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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嬷嬷皱眉：“主子，您替小主子考虑那么多，为何不为老王爷考虑？”
景恬困惑的打量着两人，她们的表情格外沉闷。
这不难理解，若皇帝给娘亲指婚，娘亲却与别人私奔，这就是在抗旨。抗旨不仅是娘亲一人冒险，更有可能拖累外公。
若皇帝和外公是有嫌隙的，指不定会以此为借口让整个王府锒铛入狱。娘亲不是冷血之人，不会眼睁睁看着旁人因自己的过错而受到牵连。
“我不知道……”
徽音郡主捂脸，声音格外幽微。
她轻轻啜泣，言语略显哽咽：“可遵旨就要杀了我们的孩子，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景恬愣住，她差点把这差事儿忘了。
那时候东祁是战胜国，皇帝怎么可能容忍得了和亲公主给自己戴绿帽子。娘亲带着身孕去东祁无异于打脸，没准还会让两国重燃战火。所以，去和亲的就必须堕胎。
那个胎儿就是自己。
身为母亲，徽音郡主无法亲手杀了自己和心爱之人的骨肉。但身为王女，她背负着牺牲一人、救千万余人的使命。
无论做出哪个选择，她都必定后悔终生。
景恬深吸一口气，她攥紧拳心。屋内方嬷嬷、卿怜等人都红了眼眶，卿怜的手帕几乎被揉碎，手帕边角细绣的朱红色曼珠沙华早已乱了针脚。
似是下定什么决心，她将手里的帕子狠狠甩在地上。
“宫里头有现成的公主不用，为何偏偏要选我们郡主！听说东祁皇帝已经六七十岁，都能当郡主的爷爷了！这分明就是在糟蹋人！奴婢才不管什么大道理，奴婢只想郡主好好的！”
卿怜蹭得起身：“若方嬷嬷不愿去，那卿怜去！郡主你放心，卿怜一定把玉佩送到少侠手里！”
“卿怜！”
方嬷嬷责备般出言打断，随后弯腰拾起地上的帕子，“收收你的火爆脾气，主子已经够难受了，你怎能火上浇油？”
“我没……”
卿怜不服，正下意识想顶嘴，忽然瞥见徽音郡主捂眼睛的袖口处沾染泪渍，她立刻缄口。
见状，方嬷嬷叹息般摇头：“主子受委屈了，无论如何，老奴都会亲自把玉佩交到少侠手上的。主子请放心，老奴现在就去。”
景恬唏嘘不已，她揉了揉心口，却正巧摸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摊开掌心看，是云纹玉佩。
不对！
这玉佩方嬷嬷贴身保管了十余年，根本没有交付给父亲呀！
有问题！
景恬眯眼，看来有人想阻碍父亲和娘亲的见面。
追着方嬷嬷跑出去，方嬷嬷一路形色匆匆。虽然走得急，可方嬷嬷的表情却与寻常无异，让人瞧不出半点破绽。景恬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她的步伐，边跑边吐槽，若微信运动诞生在这个时代，方嬷嬷必定是霸榜冠军。
终于，方嬷嬷在一处富丽的宫殿前停下。
她没有走正门，而是轻车熟路的拐去宫殿西南角的小门。抬手扣了五声门扉，三重两轻交替，似是什么暗号。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小门敞开。方嬷嬷进去后，开门的小厮探头打量了眼四周，眸中满是谨慎。景恬趁这功夫紧跟着方嬷嬷进了宫殿，小厮引着他们来到偏殿。
西夏皇宫的建筑风格与东祁不同，东祁恢弘有余细腻不足，而西夏皇宫精致、神秘，却少了些雄霸的帝王之气。
尚未进屋，先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滚！”
怒吼伴随着瓷盅摔碎的声音，方嬷嬷的脚步微顿，但并没有因此而停止。相反的，她快步上前：“老奴替主子传句话，说完就走。”
屋内忽然安静，仓促脚步声响过后，木门从内敞开。
开门者醉意朦胧，这回红的不仅仅是瞳仁，更还有脸色。许是酒喝多的缘故，他的步伐都不太稳健，需要抓着门框才能站住。
但他的眸光却滚烫：“只要她肯放下，本座就算杀出血路也带她走。”
方嬷嬷从怀中取出玉佩递与他，霁林接过玉佩，神志似乎瞬间归位。他的眸色骤然凶煞，赤瞳妖异，散发嗜血光晕。景恬一度怀疑，若父亲在此时见到西夏皇帝，定会手刃他泄愤。
“公主说，与少侠两情相悦的是昔日的徽音郡主，而非此时的和亲公主，请少侠斩断情丝、另觅良配。”
不对！
娘亲没这么说！
景恬目瞪口呆，娘亲分明是想让父亲带她远走高飞！
方嬷嬷骗人！
“你撒谎！徽音不会如此无情！”
霁林的反应与她相同，他的赤瞳紧盯着方嬷嬷的脸，连她皱纹的颤动也不放过，似要在她脸上寻出异样。
但方嬷嬷面容严肃：“殿下是和亲公主，身上背负着王府、西夏万余口人性命，岂能终日沉溺在儿女情爱里？少侠，殿下送还此物就是为了断绝您的妄想，完璧归还，自此一刀两断。”
景恬攥紧拳心，强按住冲上去揍人的冲动。
该死，两国纷争为何要娘亲一个弱女子来背锅！方嬷嬷明知娘亲怀有身孕，怎还能如此狠心！
她快步上前拽住霁林的衣袖，试图把他拉去一旁。
可自己恍若只是道残影，根本抓不住父亲，只能无奈的看着他积压的怒火逐步消散。
他颓然的笑笑，身型似乎不稳。举起案头的大肚子酒瓶，昂首便灌，酒稀稀拉拉的洒开，顺着脖颈喉结滚下，沾湿了前襟。
待瓶中变空，霁林用带着醉意的口吻问：“嫁，谁？”
他说得含糊，方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但霁林似乎酒气上来，他一恼，直接把酒瓶砸向地面。青釉瓶身碎作十多片，突如其来的叮铃崩响吓得景恬腿软。
霁林声音嘶哑：“本座问，她，要嫁给谁？”
“东，东祁皇帝。”
“呵，原来是那老东西。”
他眉眼迷离，朱砂色薄唇在赤瞳的映衬下格外妖冶，似染血的暗夜玫瑰，绝美、蛊惑。伸了个懒腰后，霁林冷冷一笑。
“他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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