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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闲皱了皱眉：“你一直生活在落风崖？这不对啊，你不是刺客么？总不可能一直在落风崖执行任务吧？怎么可能没离开过落风崖啊。”
“我说的是生活！生活！那当然不包括做任务时候了！”珊瑚翻了个白眼，“要说做任务，我十二岁就开始做第一个任务了，天南地北我都去过的好么？”
“那你还说什么挺像的？我俩一点也不一样的好不好！”李太闲反驳道。
珊瑚被李太闲的话一噎，恼羞成怒道：“啊行行行行！不一样！不一样行了吧！你到底还听不听！”
“听。”李太闲这次倒是答得干脆。
珊瑚憋着气翻了个白眼：“反正啊，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生活在落风崖的。在十二岁之前，我甚至一直是生活在落风崖地下的，连到地面上的机会都很少。师父说我是他捡回来的，父母是谁全不知道。也说看我天生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所以从小就开始培养我做刺客了。”
“你身边全是山贼，而我身边则全是山贼，我一直被教导的也是怎样能做一个更出色的山贼。一直到十二岁那年，我开始执行任务，也是从那之后，我才慢慢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
珊瑚说着，将两只手肘支在膝盖上，两只手拖着腮继续说道：“等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我就开始想啊，或许我也可以换一种方式生活，换一种．不做刺客的方式。”
“不当刺客了所以就想去当商人？”李太闲猜测。
“嗯，对，我那时候就有了想做个商人的理想。”珊瑚笑了笑，“可惜后来没实现罢了。”
“怎么的呢？”
“没办法实现啊，我生在影袭，长在影袭，又是师父抚养我长大。我对我师父说过，我不想做刺客了想做个商人，然后”珊瑚说着摸了摸鼻子，“然后师父叫我滚蛋，并关了我一个月紧闭。”
“呃”李太闲无言以对。
珊瑚耸耸肩：“可是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不是？于是我就想啊，怎么才能让师傅管不到我，让我有机会完成自己的理想。”
“嗯想到了么？”
“想到了。”珊瑚点头，“当时想着的就是，只要成为影袭楼的楼主，成为影袭楼一把手，到时候让师傅管不了我，不就随我想干什么都行了？”
“没毛病。”李太闲点头，“你这个逻辑是真滴严谨。”
“所以我就更加努力地做刺客了啊。”珊瑚耸耸肩，“那个时候我的理想就变了，我开始想做大唐第一刺客。”
“那现在不是做到了？”李太闲好奇地问道，“做到之后怎么没有再做商人了？”
“大唐第一刺客啊，我五年前就做到了。”珊瑚叹了口气，“至于为什么没有想再做商人这个想法其实很复杂．”
李太闲点点头：“那你就简单点说。”
珊瑚被李太闲抢白了一句，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翻了好几个白眼后才赌气说道。
“简单来说，就是当我成为第一刺客后，成为了影袭楼的副楼主，接管了影袭一切事务，恰巧是这样之后，我反而没有办法随心所欲了。”珊瑚问李太闲，“就像你成为山寨主后，也没人管你了，你能随便抛下整个山寨离开卧牛山么？我也不能抛下整个影袭去做商人啊。”
“说的也是．”李太闲点点头表示理解，“这么说来．你放弃相当商人的理想了？”
珊瑚瞟了李太闲一眼，略微有些不满：“原来是放弃了，不过最近又想重新试试看了。只要完成了这单任务，你老老实实把我的佣金算给我，我就有钱让整个影袭转型成商业组织了啊这些不是和你说过？”
“啊？”李太闲有些尴尬，“是么，我没太注意。”
“没太注意．苏的话怎么从来不见你没太注意呢”珊瑚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嗯？没，没有。”
看着珊瑚沉默了下来，李太闲尴尬中只能没话找话：“这么．有理想是好事情啊，你看宁采臣也有理想的。”
“宁采臣？”珊瑚瞟了李太闲一眼，“你是说他想考科举的理想？”
“对啊对啊，我们最开始碰见他的时候，他本身就是要上京赶考的。”李太闲点头。
珊瑚却摇了摇头：“是么．可我觉得那不是他的理想。”
“啊？为什么这么说？”李太闲不解。
珊瑚单手托着腮思考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一种感觉吧。感觉宁采臣考科举这件事，实际上就像你当山贼，就像我做刺客一样。倒不一定是自己想要那么做，而是在特定的环境中，背负着特定人的期待，因此需要那么做。”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吧，不过我觉的如果宁采臣真得是自己想要考科举，而不是仅仅是因为周围的一切告诉他需要去考．那也不会在遇见关关之后就把科举放下了吧？”珊瑚拖着腮的手指尖无意识地在自己的脸上点了点，“你看他最近这一路上，基本都是和关关说说笑笑的，还是说我有什么误会？一般准备科举的都是这样的？”
“呃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宁采臣的情况和我们还是不同的吧？”李太闲斟酌之恩说道。
“怎么说？”珊瑚追问，“不同在哪里？”
