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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过后,金碧琉璃依旧泽泽发光,后宫的争斗仍在继续永无休止。
长春宫和失去光华的承乾宫沦入下风,宫门紧闭,冷冷清清。
“主子,皇上祭拜孝陵多日,明儿便要回宫了。”落霜面带倦意,“已经过去一载,皇上的气,也该消了。”岚音看着铜镜中的容颜,沉默无语。
“主子,皇上重义,只要主子坚持不懈皇上终究会回心转意。”落霜劝慰。
“我是不是老了?”岚音淡淡地轻语。
“主子正当年,怎能会老呢?主子应该像惠妃娘娘和荣妃娘娘那般,倾尽恩情,皇上喜欢念旧。”整整一载,皇上没有踏进长春宫一步,每次的宫宴,觥筹交错间对岚音更是冷漠淡然,长春宫的荣耀不在,月例供应更是一落千丈,连贵人的位份都难以维系。
“我与皇上之间何来恩情?”岚音惨笑,这才仅仅是开始,未来之路更为崎岖不平,他和她迟早刀戎相见,恩义两绝。
“皇上故意冷落主子,待八阿哥相当眷顾,林太医也相安无事,只要解开皇上的心结,主子依然是皇上深爱之人。”落霜心疼地讲道。
“只要你们都平安,我便心满意足,我与皇上之间的心结,永难释怀。”岚音低垂着头。
“主子,皇子们都大了,大阿哥在朝廷中威望甚高,太子更是洋洋得意,三阿哥和四阿哥谨小慎微,五阿哥和七阿哥倒是清心寡欲,八阿哥还小,主子若不从中帮衬,歹人们又要拿八阿哥开刀啊。”落霜细细讲解着宫中事。
“四阿哥?”岚音这一生也忘不了,在佟佳皇贵妃的梓宫前四阿哥投向她的仇恨目光,宫女玉镯面带杀气。
“四阿哥已经认母,永和宫的德妃娘娘对他相当的冷漠。”落霜梳理着岚音齐腰的长发。
“这都是命啊,人算不如天算。”岚音苦笑,“德妃的眼里只有十四阿哥,哪里还会顾及四阿哥。”
“十四阿哥和早殇的六阿哥极为相像,六阿哥命运多舛,十四阿哥掉进了福堆儿里。”落霜回应。
“论起狠辣,宫中的嫔妃,莫过于德妃。”岚音目光沉稳,对待亲子亦能如此,更何况是旁人?
“主子,皇上很少翻六宫主位的牌子,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答应和常在侍寝,宫外已经为皇上准备选秀女了。”落霜整日游荡在后宫,多少略有耳闻。
“皇太后也惦记呢。”岚音风淡云轻。
“主子的意思,皇太后要从草原为皇上遴选秀女?”落霜惊讶。
“皇贵妃过世,皇太后与皇上愈加母子情深,皇上重为孝道,皇太后的心愿,便是恢复蒙古后宫。”岚音早便看透皇太后的心思。
“当年温僖贵妃为与佟佳皇贵妃抗衡,倚仗皇太后,如今看来皇太后只是利用储秀宫,那温僖贵妃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落霜惊叹。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岚音细抚着木槿花开朝暮落的梳子,“温僖贵妃倚仗的还有皇上。”
“蒙古后宫一事,太皇太后都已经放弃,皇太后真是自不量力。”落霜惋惜地摇头。
“有些事,即使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也不得不以身试险,皇太后也有自己的万般无奈。”岚音一语双关,世间贵在洒脱二字,真正的洒脱放下,又有几人?她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长春宫阴冷潮湿,弥漫着刺鼻的梵香,主仆两人沉默无语,听着沙沙的风声。
“主子,九阿哥和十阿哥对八阿哥唯命是从,奴婢怕储秀宫和翊坤宫会对八阿哥不利啊?”落霜讲起心中的忧虑。
“告诉小安子,精灵些,告诉所有的暗人,要打起精神,护八阿哥平安。”岚音重语。
落霜坚定:“其实主子才是后宫之主。”
岚音微笑着摇头:“落魄的后宫之主?”
