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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黑暗里，程青试探地叫了声：“紫暮？我……”
“睡觉。”紫暮冷冷打断她。
程青不怕死地继续往枪口上撞：“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冷冷的语调传来。
程青只好默然。
躺在床上来回翻了个身，最后还是将身子侧向床外，“紫暮，你能去寻我回来，我很开心。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地铺的方向有一瞬间的静默，而后，是紫暮别扭而生硬的回答：“以后别太晚回来。还有，离这些朝廷的官员远一点。”
“为什么？”程青不解，“虽然上官大人有些喜怒无常，孙将军脾气也暴躁了些，但我觉得她们也不是坏人。”
“况且，我来到这里，不也是为了参加应试，一旦榜上有名，日后也会入仕，迟早都是会和朝廷官员接触的。”
这一句说完，地铺方向是长久的寂静，久到程青都快要迷迷糊糊入梦，才听到一声低低的，几不可闻的回应：“对不住。”
对不住？紫暮为何好端端的要同她致歉？程青有些迷糊，然而眼皮子已经愈发沉重，渐渐地便阖上了双目……
次日清早，上官诗晏请人来传话，让程青和紫暮二人前去大堂用早膳。
不顾紫暮意愿，程青硬拉着紫暮入了席，恰好桌对面便是孙香。
孙香一身戎装，冠发高束，十足的英气。一双眼只轻蔑地瞪着不停往紫暮碗里夹菜的程青，漠视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一筷子拍在桌上：“奶奶的，吃个饭还遭膈应。”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也毫不在意，只抬手指向桌对面的程青：“你，不要再给他夹菜了。他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连夹菜都不会吗？还要你这样殷勤地服侍他？”
这个他，明显是指碗筷未动的紫暮。
听到孙香这样的论调，紫暮微微抬了头望过来，一双清冷的眼里眸色深深，薄唇紧抿，本就清冷的脸此刻更显出几分冷硬。
“孙将军！”程青先忍不下去出口了。
“您不要这么说我家夫郎好吧？”
“怎么？护得如此紧，连叨叨两句都不行？再说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听不惯是你们的事，还不准我说了？”
“孙将军！”程青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她蹙了眉，目光灼灼地盯着孙香：“您一定没听过举案齐眉的故事是不是？夫妻之前，互相照应有什么不应该的？恩爱夫妻之间，吃饭时妻子都能将饭桌举到夫君的眉前了，我现在只是给我家夫郎布个菜又有什么不可以？”
“好好好，你有理你有理，我不同你说了。”孙香一听典故就头疼，这会儿还被程青用典故振振有词地训了顿，立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松口，好让程青停止长篇大论。
孙香不喜典故这一点，上官诗晏是再熟悉不过的，于是她赶紧也出来圆场：“程青啊，孙将军都知错了，你就不要再说了啊，快点用早膳，咱们一会儿就要开始查银两失窃的案子了。”
正说着，一个女衙役忽然急急地跑进来，一路高喊：“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上官诗晏一听不好了，脸色就沉了下去：“有什么事慢慢说，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女衙役却仍旧面色焦急，甚至带着一点哭腔：“昨夜看守库房的衙役们，全被灭了口！”
“什么？”上官诗晏握在手中的筷子一松，整个人嗖地一下站起来，扶住桌角才让自己不至于昏过去，眉眼间已是焦急万分：“怎么回事？”
“小、小人也不知道。只是刚刚小人来当值，刚进库房大门便瞧见倒了满地的血淋淋的衙役，顾不上旁的，便来找大人了。”
“岂有此理！”上官诗晏彻底失控，一掌拍在桌上，“查，给我查！”
光线暗淡的地牢里，铁弈冷着脸靠在墙面上，双手套在枷锁里，与他那一身迫人的气息有些相斥。
看他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小小枷锁能束缚住的人。
但此刻，他却的确是沦为了阶下囚。
不为别的，只因为昨夜行刺那女人时，冷不防被她撒了迷药迷倒。