“宁采臣可能在遇见关关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吧？”李太闲轻声说，“他没有什么想要的，那么需要的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他想要的，科举也就成为了他的理想。而在遇见关关后，他可能才发现比起需要考科举这件事之外，他还有其他更想做的事情，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看着珊瑚思考的样子，李太闲继续说道：“其实．大部分人应该都不像你和我，而更像是宁采臣。很多人可能至死都没发现有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都是仅凭着不断追求需要的东西而活过了一生，对他们而言，想要和需要的，大概是同一种东西，他们分辨不出区别。”
“而就算有少数人，他们可能偶然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但是又会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去追求想要的事情，只能继续为需要而努力，直到忘记了自己还曾经想要过什么。”
“那你说到底是第一种人更幸运，还是第二种人更幸运？”珊瑚问道，“到底是为了需要而过了一生，没有理想但是也没有求而不得的痛苦更幸运．还是即便求而不得，但是有自己明确的理想更幸运？”
李太闲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你数ode这两种发哪一种更幸运不过我觉得你和宁采臣应该都是最幸运的那种。”
“哦？怎么说？”珊瑚感兴趣地看向李太闲。
“你很清楚知道自己的理想是做一个大商人啊，并且托我的福，你现在想要成为商人的理想有机会实现，这难道不幸运？”
珊瑚挑眉：“托你的福这一点有待讨论，说我幸运这点我倒是认同。那宁采臣呢？”
“他啊．”李太闲笑了笑，“有些时候，你也会遇到一个人，这个人也会成为你的理想，或者至少是你理想的一部分，让你发现原来你一直需要的真得不是你想要的，而你想要的．已经到了你身边。对于宁采臣来说，关关大概就是那样的人吧，所以．他也是幸运的。对关关来说，同样如此。”
珊瑚沉默着看着李太闲的侧脸良久，最终却是突然一笑。
“你这个人，分析别人倒是挺有一套的，那你再回答我几个问题吧。”珊瑚偏着头轻声说。
“苏要回去平定叛乱是需要还是想要？或者分开说，‘平定叛乱’和‘回去’，分别是她需要，还是她想要？”
“你需要做卧牛山的山寨主，而你想要成为一个大诗人，那么现在你正在做的事，陪在苏身边离开卧牛山，是你需要，还是你想要？”
“宁采臣遇到了关关，他遇到了一个人，并且这个人成为了他理想的一部分，那么．你呢？”
珊瑚问完了这三个问题，便从屋顶上起身伸了个懒腰，低头看着一脸呆滞的李太闲笑得灿烂，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没关系慢慢想，反正在苏回去之前，你还有的是时间想清楚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呢。”
她说完，便转身向下走去，背对着李太闲挥了挥手。
“本姑娘去洗洗上床睡了，你自己在这慢慢想吧。”
李太闲看着珊瑚的身影慢慢消失，脑子里还萦绕着珊瑚那几个问题没有答案，正懵逼间，却又突然想起了最开始的问题。
“哎哎哎！等等！珊瑚”
离去的脚步声一顿，珊瑚的头又伸了上来：“干嘛？”
“不是说告诉我傻妞最后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么？”李太闲追问道。
“哦我说过什么都不记得，苏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哈？”珊瑚嫌弃地看了李太闲一眼，“就苏跟你说不要一个人出门的那句？”
李太闲点头：“对，她是什么意思啊？”
珊瑚翻了个白眼：“你现在告诉我，卧牛山在哪个方向。”
“啊？你怎么也问我这个问题？”李太闲不解，左右看了看，抬手指向了一个方向，“那边啊，卧牛山在那边。”
珊瑚看着李太闲指着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我现在怀疑你说之前从没离开卧牛山的事，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山寨主的责任，而是因为你丫就是个路痴吧”珊瑚说着，抬手指向另外一个方向，“你刚才回答苏的时候，指的可是那边。”
李太闲看着珊瑚与自己指的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面上一红，抬着的手也急忙调转，指向珊瑚正指向的方向。
“咳那个，我刚刚，这明显是开玩笑的啊，你没看出来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卧牛山在哪个方向啊，没错，就是这边，绝对错不了的！”
“绝对．错不了的是么？”珊瑚看了看李太闲和自己指向同一个方向的手点了点头，默默将自己的手收回来给李太闲鼓了鼓掌，“记住苏说得话，没错，你千万别一个人出门。”
珊瑚说着，又重新指向了一个与之前两次指向都不同的方向：“这边，才是卧牛山的方向。晚安。”
珊瑚说完便直接从房顶下退了下去，几秒之后才听到李太闲朝她喊道。
“我之前指的都是开玩笑的！哎！我真得是知道的！你听见没有！哎！”
珊瑚笑着摇了摇头，暗骂了一声白痴，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只留下不分东南西北的李太闲一人，独自为“卧牛山到底在哪一个方向”这个哲学问题在夜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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