“不,后宫素来讲究传承谢恩,当年孝端文皇后在宫中势力仍在,主子为温庄公主血亲,如若众人知晓主子的身世,会效力于主子。”落霜欲言又止。
“也许那时,也到了最为疯狂的时候。”岚音无法想象揭晓秘密的那日,后宫和前朝又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主子会笑到最后。”落霜的脸上洋溢执着的笑容。
岚音的心底涌现着难以言表的纠结,伤心的泪珠滴滴落在手中的梳子上,湿润了盛开的木槿花瓣儿。
紫禁城向来有人欢笑,有人愁,钟翠宫此时是欢声笑语。浓妆艳抹的通嫔看着娇小可爱的十公主,眉开眼笑。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惠妃从外而进,见十公主骑在宫人头上,拉弓射箭,将作为靶子的茶碗,射落在地,狼藉满地。
“姐姐回来了。”通嫔急忙欠着身子行礼。
“十格格真是厉害,难怪皇上疼爱。”惠妃赞赏着看着年幼的十公主。
“皇上讲,咱们满家的女子也是马背上长大的,特意赏赐的金靴、金弓这一套物件儿,十公主喜欢的不得了呢。”通嫔眯着双眼盯着稚嫩的十公主。十公主灵秀微笑,一对梨涡更添俏皮。
“宜妃总是倚仗着自己有满家女子的风姿蛊惑皇上,和咱们的十公主比起来,真是可笑至极。”惠妃恨恨。
“她就是狐媚皇上。”通嫔呲之以鼻,“宫中这么多的公主,咱们的十公主最得皇上的心。”通嫔喜气洋洋。
“有大阿哥和十公主在,咱们纳兰一族,不会轻易倒下。”惠妃头上的金钗光彩夺人。
“皇上对大阿哥最为眷顾,特许姐姐出宫探望。”通嫔随声附和,“大阿哥府上可好?”
“一切都好,只可惜是个格格。”惠妃喘口气。
“大阿哥和福晋们都还年轻,世子早晚会有的,姐姐就等着抱皇孙吧。”通嫔掩口笑颜,“妹妹也好沾沾光。”
“若不是大阿哥倚仗岳丈,专宠嫡福晋,府上早便开枝散叶。”惠妃叹气。
“姐姐,有得必有失,嫡福晋虽然霸气些,也是和大阿哥同心同德,这胎保不准就是世子了。”通嫔摆着手,宫人们带十公主离去,乖巧的十公主极为懂事,并没有贪玩哭闹,奶里奶气地跪拜后离去。
“你到底收了她多少好处?”惠妃故意大声。
通嫔委屈:“嫡福晋知晓姐姐不喜她,便走了妹妹这条路,也都是为大阿哥的未来筹谋,妹妹收的好处,都在钟翠宫的侧殿里堆着呢。”
惠妃抿着热茶,她在儿媳眼中竟然成了恶婆婆。
通嫔又继续讲道:“嫡福晋专宠是过分了些,不过这样也好,长房独大,偏房才不会恃宠而骄,和咱们后宫同出一辙,皇贵妃和良贵人的前车之鉴,再明了不过。”
“没想到良贵人真的扳倒了皇贵妃。”惠妃凝神蹙眉,“咱们今后更是要小心她了。”
“良贵人心肠狠毒,以往倒是小瞧了她,如今连皇上也认清了她的真面目。”通嫔眼中透出厌恶,“若不是纳兰一族风雨飘摇,咱们怎能与她同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惠妃埋怨,“还是你会做好人啊,就好比这嫡福晋,本宫也不是不喜她,大阿哥迎娶她时,恰逢纳兰一族失势,若如本宫不立凤威,怕是她反了天,希望这回她腹中怀的是世子,也好扫尽咱们心头的恶气,莫让太子太过得意。”
“姐姐所言极是,太子算什么,平嫔处心积虑为太子谋划,只可惜那两个侍妾的肚子还是瘪的。”通嫔掩口讥笑。
“但她自己的肚子却鼓起来了。”惠妃咬着牙根儿。
“赫舍里家的格格命带煞气,哪里有福气孕育皇子。”通嫔不屑,孝诚皇后小产后身子羸弱,生下太子血崩而亡,僖嫔入宫多年无子,受到报应凄苦而死,如今一个平嫔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莫要轻敌,平嫔从秀女入宫时便对大阿哥暗中下手,甘为嫔位,深得朝臣赞赏,她又颇得圣宠。”惠妃道出担忧。
“怕她做什么,狐媚子总是要露出尾巴,待咱们抓住她的尾巴,将她连根拔起,看谁能保住她。”通嫔想起荣妃和平嫔惺惺相惜的画面,胸中作呕。
“朝堂上赫舍里氏一家独大,平嫔如此低调,想必她并不在意这些。”惠妃凤眸威仪。
“那她在意什么?”通嫔不以为然。
“太子早晚会登基为帝,到那时谁会入主慈宁宫?”惠妃一语道破。
通嫔大惊失色:“她想成为太后?”
