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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没料到她这幅态度，紫暮当即气笑了，“花朝节举国同庆，我来这里欢度佳节有何不可？”
程青心中一阵钝痛，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只是板着脸将目光移向别处，毫不在意地道：“是吗？既然公子有此雅兴，那程青就不打扰了。”说着抬手一揖，转身便走。
“我劝你不要出去。”紫暮惯常清淡的嗓音响彻在寂静的隔间里，令程青急促的脚步当即一顿。然而也只是一顿，她很快便继续走向门边，眼看就要拉开门，却被人从后一把揽住双肩翻转过去，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一道紫影直接将她压到了门环上，腰间一时被咯得生疼。
程青忍不住疼得蹙眉，下颚却被一只手制住，紫暮清淡的双眸中阴云密布，面色阴沉地逼近她，“你若想再被抓一次，我绝不拦你！”
他的口气太过阴郁，程青本能地不服气地瞪大了一双眼。
被抓又如何，与他有什么相干？他何必假惺惺作出这幅姿态来？
“被抓又如何？”程青冷冰冰说出心中的怨愤，“你我早已没什么干系了，莫说是被抓了，就是被人拐了，卖了、杀害了，好像都不需要你出面料理后事吧？既然如此，我们……”
话还未完，程青整个面颊都被捏紧了，后面的话含含糊糊根本不成调，再配上她那副气势汹汹的冷脸，显得异常滑稽。紫暮见她这幅极力反驳又无力反驳清楚的样子当即就笑了，虽然只是轻扬嘴角，却让程青立马泄气了。
她还在同他吵架呢，他笑什么笑！
程青简直气得跳脚！
她的一双清秀的眉皱得更紧了，清亮的双目里却现出紫暮好整以暇看着她气鼓鼓不得法理的神情。
她忽然就安静了。
就那样干瞪着紫暮，看他能把她如何。
谁料紫暮全然不以为意，只是阴沉的目光渐渐和缓，连同擒住她脸颊的手也慢慢松开了。只是抵在她耳边防止她有所动作的手还纹丝不动地抵在那儿，硬生生压缩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程青觉得憋得慌，却也不敢动他的手，只身子慢慢下滑，意图从侧旁钻出去。一点点滑动，慢慢地弯腰，眼看就要钻出去了，却被那手直接拎了回去，“别乱动。”
程青终于怒了，“你这是私自看押朝廷命官，是触犯朝廷律法的！”
“这会儿知道示威了？方才被人围困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说这些？”紫暮毫不留情地拆穿她，言语间却带了丝别样的关怀和温柔。
程青却只听出了挑衅，她觉得这人今日就是来找她不痛快的，她简直气得脑仁疼，说话也忘了端腔作势，完全就是顺着自己心意来。
“我怎么知道他们会冲我动手啊？再说了，今日不是过节吗？我一个朝廷命官逢人就说自己是朝廷命官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当我是仗势欺人呢！”
紫暮见她放下心防，这才温柔了语气，“既然如此，为何不多带一个人，一个人出来始终是不便。”
“我不是一个人，我是同思月一道来的，可惜刚进门就走散了，我正找她呢，结果就撞上了一群不讲理的人。”
程青气哄哄絮叨完，才发现自己居然跟紫暮聊起来了，登时觉得面上挂不住，立刻就转身拉门，“我去找思月了。”
“等等。”
程青没好气地回头：“又干嘛啊？”
紫暮也不计较她语气中的不耐，只款款伸手将她拉开一条缝的木门又稳稳阖上。清清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语不发地望着她。
饶是程青再想炸毛，也被他莫名其妙的凝视盯得有些发慌，她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你……你叫住了我怎么又不说话？”
见她这般手足无措，紫暮禁不住又弯了嘴角，一双玉手却移向了自己的肩侧，褪下玄色披风系在程青身上，程青立刻就去推阻，却被他一手擒住，语气有些冷冽：“别动！除非你想就这样出去招摇过市。”
程青这才想起自己肩侧衣物被撕裂的痕迹，讪讪地松手，任由紫暮为她调整仪容，嘴上却不忘硬气：“你……是你要把披风给我的，我可不一定会还。”
“别……别忘了，咱们都和离了，孤男寡女的，也不好再见面，这披风八成是还不成的！”
紫暮禁不住又是一笑，悠悠的目光扫过程青故作硬气的脸，温声道：“无妨，我自会前去取。”
程青当即便红了脸，“你……你怎么个取法？都说了，咱们俩都和离了，这和离的人都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你怎么就不懂得避讳呢？就一件披风而已，你这么神通广大的人，还在乎一件披风吗？你……”
“程青。”紫暮蓦地打断她，“一件披风确实不值得在意，但你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
程青轰地红了脸，“你不要欺人太甚！”
紫暮却突地逼近一步，“对。我欺人太甚，所以你乖一点。”
