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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的静默被断断续续的长笑打断，那声音苍老，莫名有几分阴森。
忽感面颊火辣辣刺痛，抬头望去，安平侯正撸须颔首：“景相大人好福气，令郎文治武斌，令爱秀外慧中，着实让老夫羡慕。”
景丞相秉着憨厚的笑容，任凭他们夸赞嘲讽，只一言不发。
“子默，日后还需多向你表哥讨教讨教。俞泽啊，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日后有空也多带孩子们来串门，侯府和相府本是一家人。”
闻言，景恬目瞪口呆。
方才剑弩嚣张的是他们，现在堆笑要和气生财的也是他们，怎么不拿长城量一量自己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侯爷说的是，既如此，小婿就不多叨扰。告辞。”
这，就走了？
景恬跟在景丞相身后回府时，整个人依然有点恍惚，说好她渣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呢，怎么在人前跟个孙子似的？
安平侯府摆明了欺负人，老爹怎能如此忍气吞声。此事若是传开，岂不会让人看扁整个相府？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嗷——”
不等她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额头就遭受重击，连带着鼻子也遭殃。景恬吃痛捂脸，方才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撞树了。
“多大的人了，怎么连路都不会走呢？”景衍转身，哭笑不得的搀过她。
听闻响动，景丞相也回眸。
对上他探究的神色，景恬没由地一阵心虚，低头假装掸灰。
“恬儿，有什么话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景丞相捻了捻小胡子。
他不开口便罢，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景恬登时有种被人看穿的透视感，非常缺乏安全感。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她喃喃道：“父相，您不觉得安平侯府……”
话刚说了一半，她的肩头就被景衍重重地捏了两下。那是一种无声的警示，提醒她谨言慎行。
“安平侯府如何？”可景丞相却不依不饶，兴致盎然地追问。
景恬登时一个头有两个大，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既然她的小心思已被看破，刻意隐瞒也毫无意义，不如顺嘴说出来探探渣爹的口风。
“他们欺人太甚！”
“哦？”
景丞相乐了，眼神微亮：“何以见得？”
一听这话，景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看来老爹也不像他表现的那般人畜无害。
“父相只有三个女儿，其中二妹妹本就是虞家血脉。今日他们以三妹妹做要挟，想娶恬儿入府，这岂不是要把府中女眷一网打尽？倘若日后再从旁系找个女儿塞给哥做妾，那咱们家究竟姓景还是姓虞呢？”
最后一句说完，景丞相嘴角的笑意瞬间冷凝。眸中缱绻温和之色消褪殆尽，空余满目森然。
察觉到异样，景衍迅速伸臂将景恬拉来身后，轻声训斥：“不许胡说。”
景恬悻悻瘪嘴，无奈耸肩：“只许他们做，还不许旁人说么？”
“恬儿！”
“好好好，这不是没有外人我才敢胡说的吗。哥，你别生气嘛！”
景恬言语娇嗔，笑嘻嘻地拽过他的袖子左右摇晃，大有撒娇的意味。景衍一时拿她没办法，只得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小心祸从口出。”
“知道了哥！”
两人互动得正欢，一旁的景丞相若有所思地点头，眼珠时而浑浊时而清明，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适时轻咳一声打断他们，冲景衍点头：“此行辛苦，送恬儿回院休息吧。”
“是。”
恭送景丞相走远后，景衍又重重敲了下景恬的脑袋。这一回的力道比方才更重，痛得景恬龇牙咧嘴。
“疼疼疼——你谋杀亲妹！”
“知道疼便好，疼才能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说话。”正训斥着，景恬的头顶又挨了两下，痛得她眼泪在眶里直打转，只能双手抱头求饶。
“再打就傻了，嘤。”
为博取景衍的同情，景恬刻意吸了吸鼻子，挤出点眼泪。
事实证明，卖萌是有效的，景衍他就吃这套。一见自己红了眼睛弦然欲泣，他手头的动作就不由自主放慢，敲头变成爱抚，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景恬：你放手！再撸霸霸就秃了！
“下次莫要再以身犯险，记住了没？”
求生欲迫使景恬疯狂点头，楚楚可怜和顽劣狡黠这两种不相干的特质在她身上诡异相融，景衍不由得扶额。
天晓得这丫头到底听进去没有。
景丞相无心无情，但凡接近他的人都没有落得好下场，若想保后生无虞还是离他远些为妙。
在景衍看不见的角落，景恬收敛天真烂漫之色，眸底一片清明。
景丞相生性多疑，断不会因她一面之词就同安平侯府翻脸。这种人只相信自己，绝不会把真心交予旁人。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在景丞相心底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静待它自己生根发芽，最终破土。
毕竟，渣爹若能因不满安平侯府而迁怒虞氏，这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二人各怀鬼胎，却心照不宣地一路无话。难得安享片刻清净，没有人愿意出言打破这份静好岁月。
只是，有些事情终究由不得他们。
“姑娘，能麻烦你去催催大小姐么，妾身真的有要事相商。”
“大小姐不在院里，姨娘还是请回吧。”
隔十丈都听见他们在此间吵嚷，真不让人省心。景恬打了个哈欠，府上姨娘屈指可数，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出来者何人。
“来活了，真是半天都闲不下来。”
她无奈耸肩，“哥你先回吧，我处理点事情。”
景衍往流光院的方向瞥了一眼，淡淡问：“需要帮忙么？”
“不用不用，都是小事，给我个试手的机会。”
依鸢姨娘的手段，想必已经知道安平侯府拒婚的消息，这般火急火燎地来找她求救，还真是看得起她。
那她自然不能让人家失望。
景恬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心情莫名飞扬，连带着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缓缓来到院落门口，她轻启朱唇：“今儿是什么日子，流光院门口可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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