惠妃连连点头:“后宫女子谁不羡慕皇太后的荣耀,皇上在世,一切都好,皇上若是故去,便是汉高祖也难保住心爱的戚夫人。”
“难怪良贵人与皇贵妃和平嫔交恶,她早就猜到日后的下场。”通嫔恍然大悟。
“良贵人贵在一个良字,这个字,是皇上亲自所赠。”惠妃了解皇上,他从来都不会放弃心中所爱。
“八阿哥在上书房最为用功,皇上颇为赞赏,连裕亲王也赞不绝口呢。”通嫔嫉妒。
“所以,咱们还是要与长春宫同心,不要看长春宫一时的失宠。”惠妃笃定,“扳倒太子,没有那么容易,良贵人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才处处帮衬大阿哥。”
“妹妹谨遵姐姐所言。”通嫔随声附和。
“大阿哥在朝堂上崭露头角,仍然受太子挤压,十公主年幼,联姻蒙古亲贵还需数载,平嫔如若生下阿哥,赫舍里氏的荣耀无人能敌,大阿哥更为艰难,这也是最为棘手的事。”惠妃担忧。
“姐姐,一不做,二不休,不让她生下便是了。”通嫔低沉地说。
“此事还需慢慢来。”惠妃知晓皇贵妃去世,月贵妃淡泊名利,几乎日日礼佛,长春宫失宠,荣妃依附平嫔,统领后宫的温僖贵妃和宜妃在宫中横行,只有钟翠宫依旧不倒。
“恐怕储秀宫也容不下平嫔肚里的皇子。”通嫔微笑,“咱们顺水推舟也好。”
“不可。”惠妃阻拦,“本宫曾经受制于储秀宫,此次咱们要自己出手,也算还了她这个人情。”
“咸福宫内外都是赫舍里氏的人,咱们有心无力啊。”通嫔早便动过念头。
“这几日本宫总是在想,宫中污秽之事层出不穷,卑劣的、恶毒的、本宫都一目了然,为何独独看不透良贵人呢?”惠妃挑眉,“如若是她害了平嫔,只有咱们知晓,是不是便抓住了她唯一的痛处?”
“还是姐姐聪慧,有了把柄在咱们手中,也会牵制住八阿哥。如今皇上任命大阿哥随军出征噶尔丹,这是天大的喜事,正是大阿哥显露身手的时候。”通嫔挑着眉梢,“待凯旋归来时,戳一戳太子一党的锐气,让朝堂中的大臣们瞧瞧,咱们的大阿哥才是天之骄子,让后宫的狐媚子们都看看,咱们钟翠宫的威风。”
惠妃得意:“本宫等的便是这日。”钟翠宫的笑声冲淡了凉意的冷风,每个人都在憧憬着美好的心愿。
紫禁城随着玄烨的归来,打破了沉寂,第一晚,皇上翻了密答应的牌子,引来温僖贵妃的不满,胆小懦弱的赵答应受到一番冷嘲热讽,长春宫依然宫门紧闭。随后,朝堂便筹备讨伐噶尔丹的战事,玄烨任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大阿哥为副帅征讨噶尔丹,并拟定好作战详图,会御驾亲征从中接应福全的大军。消息一出,后宫便炸开了锅,嫔妃们都在准备着保佑平安之物。
“主子,并蒂木槿花的香囊已经送过去了。”落霜回来禀告。
“皇上讲了什么?”岚音漫不经心地问。
“皇上说处理完政事,傍晚要来长春宫探望主子。”落霜喜气地讲道,“皇上记起主子的好。”
“命宫人准备迎驾。”岚音内心悸动,他真的对她释怀?
“奴婢已经命宫人去准备了,这是念心的信函,请主子过目。”落霜从袖口中奉上信函。
岚音欣慰地看着念心娟秀的字迹,通读之后,她的脸色苍白沉暗。
“真是等不急了。”岚音重拍桌案。
“主子,发生了何事?”落霜从未见岚音愤怒成如此样子。
“花将军已经得知皇上会御驾亲征,正在密谋弑君夺位。”岚音盯着四周。
“什么?”落霜急忙捂住了红唇,“皇上命太子监国,如若皇上殡天,太子会登基,何来八阿哥的机会?”
