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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后将此事交给怀玉，本是忌惮着程青奉职于御史阁，怕她跟着参与此事。凤后徵薇劳心劳力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寻回程青，自然还是有些袒护的死心。这才给了程青的小凤女身份没多久，若她在李杨村的事件中出了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年过半百的母亲是真的接受不了。
然而，她却低估了程青的犟脾气，亦是没摸透程青的品性。程青在凤霄殿外跪了整整四五个时辰，徵薇才没可奈何地松了口。让人将程青叫进殿中时恼得心肝都在疼，然而目见程青那坚定不移的神情只得开口：“你当真要去李杨村？”
哪想程青先自动自觉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程青给母后赔罪，惹母后不快，是程青的过错。”
徵薇见她这番作态，反倒不知说什么好，连带着最后的劝慰话语都哽在了喉中，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道：“若是舒儿能有你一半品性，本后也不至于如此烦心。”
程青知道徵薇这是松口了，当即又磕了个头，直起身子时手上的礼数周全而又得体，“母后，程青自知资质不足，但是既在朝中当职，便应以百姓为重，为社稷着想。程青答应母后，一定会毫发无伤地回来，绝不让母后为程青忧心。”
徵薇嗔怪地瞧她一眼，亲自走过来扶起她，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若真的不让我为你忧心，就不会跪在殿外忤逆我，现下你既讨了恩典，还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做什么，你且做你的事去吧。”
程青这才偷偷抬眼，瞧见徵薇没可奈何的神情，不禁先咧嘴笑了：“母后不生程青的气了？”
徵薇拿手戳了戳她的前额，“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快去查。早点出发，早点回来，陪陪我这个孤家寡人。”
程青吐吐舌头，乖乖巧巧地退出殿去。
府上的马车侯在宫门外，待程青上了车，一路疾驰回府。程青几乎是跳下车去，飞快地跑进府中，指挥着让人将她的行装装上马车，再行至御史阁去接思月。
结果马车停在御史阁前，一撩车帘，她却彻底僵住了。
这……这一群人侯在御史阁前，该不会是都在等她呢吧？
程青一脚已经踏了出去，见到这样的阵仗不由地想要缩回去，却被紫暮一把揽住腰，直接接了下去。
“夫人，我们等你好久了。”紫暮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出这句话，温热的气息令程青当即一颤，立马推开他，“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怀玉让他来的。此行非同一般，怀玉嘱咐过了，既然你不喜我们给你安插护卫，那么总得有个人在危急时刻护住你才行。”
程青当即皱了眉，“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思月转身指挥人装载行李，抽空打断她，“你们俩之间的事早晚得有个了断，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就这么着吧。”
程青只得讪讪低了头。鼓着腮帮子恼也不是闹也不是，只得咬着唇低头看着鞋面。等到要上车了，便自顾自地先钻进了车里，待到紫暮进去时，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让到了一旁，紧贴着车壁呆坐了半晌，仍不见思月她们上车来，当即便忍不住叫唤：“思月，你们怎么还不进来？”
思月隔着帘子在外面应她，语调颇有些欢快的样子：“我同听风在外面驾车，这就走了，你们坐稳啊！”
说着，马鞭抽打马背，一声仰天吼叫的马鸣声响，马车一下便开始晃动。
程青简直傻了眼，可是马车一开始便晃动得厉害，她只得全力稳住身子，根本没办法去质问思月到底是几个意思。紫暮仍坐在对面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直望得她心底发慌。
“你……你老看着我干什么？”程青低低地皱着眉头发问。
紫暮只是浅浅一笑，“紫暮只是在想，夫人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什么？”程青本来就心慌，紫暮一笑她更慌，矢口否认：“我才没有在想什么。”
