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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人群唧唧喳喳的议论声中，一声惊堂木破空而出，雄浑有力的闷响过后，是程青严肃的沉声：“带犯人！”
“威——武——”堂下的衙役齐声高呼。
庄重肃穆的氛围中，秦学淑被压上了大堂。
刚刚被押着跪下，便瞥到了一旁早已等候许久的叶灵?，后者触及到她的目光，宁静平和的面上陡然生出凶狠的狠意。
秦学淑却浑不在意，只勾起嘴角露出几分嘲弄的笑意。
叶灵?见此情形，立刻被激怒，冲上前对着秦学淑就是一脚，秦学淑冷不防被踹倒在地，却依旧神情轻蔑，叶灵?怒火更胜，又要一脚踹出去时，被身后的女衙役齐齐拉住，“叶侍官，叶侍官，您别激动，先冷静下来。”
叶灵?哪里能不激动，正想继续动手，就被程青冷声喝止，“叶侍官，请不要妨碍本官办案。案件审理结果出来后，该用刑用刑，该流放流放，但是现在，请先回到自己的位置。”
程青直截了当，丝毫不给什么情面。叶灵?虽然心里一阵窝火，但是却仍旧碍于公堂之上，最后也乖乖退回了原位。
只是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潸然泪下。
程青没见过这样的状况，不由地怔了怔，但是很快便镇定下来。
“秦巡抚。”程青先望向了秦学淑，目光幽深，“你可知罪？”
秦学淑当即一笑，开始同程青打起太极来，“本府不知，有何地方做的不周到，竟然让程大人你张口便是问罪。”
程青早已防备了她如此辩驳，当即冷冷笑开：“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好，既然你自己不肯承认，那么也只好让证据说话了。”
话完，便递眼色让下面候着的衙役递上一个托盘。
程青抖抖宽大的袖摆，将托盘内的事物拿在手上公之于众，众人凝神细看，只看见了一张薄薄的纸。
一张纸页，能说明什么？
不少人暗暗在心底猜疑。
一直轻蔑以待的秦学淑却立即变了脸色。
叶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赶紧擦干泪水，静静等着程青评判。
“秦巡抚，你可识得此物？”程青沉声发问。
秦学淑却是面色冷硬，“不知大人想要表达些什么，若大人只是想要唱一出假模假样的戏，恕秦某无法奉陪。”
程青一下将手中纸页拍在案桌上，“你不知道？当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这是令千金的药方，秦巡抚身为家母，居然会不知道？”
秦学淑下颔紧绷，嘴上却仍旧强硬，“我家玉儿向来身子骨不好，即便这是我家玉儿的药方，又有何稀罕？”
程青登时笑了，“令千金身子不济开几副药养养身子本没什么，可这药方却是开在两日前！而在数日前，秦巡抚就同叶侍官闹到了御史阁，替自己爱女报了失踪的案子不是么？”
“既然令千金已经是流亡在外生死未卜，秦巡抚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数日前就消失不见的令千金，还需要您两日前开的药方照料？”
“还是说，令千金根本没有失踪，而是被你藏在府中，一直小心翼翼供着？”
“而你，当日同叶侍官闹上御史阁时，家中爱女根本没有失踪，却还是顺着叶侍官报的案谎称令千金也失踪，刻意给大家营造出一种戏文里所说‘私奔’的假象。”
“程大人此言差矣。”秦巡抚本来全程冷脸听着程青的披露，此刻却忽然插嘴打断，面上又浮现出轻蔑的神情，“程大人，秦某做这一切有何好处，根本没有作案动机啊。”
程青早已料到她的厚颜无耻，狠狠加重了语气，“有没有好处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举动，很好的掩盖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你秦学淑，早已暗中绑架走了叶侍官家的儿子。”
此言一出，除了地上泣不成声的叶灵?，其余的人都为之一振，甚至还自然流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程青继续剖析，“众所周知，你同叶侍官数年来恩怨结交已久，你早已暗暗想了无数法子想要置叶侍官于死地，奈何始终没有机会。”
“也就是这一次，你忽然得了这样一个机会，想尽了办法，终于将叶侍官外出饮茶的儿子迷倒，实施绑架。”
“当时时间已是半夜，地点又是在清茗阁，一个与你秦巡抚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小茶楼，任凭旁人如何猜疑，都没有办法怀疑到你秦巡抚的头上。”