“花将军勾结了噶尔丹。”岚音痛心疾首。
“主子,征讨噶尔丹的八旗将领,有一部分是察哈尔部,难道花将军想策动哗变?”落霜越想越怕。
“先祖林丹汗兵败,西域草原上兴起了噶尔丹,与察哈尔部素有渊源,花将军利用旧情,伺机而发。”岚音推断。
“噶尔丹的胃口很大,没有半壁江山,花将军很难与噶尔丹王结盟。”落霜惶恐的睁大双眼,“此事事关重大,主子要禀告皇上?”
岚音用力地摇头:“皇上因我沾染后宫的恶习失望至极,如若再知道我刻意失魂、隐瞒身世、暗中与察哈尔部勾结,那将会龙颜大怒。”
“如若花将军刺杀皇上得手,那便是引狼入室,噶尔丹会允许八阿哥登基?”落霜浑身冷汗。
“如今天下大定,百姓安居乐业,如若花将军真的得手,爱新觉罗的王公贵族岂能坐以待毙?恐怕会再起战乱,百姓会遭殃。”岚音忧心忡忡,“如此这般,夺了这天下又如何?背得一世骂名。”
“八阿哥尚且年幼,即使继承大统,亲政也要等上几载,到那时辅臣把持朝政,更为凶险。花将军果真是太过浮躁。”
“花家隐忍三代,花将军也是愚忠啊。”岚音自然能体会花将军的心意。
“皇上身边的侍卫个个都身手不凡,弑君没有那么容易。”落霜宽慰着她的心。
“在宫中尚且好说,如若在外,尤其是两军短兵相见,更何况花将军最为擅长……”岚音焦虑。花将军虽为将军,却是十足的小人,定会在军中遍布暗人。
落霜缓缓跪下:“主子,咱们再蛰伏数载,会扳倒太子,只要八阿哥被立为储君,百年大计迎刃而解,如今若是逼宫弑君,将引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请主子三思啊。”
岚音扶起她:“如今不是我三思,花将军此举已经将我置于不义,这些都是念心偷听到的,花将军一切都瞒着我,我如何去阻止?花将军主意已定,咱们无能为力,但是皇上如若放弃御驾亲征,改为太子?”她灵机一动。
“太子因大阿哥随军出征,在毓庆宫大发雷霆,如若主子能改变皇上的心意,皆大欢喜。”落霜喜悦。
“那太子呢?”岚音担忧,太子年轻气盛,大战之中势必争强好胜,恐怕凶险。
“太子自有太子的命。”落霜淡然地说道。
“天不变,道亦不变。”岚音慢慢站起,“太子喜怒无常,登基必定为暴君,即使八阿哥无缘皇位,咱们也要扳倒他,否则天下苍生必定苦难,皇上也早有察觉,却在偏执,不肯承认罢了。”她望着窗外的苹果树,他真的能原谅她吗?在阴谋下,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光华,她可还是他心中无暇的木槿花?
此时,永和宫内笑声不断。十四阿哥蹒跚学步,和宫人嬉戏玩闹,竟然搬起了地上的木马。
“德姐姐,十四阿哥真是神勇,力大无穷,堪比项羽在世啊。”身着粉嫩之色的密答应曲意逢迎。
德妃笑意盈盈地盯着十四阿哥,听到项羽二字,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楚霸王还是算了,注定兵败如山倒,要做啊,便要像唐太宗那般的神武功绩。”
密答应随声附和,唐太宗虽然英明一世,玄武门之变的狠辣却是人尽皆知,德妃的心思自然明了,她深藏不露。
浓妆艳抹的德妃神采奕奕,皇贵妃的过世和承乾宫的败落扫尽了压在心中多年的愁云。等了多年,盼了多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今她是紫禁城中拥有子嗣最多的嫔妃,离那高位又近了一步。
她拉着长音儿:“密妹妹入宫也有段时日,同时入宫的袁贵人生下公主,平嫔也已经有孕在身,密妹妹久承雨露,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啊?”