“是吗？”
马车忽然一个猛烈趔趄，直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紫暮一只手已经撑在了她的耳侧，伏下头来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满是闪烁不定，他便淡淡开口了：“紫暮以为，夫人是很不想同紫暮独处一室的。现在连同一辆马车共处，都让夫人不自在了不是吗？”
程青抬头直呼：“没有！”
“还学会撒谎了？”紫暮蓦地冷了神色，程青吓得当即一抖：“好吧，我的确是不愿意跟你同乘一辆马车。尤其是你我二人独处，我便更加不自在。”
她的语速极快，显然是被吓着了。紫暮忍俊不禁，缓缓退开，双手环起懒懒靠回车壁，别开脸去瞧车窗外喧闹的街景，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声音也平静无比：“夫人不必如此。现下是紫暮在追随夫人，夫人不喜欢的事，紫暮自然不敢勉强。只是此行实在凶险，紫暮委实放心不下。即便夫人真不愿意见到紫暮，怕也只能忍一忍了。”
这是什么话！
程青忽然有些气得好笑。这是追求人的态度吗？
转念一想，却又禁不住心软起来。她本就看不透他，可如今，他却屡次腆着脸凑上来为她的安危着想，于他这样的人而言，又何尝做过这样的事？倒是她，真是捡了个大便宜才对。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无法轻易释怀啊。毕竟她与他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还真实的存在着。他能数次以身犯险，护她周全，她很感激，也很感动，甚至于如此喜欢着他的她而言，这几次的以命相护足以令她心神动摇。
可是，她不能松口，她不敢松口。程大娘的死还未得报，小凤女的身份更令她谨小慎微，这样的关键档口，来历不明身份不明的紫暮，她实在不敢轻易接受。
这样想着，便觉得前路难探，困难重重，徒惹人心烦，索性闭上眼假寐，再不理眼前事。
李杨村虽仍属于京都地界，但毕竟地势偏僻，即便是有快马，仍是行了三四个时辰方至。程青他们一早便出发，行至日落时分才见到李杨村的石碑。
村口的路道并不狭窄，奇怪的是，却并不见有过往车辆和马蹄的心迹，可见近来村子里并没有什么外来人物。亦可知村民们近来都没有外出的。由此可见，李杨村真真是与外界断绝交流之地。
沿着村道一直行走，沿途所见更是令人心惊。开辟荒地之处的田野几近荒芜，最初路过的几间茅草屋也不见炊烟，显得毫无人气。
几棵枯树上倒是有几只乌鸦，颤动着翅膀在半空中低徊，一声声凄厉的鸣叫声显得整个村子更添了几分暮气。
秋风乍起，连带着一直静静走动的马都禁不住鸣叫了一声。
思月紧紧环住听风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听风则一言不发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锐利的眼沿途扫视，眉头紧锁，可见他心中也并不平静，有着别的思虑。
马车之中，昏睡的程青一早便醒了，挤在紫暮身旁去看车窗外的景象，和紫暮一同沉思。
四个人各怀心事，马车仍在缓缓前行。
忽然，行动的马车猛地止住了。听风凝着眉挥动了缰绳，马凄厉地鸣叫了声，努力地往前拉动着马车，却仍是没能拉动。
显然，马车被什么东西牢牢制住了。
又一阵秋风扫过，听风锐利的眼猛地射出一道寒光，一手扶上腰侧的长剑，刷的一声，长剑出鞘的瞬间，听风已随风而起，飞向了车厢一侧，凛冽的剑锋直指车辙处，却并不见人影无影。
听风心头猛地一跳，忽然，思月凄厉的尖叫声从车头传来，听风循声扔出长剑，砰地一声，一个衣衫褴褛，长发散乱，形容灰败的男人自车头摔落，四面朝天，嘴角缓缓洇出鲜血。
思月紧紧靠在车头瑟瑟发抖，满脸的不可置信。听风走过去查看尸首，探查到那人已经全然断气，这才跳上车头，扶住思月道：“你没事吧？”
思月仍是惊慌未定，程青已从车里探出头来，伸手去探思月的前额，摸出一脑门的虚汗。
程青立即拉了思月进车里，环抱住她，拉着她的手安抚道：“没事了，思月，我们在呢。”
然而思月却只是抖得厉害，唇色一点点地发白，面色也青得厉害，未等程青安抚完，便直接脑袋一歪，晕在了程青的肩头。
“思月？”程青后知后觉地松开她，见她已然昏过去，迅速将她放在了一侧的卧榻上。
紫暮俯身过来探脉，半晌，神情凝重地回复程青：“脉象很乱，受惊不小。”
从随身香囊里掏出一粒药丸给思月服下，紫暮这才掀了帘子出去，后面的话显然是对听风说的：“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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