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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昆月已经三十有几,太后张罗了一拨又一拨的官家女子入宫,但徐昆月对他们没有半分兴趣,也从来不宠幸,只是静姝走时甚至做戏希望他不要耽于情爱,他才没有阻止太后的举动。
后宫女子虽多,后位却空悬,在皇帝心中,妻子只有静姝一个人。
他虽然是皇帝,却并未住在历朝历代的皇帝居所天子殿,而是宿在静姝身前住的翠玉宫,他睡在静姝睡过的穿上,常常梦到他们的年少。
那时候,他是最受宠的小皇子,她是大周最耀眼的小郡主,他们本该从小相识,但母妃不许他和静姝打交道。
“太皇太后一脉外强中干,迟早要败落,你还是留意些其他的良家子吧。”
母妃的眼光毒辣,确实一语成谶,但她不懂得堵不如疏的道理,母妃越是念叨不要和静姝来往,小皇子就越是好奇,越是想与母妃对着干。
小皇子那时候对静姝的好感,完全来源于青春年少时的叛逆。
他开始留意静姝的消息,只是刘静姝刁蛮任性,宫中时不时传出她的捣蛋事。
得罪了太皇太后的妃子突然在猪圈醒来,与她不睦的小公主七岁还尿床的消息传得满宫都是,就连母妃最宝贝的鹦鹉,也被静姝拔过毛。
小皇子心中很是舒爽,他早就看母妃那只聒噪的鹦鹉不顺眼。
他一心盼着和自己的这位堂姐相遇,他觉得自己总能看破静姝胡搅蛮缠之下的有趣灵魂。
心心念念的相遇终于在一次国宴到来,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参加,母妃终于无法阻止他们的遇见。
小皇子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去问别人小郡主是哪位,但看见那群女孩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完全不需要顾虑这个。
少女完全是人群中一眼就看到的存在,十二三岁,豆蔻年华,嫩的像出水的芙蓉,未施粉黛,巴掌大的小脸,身姿苗条,正在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东西,一边和其他贵女互相贫嘴。
即使举止不雅如村口的王二丫头,但眉宇间的贵气,骗不来人。
原来这就是太皇太后倾整个后宫之力娇养出来的女孩。
小皇子觉得新奇,刚想上去搭讪,却有几个世家子弟上前攀谈,待小皇子解决了麻烦,却发现女眷那边起了争执。
小皇子心跳骤然低沉,莫名想到了静姝姐。
这个傻瓜丫头,莫不是惹了麻烦?
待走近了看,果然有一个衣着普通的女孩子在哭泣,她的对面就是气鼓鼓的静姝,她的好友正在背后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顺气。
静姝的衣裙上有一摊黄色污垢,看起来是倒了茶水。
女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可以赔你。”
静姝没有说话,她身后的好友迫不及待的站出来指责:“我们静姝的衣裳都是苏杭那边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你赔得起吗?”
小皇子看见静姝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些不赞同。
果然,她轻轻推开了好友的手。
她上前,依旧是趾高气昂的模样,说:“这衣服你肯定赔不起的,你回去给我洗的干干净净,一点污垢都不能有。”
女孩子连忙说:“好的,我洗完就给您送过来。”
静姝骄傲的一偏头:“别人碰过的衣服我是不会穿的,倒是你,一脸的穷酸样,这衣服你留着自己穿吧。”
女孩子惊讶的张大嘴巴,啊?什么意思?
围观的人也是有些扫兴,都说刘静姝蛮横,还以为看得见什么大场面,就这?