程青彻底被噎住了，一时间竟想不出别的话来回击，于是她只得故技重施，回身拉门，愤愤道：“我走了。”
这回紫暮倒是没拦她，若有所思地任她走了。程青一路气鼓了脸，连着踏出去的步子都愈发重了。
走出数十步，正要转到另一处楼阁，却遇到有人争执，拦住了去路。
原来是两个人在拐角处相撞，就此纠缠起来。
程青定睛望去，只觉其间一个女子十分面熟。那女子衣裳半敞，醉脸微醺，左右还立着两个唇红齿白，身姿卓约的兔儿爷。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那女子周身不凡的气度。
“大胆！哪里来的下三滥，也敢往大凤女的身上撞！”
“就是！冲撞了凤女，便是你是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来人！还不快将这厮拖下去！”
簇拥在那女子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依不饶地讨伐着对面的一个平民女子，围观的人不禁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程青听到这儿，才陡然忆起，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她才在风花雪月苑门口见过的凤女颐舒。那时遥遥隔着人群瞥了一眼，便觉这凤女架子不小，现如今竟让人给冲撞了，向来那人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儿，程青不由地上前几步，想要看到更多的局势情形。
想象中的血雨腥风却并没有来临。
相反，那凤女颐舒还笑容满面地扶起了跪倒在身前的平民女子，细语温声地安抚了一番，有些歉意道：“身边人大惊小怪，没吓着姑娘吧？今日是大好的日子，姑娘可别在我这儿耗尽时间，还是快去游玩吧。”
语罢，又略带了些威严对周边人道：“是谁教得你们仗势欺人？本凤女还没说什么，你们倒先嚷上了！通通给这位姑娘让道，再敢多费口舌，我决不轻饶！”
此言一出，围观人群连连称赞，都道大凤女颐舒善解人意，通情达理，果然是名不虚传。众口称赞中，那平民女子连连磕头致谢，而后从人群让出的小道中走了。
颐舒面向四周揖了揖，谦恭有礼，“诸位散了吧，不要被颐舒扫了兴致才是。”
人群又是一阵称赞，渐渐便散了。程青顺着人流经过颐舒身旁时，眼角忽然瞥到颐舒露在衣裳外的侧肩，当即便愣了愣，直到颐舒领着人与她擦肩而过，她才醒过神来。
梧桐花印记？凤女颐舒的侧肩上，也有一块梧桐花印记？
程青面色煞白一片。
御史阁内，程青失魂落魄地坐在案桌前。思月接连凑在她耳边喊了四五声，才将她唤回神。
“思月？”程青猛地攥住她的手臂，“你去哪儿了？我寻了你好久都没寻到。”
“我也寻了你好久。”思月扒拉开她的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你要是同我走散，便在原地等我，不要四处乱跑。这风花雪月苑可不比别处，我一找不到你，可急坏了，就怕你遇上什么事。急急忙忙回来，你倒早回来了，还坐在这里发起呆来。”
“我能遇上什么事。”程青轻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你顾好你自己就好了。我寻不到你，自会先回来等你。”
“你头一回在京都过花朝节，又是有一回入风花雪月苑，自然不晓得这其中的弯弯绕。那风花雪月苑出了名的销金窟，尤其今日这样的时节，鱼龙混杂，若是遇上那等好女色的达官贵人，将你掳了去，那可如何是好！”
这一番话说得程青面色青白，她蓦地想起了在风花雪月苑时，险些被抓去的场景，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
见她面色不佳，思月也不好再吓她，只摇摇她的手臂，“好了，别担心。你放心，有我在呢，绝不会让你被坏人抓去的。计算被抓去，我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你。”
程青仍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半晌，才轻轻摇了头，“不是的。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你担心什么呢？”思月凑过来抹一把程青额上泛出的冷汗，语露关切，“你瞧你，汗都出来了。”
“我今日，在风花雪月苑遇上了凤女颐舒。”
“什么！你惹上了颐舒？”思月吓得大叫了声。
程青继续摇头，“不是。只是擦肩而过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思月接连拍着胸脯，“只要你没惹上她就好。”
“可是我在她的侧肩上见到了这个。”程青蓦地拉下披风，露出自己衣衫褴褛的侧肩来。
思月循着声望去，当即张大了嘴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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