“然而，只要稍稍一探查，便可发现清茗阁掌柜与你的亲戚关系。于是，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起初，清茗阁掌柜并不知晓此事，可是后来知晓了，也不得不替你掩护。因为事情发生在清茗阁，一旦传出去，那么清茗阁的声誉影响不言而喻。可如果配合你，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将叶序东绑了送到你的府上。”
话已至此，整个案件的真相都不由地水落石出。
围观群众不免一阵欷?[。
秦学淑见事已至此，再辩解怕也只是徒劳，然而令她不解的是，“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可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怀疑？”程青淡笑，“怀疑就是，我派了人，暗中观察你同叶侍官府上的一举一动。”
“这张药方，就是从你府上的小厮手中拿回来的。”
“只是我不明白，你同叶侍官究竟有何深仇大怨，要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他？更有甚者，你居然还牵扯进了她儿子，你们之间的恩怨，本不该转移到孩子的身上。”
秦学淑只是凄厉一笑，“牵扯？你只当是我怨念极深，牵扯了她的儿子，可你又怎么会知道，数年前，她是如何对我，害我在走马上任的过程中就流掉了我第一个孩子。”
这话说的凄凄惨惨，程青却并未有何动容，她只是蹙眉看着秦学淑，清丽的眼中满满都是隐忍的不可置信，“所以这就是你犯案的理由？”
“伤口既是伤口，就别再用来当做你伤害别人的理由。”程青冷言。
秦学淑仰头一笑，目色潸然地望向身侧的叶灵?，“那又如何，我不后悔，只要能为我的孩子报仇，我就不后悔。”
她的神情太过凄婉，叶灵?看在眼里，只有满心的愤恨。她咬咬牙，语气森然充满恨意，“这么多年，你都误以为是我害了你的孩子，却不肯花时间去说服自己面对真相。”
“你明知道，明明是你的夫郎同别的女人有染，还恰好被你撞见，于是刺激了你滑胎。”
“你我一同科考入仕，我向来将你视为知己，那次调任我也不知道会有那样艰苦的条件，我只当这是一次绝佳的升职机会，特意去求了给你。”
“怎料一在上任途中流掉了孩子。”说到此处，叶灵?忽然哽咽了一下，“我从没想过要害你，只是你从未相信过我罢了。”
“所以，你才会在孩子流掉的第一时间选择同我决裂，而不是同你的夫郎算账。说到底，我们之间的交情，从始至终，又算什么呢？”
叶灵?凄然一笑，“现在好了，多年来的恩怨，终于一朝解决，我终于可以释怀了。”
秦学淑却早已陷入了回忆的痛苦漩涡中，听闻叶灵?这一番言语，只觉得心痛如刀割。
她一直误以为是叶灵?看不惯她同夫郎恩爱，刻意找了机会让她远离京都，而恰在此时，让她撞见了自己所谓的夫郎同别的女子的丑事，那女子比之她有过而无不及，位高权重到连说话时都是居高临下睥睨着她，“你是不是以为是我抢走了你的夫郎？其实不然，你的那个好友叶灵?，早已不爽你的作风。这次调你去别的地方上任也是我授意她向凤后建议的，只有这样，你才会留你家夫郎独守空闺，只有这样我才能乘虚而入，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看清现实啊，哈哈哈哈……”
女子张狂的笑声宛如浪潮袭岸，铺天盖地朝她倾压过来，充斥了整间昏暗的屋子，凄冷的秋风从门缝间漏进来，尽数拍打在她的脸颊上，不多久，连同一颗心也凉透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冲出家门，怎样策马扬鞭，怎样狂奔在闹市街头，她只记得，当她奔回到任地时，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府门前。
朦朦胧胧半梦半醒间，她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甚至能感受到身下不停流逝的血液，床榻边来来回回都是人。
她听到有声音急促地喊道：“保大人，孩子已经留不住了。”
咔嚓咔嚓的声音渐次响起，有人在剪她身下与鲜血混成一片的裙踞，伴随着滚烫热水撞击瓶壁的声响，她只觉得意识遇见模糊。
双目紧阖之际，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却终是什么都没能抓到……
再醒来时，贴身婢女在床边跪倒哭泣，模样梨花带雨，说出的话字字戳心：“大人，大人，您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
那是她第一个孩子啊。
冷沉的暮色融进屋内，她环着被子无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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