密答应白皙的脸颊飞起红晕:“让德姐姐见笑,是臣妾的肚子不争气。”
德妃抿嘴微笑:“你倒是个实诚的妙人儿。”
密答应连忙逢迎:“皇四城里,谁不知晓德姐姐是皇上最为疼爱之人,永和宫更是宫中的福地,放眼望去,咱们永和宫枝繁叶茂,叫旁人好生羡慕呢。”她故意咬中咱们两字,拉近与德妃的关系,表示着她归顺的决心。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也成蜜糖罐儿了。”德妃眉开眼笑。
“臣妾自然是托了德姐姐的福气,染了些永和宫的仙气。”密答应微笑。
德妃慈爱地盯着十四阿哥粉嫩的小脸,老天待她不薄,最后又赐予一位阿哥给她,这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自然会顺应天意,她的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宫女宛碧会意地招呼着宫人:“送十四阿哥去安歇,莫累坏了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和宫人离去后,屋内冷清了些许。
“儿臣给额娘请安。”四阿哥洪亮的声音响起。
德妃隐藏着内心的厌恶,冷淡地讲道:“起来吧,以后请安要轻柔些,你十四弟刚刚睡下,莫要吵醒了。”
“是,儿臣谨遵额娘教诲。”四阿哥压低声音,眼中满是失落。
“好了,回去好生用功读书,也好给你十四弟做个榜样。”德妃的口中句句不离十四阿哥,对待两子的心意,天地之差。
“儿臣告退。”四阿哥恭敬地行礼后,转身离去。
密答应对四阿哥的事情略有耳闻,自然不会去多嘴问无聊之事。
“别怪额娘心狠,在你眼里从来只有皇额娘,哪有额娘的半分影子,如今没有了皇额娘的庇护,额娘自然也管不了你。”德妃不经意地讲道。
“四阿哥这一声额娘,叫的太迟了。”宫女宛碧出言劝慰。
“让密妹妹见笑了,皇上眷顾,赐本宫德字,本宫自然要处处以身作则,厚德载物,德善德信,本宫向来是帮理不帮亲,即使是亲子,也不例外。”德妃故意借机敲打,言外之意,亲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旁人。
“臣妾与德姐姐自当同心。”密答应坚定地回答。
“良贵人的身世,本宫已经知晓,事关重大,一切还需从长计议。”德妃在知晓真相那一刻,气愤和不甘冲荡脑海,她一直认为,只要有长春宫在,她便不是宫中身份最为卑微的嫔妃,却没想到长春宫的身世盖过了所有嫔妃的光华,她才是实打实的宫女出身。
“臣妾知晓。”密答应受不了宫中的冷落嘲讽,倒向了德妃。
德妃微微点头:“只要你与本宫同心,本宫会将你推到高位,让你在宫中如鱼得水,享尽荣华,无人能及。”
“臣妾多谢德姐姐恩泽。”密答应欣喜,她可顾不上国仇家恨,她只知道,在宫中不出人头地,只有死路一条。奢华的珠帘下,永和宫酝酿着惊天的阴谋和陷阱,好似空中密布的乌云,盖住了日月星光。
傍晚过后,阴云漫布,淅淅沥沥的细雨落在甍宇的琉璃屋脊上,好似敲打着两人失落伤感的心底,岚音屏住气息。
“岚儿,我们竟然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吗?”身着明黄飞龙金丝龙袍的玄烨艰难开口。
“皇上,臣妾知罪。”岚音跪落在地。
“岚儿何罪?”玄烨意的眼中满是浓情厚意。
“臣妾对皇贵妃无礼。”岚音苦涩。
“朕在意的不是这些。”玄烨缓缓闭上双眸,岚儿终究不懂他对她的心,“朕在朝堂上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却独独面对不了你,朕该拿你怎么办?”他的心同样刺痛,于情,岚儿是他心爱的女子,于私,岚儿是温庄公主唯一的血脉,大清对不住尊贵的温庄公主,于公,岚儿身上流着仇敌的血,到底该如何面对她?
