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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比记忆中更大，也更加斑驳，窗帘是没有的，只有一张报纸看看悬挂在光秃秃的木杆上。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差，她甚至可以听到外面讨价还价的要喝声，满屋子的鱼腥味让锦衣玉食的她几乎快吐了出来。
一个肤白腿长的女人跨过她的身体站到床上，用嘴撕开胶带并把报纸糊到墙壁上。
她的腿很美，脚趾也很美，修剪得平平的，涂着红色的指甲油，柔腻圆润，此时正踮起脚尖，着力点被压得红红的，足弓优美。
“你醒了。”女人低头看看她，她眼珠的颜色很浅，头发凌乱地挽在一起，嘴角是尖细的，使得抿唇时候，嘴巴就只剩下一条线。
这个女人林芷儿是记得的，她是她太久远的记忆，久到她几乎快要忘记了。
“妈？”林芷儿试探性地问。
“怎么，摔到头了？”谭锦华从床上跳下来，用手背测她的温度，“有点低烧，我去给你倒点水。”
林芷儿被自己刚才奶声奶气的声音吓了一跳，随着谭锦华转身，她也快速要从床上爬下来。
床怎么那么高？林芷儿摔了下来，屁股疼得快咧开了。
“你别乱动。”谭锦华连忙过来把林芷儿抱到怀里，摸摸她的脑袋：“乖，摸摸毛，吓不着！”
“？”林芷儿把手放在眼前，一个圆乎乎，胖嘟嘟的小手，指甲里还有黑黑的脏泥。
“芷儿，你说句话，别吓唬我。”
“我没事。”林芷儿机械地说，接着又说了句：“我几岁了？”
“芷儿忘了吗？”谭锦华放下心，把林芷儿托在臂弯里，伸出一个手掌，“芷儿，你数数，这是几？”
“一，二，三，四，五。”林芷儿认真地拿着小手点着。
“芷儿真聪明，就是五，芷儿，你也五岁了哦。”谭锦华摸摸林芷儿的小脑袋。
林芷儿无语，这是怎么了，不就跳个楼，还能跳到五岁的时候，那这算是重生了还是穿越了。
“所以我还是林芷儿，你是谭锦华？”林芷儿还不确认，只能再开口问道。
好在她奶声奶气的语气，不然早被谭锦华察觉了。
“芷儿真棒，你不但能记得自己的名字，还能记得妈妈的名字哦，妈妈好高兴。”谭锦华在林芷儿的脸上亲了一口。
“……”林芷儿觉得回到童年的感觉一点都不好，特别是谭锦华，或者是习惯了谭锦华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反倒对她这副满是母爱的表情有点不太适应。
“阿华妹子，你在里面吗？”门外响起敲门声。
“在的。”谭锦华抱着林芷儿打开门，门外站的那个男人穿着黑胶长靴，袖子上还戴着两个黑胶的护袖。
“阿华妹子，你看，我听说芷儿摔了，给芷儿拿了条鱼，你给她补补身体。”
“王哥，不用，你以后也别送东西来了。”谭锦华笑得尴尬，但是又不能无礼，“我是有老公的人，你总来敲我家的门，是不是不太好。”
“阿华妹子，你老说你有老公，可我们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啊。”
“嗯，他工作很忙。”
“这样啊？忙啊？”王哥往这间破落的小房间里打量一圈，搓搓手，“阿华妹子，这个屋子也太破了，我刚买了套新房子，原来的小房子正打算出租，要不你住我那里去？我算你便宜点？”
“不用，不用，这边挺好。”谭锦华想关门。
“哦，你在糊窗户啊，这哪里是女人做的事情，要不我来帮你吧。”王哥往里面挤了一寸。
谭锦华抱着孩子，抵不过鱼市场男人的力气，眼看就要让王哥进屋。
“小王，你摊位上的客人正在等呢。”一个高亢的男声，中气十足。
“林，林总……”小王见被人撞破，抓抓头，快速逃跑。
“林总……”谭锦华眼里含着泪，紧紧抱住女儿。
林芷儿抓住母亲肩膀的衣服，她从没见过这样软弱无助的母亲，在她的印象中，母亲始终是运筹帷幄，没有她搞不定的事情，却没想到，她曾经有着这样的过去。
“谭小姐，我是替我岳丈来收租的。”此时的林祥育还很年轻，脊背高挺，意气风发，满面朝气。
“好，麻烦等会儿。”谭锦华把林芷儿放回床上，然后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刺绣小包，又从包里拿出四张百元钞，快速走到门口，递给林祥育。
“嗯，谭小姐，数字不太对。”林祥育为难地说。
“不是说好每个月四百吗？”
“林小姐，是每个月四百加水电费。”
“对不起，我忘记了，水电费是多少？”
“一百二十块。”
“怎么，怎么那么多？”
“林小姐，这个房间是鱼市场的，用的是商业用电和用水，我还没跟你收电气平摊费。”
“我……”谭锦华转回头，把刺绣小包里的钱都倒了出来，七拼八凑出一堆钱后一起放在林祥育的手中：“林先生，我，我就那么多了，芷儿摔了，医药费花了很多钱……”
林祥育瞄了眼手心里花花绿绿的毛票，知道连七十块钱都没有，但他没多说话，而是点点头：“好的，谭小姐，帐清了。”
“谢谢……”谭锦华嗫嚅地说道。
“不用客气，都是街坊邻居，大家互相帮助。”林祥育温和地说道。
说罢，林祥育转身离开，他的背影挺直，自带一股遗世独立的风骨。
谭锦华驻足站在在门旁想了很久。
林芷儿清楚看到谭锦华的眼泪在不加掩饰地往下流，或许她以为女儿还不懂，所以并没有多加掩饰。
晚饭的时候，谭锦华不知从哪里拿来两碗清粥，打开桌子上的老干妈，母女俩就这样对付了一顿。
这对已经过惯好日子的林芷儿来说，简直是难以下咽，吃了一半就再也吃不下去。
谭锦华以为是女儿身体不好没胃口，所以也没多想。
吃完饭后，谭锦华就独自一人锁门出去了。
林芷儿就坐在一盏昏黄的灯泡下，仔细打量着她的居住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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