小皇子躲在人群后面看着静姝,心中觉得这静姝姐有趣极了,分明是不想追究,偏偏要鼓起腮帮子,狐假虎威的恐吓一番,把好意遮遮掩掩起来。
多么害羞的阿姐。
多么好的阿姐。
小皇子不久之后封了?王,他打算向长公主提亲,为此还与母妃大吵了一架。
但徐昆月坚持如初,他觉得如果非要有一个妻子,那么一定是哪个眸子亮晶晶的小姑娘。
那日上元灯节,他终于鼓起勇气约她出来,却错过了,躲在暗处,看着她和徐昆玉交谈,打闹,花灯游市,看着少女嫣红的脸颊向天边渐渐升起的火烧云,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照射出另一个人的倒影。
他跟了一路,心疼了一路。
那一夜他辗转反侧,一颗春心还未荡漾就被击了粉碎。
后来静姝和徐昆玉订婚,成婚,徐昆玉的到了太皇太后的帮助,成为他夺嫡最强大对手。
母妃逼迫他振作精神夺嫡,但徐昆月很是敷衍,他觉得既然静姝姐嫁了徐昆玉,那么徐昆玉当了皇上,阿姐就是皇后。
他的阿姐,就配的上最尊贵的地位。
直到他开始听说阿姐在宫中过得并不好,他去找她,想带她私奔,但静姝摇摇头,松开了他的手。
曾经意气风发的贵女,如今变成了斤斤计较的深宫怨妇。
他消沉了已很久。
直到后来,宫中传来消息,长门宫走水,阿姐自焚了。
以往所有的痴缠记忆纷至沓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就算是她执意去死,不管怎么样,都要见她最后一面。
那一夜他爬上了长门宫屋檐,向里看去,撞进了少女那双清亮的眸子。命运从那一刻变得不同。
阿姐和他住在了一起,性格却不似从前,少了蛮横多了娇俏,大概阿姐经过劫难变了许多,徐昆月虽然失望却并不讨厌,他想毕竟是喜欢了一辈子的女孩子,为了性格上三分相似,他愿意像从前一般爱她。
毕竟痴缠了这么多年。
——
——
徐昆月从回忆中醒来,睁开了眼睛,一旁是占星官在滔滔不绝,说今日大周有凤星转世。
徐昆月嗤之以鼻,凤星只有他的静姝姐。
太后过来规劝,今年新的秀女已经候在天香殿了,皇帝好歹过去看一眼,徐昆月不胜其烦,终于是饮下了。
走过九曲回廊,是天香殿前一块方方正正的空地,秀女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似乎是中间起了某些争执。
徐昆月十分随意的投去目光。
穿着锦衣华服的贵女正在训斥一名寒门之女:
“这衣服你肯定赔不起的,你回去给我洗的干干净净,一点污垢都不能有。”
徐昆月举止一顿,忽的抬头看去。
眉清目秀的贵女高高抬起头,说出的话一个个打在徐昆月心上:“别人碰过的衣服我是不会穿的,倒是你,一脸的穷酸样,这衣服你留着自己穿。”
徐昆月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那次国宴,看见了那个故作恼怒其实善意的阿姐。
人群渐渐散去,中央的少女终于注意到了徐昆月的身影,她奇怪的看着这个眼中隐隐含着热泪的男人。
男人问她:“你几岁了?”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十八了。”十八岁来选秀,算大了。
十八岁,阿姐离世也是恰好十八年。
占星官说,凤星转世。
少女满脸不解的看着面前死死盯住她的男人,她从未遇见过这么无礼的人,但奇怪的是,她竟然觉得有一丝亲切的感觉,就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徐昆月上前,牵起了少女的手,鬼使神差的,少女没有挣扎。
这一次,没有徐昆玉,他们只有彼此。
这一次,朔风回溯,湖水倒流,星星穿过千万宇宙,我又遇见你。
——
听完这个故事,静姝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她扯出一个笑容:“他们又遇见了,没有徐昆玉,真好。”
长毛兔:“宿主似乎有些伤心?”
静姝嗤笑:“我拍过那么多场戏,每个都难过一遍,我不抑郁而死?”
她知道,徐昆月从始至终爱的都是刘静姝,他肯定也感觉到了静姝的不一样。
但是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话并不适用于每一个人,有些人痴恋某个人就会觉得他自己笑一笑就是好的哪管什么内里甄别,只要有三分形似三分神似,每一个人其实都可以是巫山,不过是更像,或没那么像的区别罢了,静姝于徐昆月,便是那座没那么像的巫山,比不得原版,却可叫人望梅止渴。
静姝回神,笑了笑:“下一个任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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