岚音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她俯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啼哭。
玄烨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背:“不要哭了,朕的心也很痛。”
“臣妾不知如何是好。”岚音发自内心地说。到底如何做才是后宫的生存之道,才能既保全自己,又能令皇上满意,入宫十二载,一个轮回,她仍然看不清紫禁城望不到头的路。
“朕要的是性情婉约的岚儿,与朕同心同德的岚儿。”玄烨一语道破。
“臣妾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岚音抹着眼泪,“臣妾但求一死,臣妾实在受不了皇上对臣妾不闻不问,臣妾生不如死。”
“朕的心不痛吗?”玄烨激动地攥住她的手,放在胸口。
“皇上既然疼爱臣妾,为何这一载没有看过臣妾?”岚音委屈地问。
“岚儿。”玄烨盯着她,“你要将朕逼疯吗?你如何知晓这一载,朕未看过你?”两人深情对望,只听到窗棂上的风雨声。屋檐下的梁公公望着连绵的细雨,连连摇头。
玄烨苦笑地立在窗前,挺拔的背影傲然伟岸:“这一载,长春宫宫门紧闭,皇贵妃的葬礼过后,你一直卧病在床,每日只能用些粥食,朕命御膳房用贡品食材为你熬制鹿肉粥,那鹿是朕去亲自猎杀的。朕怕你起疑心,便命御膳房为你做的膳食,一律用贡品食材,却要做成普通的味道,为此朕还赏赐了御厨一件黄马褂。太医院对朕讲你的身子柔弱,郁结于心,体凉宫寒,恐再生病变,朕派人快马加鞭,千里送来天山雪莲为你入药。宫人见你失宠,克扣长春宫的月例,为此朕寻了其他缘由,杀了内务府的两名管事太监,自此送进长春宫的物件儿,看似没有以往光鲜,却都是贵物。”他何时放弃过岚儿?这一年他也在痛苦煎熬中度过。
岚音惊慌失措地瞪圆双眼,僵硬地看着他的后背,失声痛哭。
玄烨更加痛心疾首地说道:“朕是心甘情愿的对你好,对你之心,天地可鉴,但你对朕之心,朕却是伤心至极,这一载,你不但对朕不闻不问,连只言片语也没有。朕多可笑,为了试探你对朕的心意,朕竟然在乾清宫外冻了半宿,染尽风寒卧床不起,各宫嫔妃接踵而至前来探望朕,关心朕,却独独没有你的身影和问候,朕寒心啊。”
玄烨从怀中掏出落霜送过去的并蒂木槿花香囊,深情地说道:“还好,朕等到了,朕终于盼来岚儿对朕的心思,接到这香囊时,朕再也抑制不住对岚儿的思念,心急地过来见岚儿,朕有时也看不清自己,朕已经不再是懵懂少年,为何丢不下对岚儿的这份情谊?”多少个孤寂的寒夜,他孤枕难眠,思念着心爱的岚儿,他真的很想她!
“皇上。”岚音从后面抱住玄烨,“臣妾错了,臣妾不该在后宫弄权争斗,辜负皇上的圣恩。”
“朕不怪你争斗,后宫自古为隐晦之地,朕只是伤心你没有信朕。”玄烨吐尽心中的郁结。两人紧紧相拥,找寻着错过和失去的情谊,彼此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不能失去你!
冰释前嫌后总是鹣鲽情深,天公也如此作美,屋外的雨渐渐停歇,树枝抽着嫩芽,雨后的清新空气令人心情舒畅。屋外的落霜和梁公公欣慰地对视而笑。长春宫内旖旎春光,相爱之人用温柔的吻倾诉着彼此间的思念。
“皇上,”娇容潮红的岚音依偎在玄烨怀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上何必要御驾亲征?”
玄烨疼爱的口吻:“岚儿在担心朕?”
“臣妾舍不得离开皇上。”
“朕是去打仗,不是狩猎,否则朕一定会带着岚儿同去。”玄烨揉搓着岚音的头发,熟悉的茉莉清香令他着迷。
“战场上刀剑无眼,臣妾还是不放心。”岚音冥思苦想。
“朕带兵只是去半途接应八旗将士,并非主力,这是大清对噶尔丹的第一战,只许胜不许败。”玄烨高傲,“泱泱大清,八旗铁骑踏遍了中原,岂能怕弹丸之地?”
“八旗将士英勇,会一举收复准噶尔,打败噶尔丹。”岚音忧虑,自古骄兵必败,噶尔丹练兵多年,公然敢起兵造反,还是有必胜的把握。
“噶尔丹占朕的疆土,掠朕的子民,朕会将他亲自拿下。”玄烨泛出寒光,帝王的霸气显露无疑。
“皇上,朝廷与噶尔丹第一次交手,一切还是小心为妙。”岚音话中带话,“臣妾是妇道人家,不敢妄论朝政,臣妾只关心皇上的安危。”
“岚儿放心,几年前,朕便知晓噶尔丹蠢蠢欲动的不臣之心,派出裕亲王去边境监视噶尔丹的动静,这些年,虽然没有与噶尔丹有正面交锋,但亦打过无数次交道,裕亲王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会旗开得胜。朕不在宫中,岚儿要护好自己。”玄烨深情轻拍着她,“朕给你的那道保命的圣旨,还在吗?”