小小迷药，还不至于迷倒他，但是这次的迷药似乎有些强劲，虽然没有令他倒下，却仍旧让他一时间无法提起体内的内力，一时间被五花大绑压进了这个鬼地方。
不可抑制地，他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空气里尽是稻草腐烂和潮湿的气味，以及其他牢房里传来的各种酸臭味。
甚至一夜里，不少犯人大肆打鼾的举动，令他更是无法忍受。
在这里呆多一刻，都是煎熬。
这样想着，他便试着去提自己的内力，企图挣破这烦人的枷锁。
双手紧捏成拳，手背上青筋的脉络愈发凸显，最后一刻，牢门忽然被打开，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伴随着一声冷冰冰的传唤：“大人传你问话，快出来！”
微弱的光照射他冷硬的面庞，刀削般坚挺的鼻梁两侧，幽深的双目几不可察地透出一抹锐利的光。
静默片刻，他缓缓站起身，走向牢门。
大堂之上，程青和紫暮站在堂内一侧，孙香站在相对的另一侧，上官诗晏坐在高堂之上，静静等着衙役将人带上来。
终于，一抹高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门边，衙役推搡着那人进门：“快点儿，大人等着呢！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
那黑影似乎是有些虚弱和疲惫，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好容易才稳住，缓缓进了门。
走到堂中央时，身后衙役让他跪，他却僵硬着身子不肯屈从。
上官诗晏也不想同他纠结这个，只拍响惊堂木直奔主题道：“堂下犯人！你深夜在本府府中行刺，先是杀了库房衙役，而后又去行刺孙将军，你意欲何为？究竟是何人指使？且速速招来，本府还能考虑饶你一命！”
此言一出，铁弈却只冷冷看着堂上的上官诗晏，一双眼里写满了轻蔑，静了片刻，出乎意料地配合了回答：“不是我杀的。”
“什么？”
“库房衙役，不是我杀的。”冷冷的，铁弈直视上官诗晏，又重复了一遍。
上官诗晏立刻绿了脸：“大胆，还敢狡辩！昨夜府中除了你，还有何人行刺？且仵作已经确认衙役被杀时辰，恰好与你刺杀孙将军的时辰一前一后，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杀的？”
“迂腐。”远远地，铁弈扯着嘴角冷冷吐出两个字。
上官诗晏更是气不可遏，也不想再审下去，抽了签筒里的斩杀签就要往地下扔，却忽闻一声高喊：“且慢！”
孙香不知何时站在了堂中央，恰好站在铁弈身侧，一脸的无所畏惧和理所当然：“这人你不能杀。”
“为何不能杀？本府是朝廷命官，本府说了算……”
“我要了。”孙香径直打断上官诗晏的碎碎念，“这人行刺的是我，抓到他的人是我，我也是朝廷的官员，我有权处置他。”
“不管你答不答应，人我是要定了。”孙香耸耸肩，“我只是知会你一声。”
“你……”上官诗晏气到手抖，指着孙香半晌说不出话，脸都憋红了才说出一句：“你这是在胡闹！”
“我胡闹也总比你胡乱判案好得多！”孙香丝毫不肯让步。
“我那里乱判案，根本就是你在胡闹！”上官诗晏瞪大了眼。
孙香却看也不看便拉着铁弈转身走掉，“人我要了。出什么事我负责，你就别再磨磨唧唧了。”
“你回来！”上官诗晏气得跳脚，唤门口的衙役：“给我把孙将军拦下！”
“谁敢动！”孙香冷冷一声怒视周边衙役，吓得衙役们面面相觑，终是退了下去。
上官诗晏更是怒火中烧，孙香却已经抽刀斩断了铁弈的枷锁，将铁弈拉上马，环在胸前，便策马奔走了。
上官诗晏一个气没舒缓过来，直接晕了过去。
满堂的人皆围上去，开始慌乱救治上官诗晏。
程青却已是被这一场闹剧惊呆了，愣愣地看着孙香策马而去的方向，一脸倾慕：“哇，好霸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霸气御姐吧！
莫名有点小激动呢，嗷嗷嗷，真的帅呆了！
“你在倾慕些什么？”蓦地，身侧传来一声冷冷的语调，“上官大人怕是要死了，你不去看看？”
“……”程青觉得这话有点狠啊，上官诗晏只是气晕过去了嘛，就被你诅咒要死了……
程青偷偷瞄一眼紫暮，被他冷冷的一眼扫视吓得赶紧怂跑，一路跑到被人群围住的上官诗晏身边，假意掉泪高呼：“大人，大人您怎么了？您没事吧？您不要想不开啊！”
人群之外，紫暮转身，目光落在方才孙香策马而去的地方，眉间凝重许久的神色暂时舒缓，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蓦地又蹙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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