上宾,自然没有干活的道理。
饶是柳洛儿深知这一点,但面对柳老汉和钱氏突然客气,仿佛视她为外人一般,心里不是滋味。
气氛凝重,一向沉默寡言的江鹤走近柳洛儿,将她往厨房方向轻轻一推,“洛儿知晓我的喜好忌口,岳父让她去吧。”
“这……”柳老汉眉心拢了拢,话已至此不好再阻拦,只好点头。
江鹤为她说话,让柳洛儿或多或少有些诧异,但抬头见江鹤那双冷眸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柳洛儿心生感激,冲江鹤甜甜一笑,转身步伐雀跃去了厨房。
“都说山鸡比家里的老母鸡补,这这日子成文那小子都瘦了,这两只正好给他补补身子。”
厨房里,钱氏看着那两只山鸡乐得合不拢嘴。
眼下虽说是收成的季节,但柳家人口多,一年下来沾荤腥儿的日子少之又少,家里养的两只老母鸡平日就指着它们下蛋,钱氏自然舍不得杀。
如今这两只白得的,叫她怎么不欢喜?
柳玉叶沉这脸背对钱氏站着,她身上掀开篮子上的粗布,露出里面一篮子点了朱砂的鸡蛋,心里小小惊讶一番,但在听清钱氏的话后,她脸又夸下去一些。
“那煞神才来多久?身上本就没什么家底如今又准备这些东西,娘——”她转身晃了晃钱氏胳膊,“你若是把这些手下,那洛儿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柳玉叶虽然不待见江鹤,但心里却是实打实的心疼柳洛儿的。
柳家为了供儿子柳成文念书才想到卖女儿的法子,大女儿柳金枝已经嫁人,家中便属柳玉叶最大,钱氏没将柳玉叶送出去,反倒将最小的柳洛儿卖了出去。
为此,柳玉叶心中本就愧疚,再得知柳洛儿嫁的又是那样一个可怖的男人,她便再说不出话了。
说有能说什么呢?把洛儿带回来,她替洛儿嫁?
不……
柳玉叶不想,也不敢。
她无法想象,若是自己嫁给江鹤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可能。如今洛儿回来了,表面上看着与常无异,江鹤甚至为她准备了新衣裳,看着和和美美,可……
一切真的像表面一样好吗?
柳玉叶不敢往深处想,但她总得做点什么去填补心中的愧疚。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鹤小子猎户出身,你瞧着吧,日后洛丫头的日子好过着呢!”
钱氏背过身去,半晌就道出这么一句话,也不知是在安慰柳玉叶还是在安慰自己。
“到是你这个死丫头,大喜的日子脸拉得同马脸一般长,生怕鹤小子看不出你不待见他?”钱氏狠拧了一把柳玉叶胳膊,“你若不怕他欺负洛儿,就应当给我乖巧些!”
“娘,你掐二姐作甚!”柳洛儿进厨房便瞧见这一幕,深知钱氏掐人极疼,她上前拉开柳玉叶,掀开衣袖查看。
便是下地干活的农家女,着衣不见日头的地方也是十分白皙,只见柳玉叶葱白手腕上一块十分明显铜钱大小的淤青,柳洛儿顿时不乐意:“娘!你看你!”
钱氏谦笑两声,假意嗔道:“农家姑娘那生的那么细皮嫩肉,定是你二姐自己不小心磕着的,倒是你,不去堂屋坐着,跑厨房来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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