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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寂凉，连带着院中的海棠树都抹上了肃杀的红色。许是切磋不比正式厮杀的缘故，程青见到的打斗场面虽然激烈却并不剑张跋扈。
只是可怜那株海棠花，花瓣不停随着孙香与铁弈的剑风簌簌落了一地。间或有火红的花瓣飘落，二人也丝毫没有受到干扰，只一本正经地来回变换着招式，手里的长剑气若长虹，又柔软似水蛇，叮叮的剑击声在空荡荡的庭院里不绝于耳。一旁立着的小厮却个个都是习以为常的模样，丝毫也没有被吓到或是吸引了目光。只静静候在一旁等候吩咐。
程青立在一旁看二人你来我往，似乎打得很是兴起，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殊不知孙香早在余光瞥见她的那刻便加快了手中的招式变幻，只盼着早点结束这场切磋，好揽着程青说话。可中场分心是练武的大忌，不多时，孙香便明显乱了章法，铁弈再次出剑时竟反应不及，险些被戳到了肩膀。
好在铁弈当即收住了剑尖，才没有真的刺穿孙香的肩胛骨。旁侧围观的众人却是惊了一跳，匆匆凑上前查看孙香的伤势，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势。程青也是吓得脸色发青，从众人围堵的人墙挤进，“孙将军，您还好吧？”
孙香被众人夸张的阵势弄得有些恼怒，“都散了散了，又没有真的被伤到，都围上来干什么！”
然而面向程青时却立刻软了语调和神色，拉住程青便往屋里走，“程青青，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知道上门来看我了？”
走到半路却又好似想起什么的回头，将左手提的剑扔向原地呆滞站立的铁弈，“帮我把剑收起来。你也进来吧，别傻站在院子里吹风。”
程青见状，若有所思地也去看院子里的铁弈。那人依旧是那身黑色束袖劲装，漆黑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抱着剑时面容冷峻而坚毅，静默地立在院子里时简直同旁侧那颗海棠树有的一拼。不过海棠树好歹还有些生气，这个人，却是一味地沉闷。
当真是个看不透的人。程青抿了抿唇。
孙香却是没注意到程青的所思所想，只拉着程青进门，亲自给她斟了杯茶，才给自己倒了杯，一口饮下，觉得不够，又饮了一杯。酣畅后才想起来问程青：“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程青眼帘微垂，淡淡一笑，“没什么事，不过出来办事，碰巧路过你的府邸，想着回京不久，理应上门来拜访一番才对。毕竟我在京都也没什么朋友。”
孙香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程青青，我孙香虽然武练出身，不懂什么礼数和规矩，可这空着手上门拜访的，我还当真只见过你一个！”
程青当即脸色一红，强行镇定道：“来的匆忙，一时忘了，是我欠考虑了。”
孙香却是不再逗她，“好了好了，我不过随口笑笑你。咱们之间，也不需要那些个场面功夫了。”
程青却只是淡笑饮茶。一口茶下肚，她随意开口问道：“方才看你同铁护卫切磋练剑，倒觉得你们很是默契。”
“可不是嘛。”孙香尤为自得，“正是看上了他这点用处，才强行将他留在身边。你要知道，我自小在战场上浴血厮杀，这一回京，整日闷在繁花绿柳的庭院里反倒是不习惯了。这身边要是每个能正经打上一番的人，可不得闷死我！”
程青听到这话便忍不住笑，“照你这么说，要是没正经练过几下的，还不受你待见了？”
孙香很是傲娇：“本将军在练武方面向来挑剔，一般人还真入不了我的眼。”
程青便也顺着台阶给她戴高帽子，“想来也是。方才细细看你们切磋，竟觉得铁弈的招式和武学都是井然有序，招式繁多却并不凌乱，像是受过很严苛的训练似的。也不知铁护卫得了何方高人的指点教授。”
孙香却好似并不在意这些，只淡淡道：“管他何方高人指点，能陪我练武便好了。不过话说起来，铁弈的武学功夫确实不错。也就比本将军差了那么一点点吧。”
听闻这话，程青又是忍俊不禁，心想：方才在庭院，也不知是谁，差点被别人一剑刺穿了肩。
