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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不知道老师口中在乎的男人究竟是谁，难道是她认识的？还是国内的什么人？
白梅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画板上的白布，像是在触碰一件极其贵重的宝贝。
“我……我想拜托你替我把它转交给云航。”细长的睫毛轻垂着，在她水色般清澈的眼眸周围圈撒出一层淡淡的暗色。
云航？展云航？
杜若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老师，您和他……”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对两人的关系感到困惑，好几次，老师提起展云航时，态度与平时截然不同，似想要关心他，又不知如何开口，挣扎与为难，是她在老师脸上见过最多的。
“到现在我也不瞒你，我是他的母亲。”有些事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辈子吗？她观察Ann足足三年，她是个好姑娘，又是云航心里最在乎的女人，这件事她可以放心的告诉她。
母亲？
她彻底惊住，下意识不敢相信，“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展伯父展伯母的儿子，我曾见过两位老人。”
展伯父与展伯母是知书达理的大学教授，她小时候时常去找展云航玩，与两位老人打过交道，如果说老师才是展云航的母亲，那两位老人又算什么？
她仿佛走进迷宫，一头雾水，找不着出路。
白梅脸色一僵，有些异常的苍白，“他们对他……好吗？”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杜若自然清楚。
点点头，“很好，他们给了展云航所能给的一切。”
“是吗？”白梅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身体有些踉跄，倒退半步后，才靠着画板的支架勉强站稳，“那就好，我一直担心他们会对云航不够关心，是我多想了。”
也对啊，他如今能成长得这么出色，当年那对夫妻，想来对他定是极好的。
这个消息令她欣慰，又很是心酸。
如果可以，她多想亲手抚养自己的孩子长大，多想教他走路，守在他身边，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
可当年她没有能力，也做不到，如今她有能力了，却早已失去了作为母亲的资格。
晶莹的泪花在眼底凝聚，即使连哭，也带着惊心动魄的美。
“老师，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份礼物，我会替您带回国，亲手交到他的手里，您放心吧。”杜若抬脚走上前，温柔的替她擦拭掉脸上落下的泪珠。
“好，好。”白梅激动的握住她的手指，喜极而泣，“Ann，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她唯一可以做的。
她不想探究事情的真相，这不亚于撕人伤疤，不去逼问，不去细想，是她所能给的温柔。
“这份画稿，是我在五年前开始动笔设计，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服装款式，都画在里边，你转交给他，如果他喜欢，你告诉我，我把服装裁剪出来，送给他。”如果儿子能穿着她亲手设计的服装，那对她来说，该是怎样的幸福与甜蜜？
杜若重重点头：“好的。”
“云航那孩子，一直以来很喜欢你。”白梅忽然转移话题，亲昵的握着她的手指，柔声说道，“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认真的，而你呢？也是我很喜欢的女孩。”
她敏锐的察觉到这话里暗藏的深意，秀眉微皱：“老师，抱歉，我对他只有亲情。”
“我突然对你说这种话，让你很难接受对不对？但也请你体谅我这个失职二十多年的母亲想为儿子做好一件事的心情。”白梅神色略显悲伤，泪眼婆娑的眼眸中，染满一层层晶莹的水汽，这样的她，让人无法拒绝，也不忍心拒绝。
“不，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这样的真情流露，再加上三年来，她提及展云航时反常的情绪，杜若已对她的话信了七分。
“三年前，是他第一次主动来巴黎看我。”白梅幽幽启口，眉宇间涌现出极淡的幸福之色，“当时我高兴极了，那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这么开心，以前总是我主动联系他，可他的回应一直是淡淡的，对我爱理不理，但那次，他却主动拜访我，就在这间画室。”
她喃喃低语着，好似又在这间画室里看见了三年前相见时的温馨画面。
杜若不忍心打断她。
“你知道他是为什么来吗？”白梅定眼凝视着她，话略带深意。
“为什么？”杜若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和我有关，对吗？”
她不是笨蛋，如何听不出老师的言下之意？仔细想想三年前来到巴黎前的一切，答案已浮出水面。
“是为了那张邀请函？”她推测道。
“是的，他是为了你才来见我，”当时的她有失望，也有开心，“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他愿意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是一个母亲的卑微愿望，仅仅是见到儿子一面，便能记到现在。