思及此，她的思量不由地又多了层。隔着半开的轩窗去看静立在院子里的铁弈时，眼中的思虑又多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程青将手中茶盏缓缓搁回桌上，起身告辞：“御史阁还有事务要忙，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拜访孙将军。”
孙香巴巴地跟了一路，“诶，刚来就走啊？你们御史阁忙成这样？”
程青却是头也不回地随着小厮出了门。
程青快步回了御史阁，正在思索该找个什么机会去相国府一趟，就被一早侯在御史阁的思月叫住：“程青，你去哪儿了，怎么说都不说一声，现在这个时辰才回来，我可是有要事要出去一趟。”
程青见她捧着一摞册子走近，看清那是本卷宗时不由发问：“你捧着这册子，确是要去哪儿？”
思月翻了个白眼，懒懒解释道：“你才来御史阁没多久，自然不晓得这里头的规矩。每个案子结案时都要拿到飞鸿馆复审，复审通过才能最终定案的。这些个案子都是你回乡时处理的，因着都是些小案子，积在一起办了，这便要送到飞鸿馆去复审了的。”
“飞鸿馆？”程青禁不住重复了一遍，又接着问道：“飞鸿馆还管这些？”
思月也不避讳，径直同程青交代了这其间的联系，“原本是有专门的司部管着的，自从相国怀玉上任后，便上书凤后，直言冗官现状，于是朝廷大力裁剪了官府人员，好些司部都直接撤掉，直接由飞鸿馆统辖了。所以，这才管到了我们头上。”
程青却是猛地抓住了思月的手，“你说的这个相国可是今早咱们在茶馆听到的那个相国？”
思月被程青突如其来的严肃反应惊了一跳，“你怎么了，怎的如此大的反应？咱们风霓王朝现有的相国大人就这么一位，自然是同一人没错了。”
程青这才缓和了脸色，慢慢松开紧攥着思月的手，一双眼却定定地望着她道：“我同你一起去飞鸿馆。”
思月满腹狐疑，“你怎么的突然要同我一起了？”
程青却只是淡淡一应，“就当是去随意瞧瞧，也好方便日后行事。”
思月无法，只得领着她往飞鸿馆去了。没想到到了地方却扑了个空，原来主管人怀玉今日并没有来办公。他们怕是白跑了一趟。
“这可奇了，怀相国一向公务勤勉，怎么的今日却不在馆中？”思月禁不住站在门前嘟囔了句。
守门的听她这般言语，当即便笑了，“小的也不很清楚，只知道相国大人今日似乎在府中休沐，旁的并不知晓了。”
思月只得领着程青往回走。没想到程青却在半路拽住了她，“思月大人，既然相国大人在府中，咱们何不上门拜访一下？”
思月思来想去，觉得此举也未尝不可。于是便又领着程青去相国府。
二人很快被守门的请了进去。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思月忽然直呼：“坏了！”
“怎么了？”程青回头看她，只看到一张纠结而懊悔的脸，“我忘了要先将案卷送回御史阁，这案卷之类的公务事是不好私下在官员间通传的。不行，我还得先回御史阁一趟，程青，你先带我替相国大人赔个罪，我去去就回来。”
思月霹雳巴拉说了一通，程青好不容易明白她话里的全部意味，她便早已不见了踪影。
程青只得一个人跟着小厮往府里走。
哪曾想刚走到一个圆形镂空石拱门前，房梁上忽然跳下一个人来，抬袖挥洒间，身边小厮轰然倒地。程青心下猛地一跳，转身就跑，才跑出几步远，那人又堪堪落在了她身前。
“好久不见啊，我的好弟妹。”阴柔妩媚的声音步步逼近，程青这才抬头看清了来人。一身红衣的男子唇红齿白，身形绮丽，衣襟处半开半掩，隐约可见起伏不定的肌理纹路，尤其是那妖冶邪魅的勾唇一笑，令程青登时便僵在了原地。
“你怎么会在这里？”程青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可她仍是强迫自己镇定发问。
听闻此言，妩夭更是放肆一笑，“看来弟妹这是对妩夭印象深刻啊，只一眼便认出我是谁了？还关心起我的来路去处了。”
程青脑子里一阵嗡响，却在电光火石间猛地醒过来，“你就是怀相国的新纳的男宠？”
妩夭却是彻底笑开了，将程青一路逼至墙角，“哟，还挺聪明，那么，你是不是也快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了？”
程青手心猛地攥紧，面上却冷冷扯出一丝轻蔑的笑：“是啊。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清楚得很，所以你想如何处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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