如果她的宝宝没有失去，她是不是也能体会到这样的幸福？
杜若的手掌悄无声息抚上小腹，然，她很快便把这抹黯然的思绪压下，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她不会沉浸在悲伤里，人总要往前看的。
“他拜托我给你一份邀请函，拜托我收你为徒，带你进军时尚圈。”这是三年前所有的真相，她说出来不是为了Ann的感激，她只是想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次，“他真的很喜欢你，很爱你，就算你暂时不能接受他，也拜托你不要伤害他，好吗？”
“老师，您不用这样。”杜若急忙伸手，将她微微弯下的肩膀扶住，这样的鞠躬大礼，她受不起。
不论是因为旁人的拜托还是因为爱屋及乌，这三年间，老师对她倾囊相授，从未亏待过她半分，这份情，她一直记得。
“我不可能接受他的，是我配不上他，”她苦笑一声，“老师，正如您当初逼不得已和展云航分离，我不想知道内情，但也请您体谅我，在我身上也发生过许多事，不是他不好，是我不够优秀，配不上他，我只能辜负他的喜欢，请您谅解。”杜若的身体笔直的朝下弯曲，九十度鞠躬，短发从她的面颊两侧滑下，她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将心里说不完的歉意，以这样的方式表现出来。
白梅叹了口气，难道是自己的儿子没有福气吗？终究会爱而不得？
“我很抱歉。”说完，杜若深吸口气，将那份礼物紧紧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离开画室。
她想，或许她让老师失望了，但这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离开香榭丽舍大道，将礼物小心翼翼放在后备箱中，打电话询问店员订票的进程，被告知，回国的飞机在下午四点正式起飞。
返回公寓后，她草草收拾好几件更换的衣物，提着行李箱赶赴机场。
此时，国内。
展云航也接到了杜爸的电话，匆忙赶到市医院，在重症病房外的走廊上，找到了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许多的杜爸。
“伯父。”惯有的温和笑容化作凝重，透过玻璃窗，他可以清楚的看见房间里躺在病床上的杜妈。
“小展，你来了啊。”杜爸强颜欢笑着，眼底充满血丝。
“检查结果确定了吗？真的是胃癌？伯母她的身体向来很好，怎么会突然……”展云航至今有些难以相信，这样的悲剧怎么会发生在两位老人身上？杜若若是知道了，她心里会有多难受？
“这是她妈的检查结果。”杜爸将档案袋里由主治医生亲笔签名的检查结果交给他。
鉴定结果上方，是一串杜妈的身体检查数据。
从细胞活跃的情况，以及血液分析情况来看，的确是胃癌的病症。
展云航心头一沉，他是医生，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些数据代表了什么？
有些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这事，杜若她知道了吗？”
“这么大的事，瞒也瞒不住，她妈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她总归是要回来见上最后一面的。”说到这里，杜爸有些撑不住，语带哽咽。
展云航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安慰杜爸的情绪，面对这种事，家属永远是最无辜，最痛苦的人。
他只能沉默的陪在杜爸身边，轻轻拍着他僵硬发颤的肩膀，无声安慰。
“老板，Ann，不对，杜小姐已经在下午四点乘上回国的航班，十个小时后，就能抵达C市。”乔治刚从阿峰那儿得到消息，立即来到星耀公司顶层的总裁办公室，把这件事告诉给旋转椅子上一身邪气的男人。
自从知道了杜小姐的行踪，老板这两天的心情一直处于愉快状态，整个公司也仿佛提前步入春季，春色宜人。
“嗯。”他微微颔首，神色波澜不惊，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乔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后，低声问道：“老板您要去机场见一见杜小姐吗？”
“呵，我为什么要去？”霍镇骁手掌轻托着腮帮，一副好整以暇的闲适模样。
那您费这么大的劲，买通无数关系，才搞出这种事，把杜小姐从巴黎骗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乔治忍不住在心底郁闷吐槽，却没勇气说出口。
“别以为在心里边说我坏话，我就听不见，我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质疑。”霍镇骁的语调勃然加重，多了几分危险与冰冷。
一股寒流顺着背脊冲上头顶，乔治立马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再不敢胡思乱想。
见她吗？呵，若他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她铁定又会逃跑。
不急，人回来了，总归跑不掉，今后见面的机会多得很。
一抹戏谑的暗光飞快掠过霍镇骁的眼底，消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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