“那可是臣妾的护身符,臣妾藏起来了。”岚音清秀俏媚。
“还是岚儿聪慧。”玄烨忍俊不禁。
长春宫笑声不断,却笼罩着层层迷雾,令人压抑。玄烨留宿长春宫,岚音再次得宠的消息,如雨后疯长的野草般传遍后宫的每个角落,各宫的嫔妃,尤其是位份低微的答应、常在,最为恼火。长春宫又成了众人眼中共同的仇敌。岚音哪里会顾及这些,大军开拔在即,迫在眉睫。
“主子,这如何是好?”落霜忧心忡忡。
“皇上半生戎马,平定江山,只差这御驾亲征的威名。”岚音低垂着头,“即使太皇太后在世,也难劝慰。”
“噶尔丹为人狡诈,花将军更是小人,自古不怕明处的君子,只怕暗中的小人,皇上在宫外,防不胜防。”落霜无可奈何。
“去寻八阿哥来。”岚音思前想后,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裕亲王身上,而这中间传递之人,八阿哥是最好的人选。
“八阿哥大了,开蒙通智,也该知晓身上的使命,韬光养晦方能成大器。”岚音心意坚决,“裕亲王心系百姓江山,我与他素有情谊,希望他能保守秘密。”
“主子要坦白真相?”落霜大惊失色,“不可,万万不可啊,这是引火上身,裕亲王向来与皇上同心,他怎能欺骗皇上。”
“只有这样,才能救助皇上。”岚音奋力疾语,“咱们不能全盘托出,只要微微点明,裕亲王自然知晓。”
“如若这样主子处在两难之地,更有性命之忧。”落霜制止。
“两者相较利弊,取其轻,裕亲王是全军统帅,告知他真相,他会更好的调兵遣将,保护皇上的安危,更何况他深明大义,未必能将我出卖,若是我将此事直接禀告皇上,才是灭顶之灾。”岚音坚信谦谦君子的裕亲王。
“皇上对主子情深似海,不会舍得伤害主子。”落霜更为信任皇上,“主子不如告知皇上。”
岚音不停摇头:“皇上心中最重的是江山社稷,不是红颜知己,知晓真相时,就是我和八阿哥的死期。难道你忘了皇贵妃的下场?”岚音的心又一次揪起,佟佳氏视她为仇敌,而真正要皇贵妃性命的人是皇上和皇太后,“我心已决,去找八阿哥来。”她望着窗外空荡荡的秋千,思索着所有的事情,额娘,保佑我和八阿哥。小小的八阿哥从此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数日后的清晨,征讨噶尔丹的大军整装待发,振奋人心。紫禁城内随着玄烨的离去,尘嚣安宁。
延禧宫内,满身素雅的敏嫔跪在佛龛前默念着佛经。四阿哥在外屋教授着十三阿哥描红,十三阿哥的鼻尖儿挂着薄汗,乖巧懂事。
昔日承乾宫的掌事宫女玉镯眯着浑浊的双眸,脸上挂着泪痕。
“娘娘有了身孕,要多加小心。”玉镯搀扶着敏嫔缓缓坐下。
“她们已经害死了皇贵妃,还想怎么样?”敏嫔语调尖锐。屋内的四阿哥颤抖了一下。
“四哥,这个钩出格了。”细心的十三阿哥小声讲道。
“哦。”四阿哥回神,“十三弟心思细腻,是读书的好料,入上书房后,皇阿玛定然喜欢。”
“多谢四哥。”十三阿哥的模样特别可爱。
玉镯的泪再次涌出,真是老天保佑,所有的轨迹都遵循着皇贵妃生前所想。
“只恨十三阿哥太小。”敏嫔轻轻抚摸着小腹。
“皇上正值盛年,十三阿哥也快如上书房读书了,一切都还来得及。”玉镯宽慰着她的心,“各宫的娘娘,都是各谋前途,娘娘也要尽早打算。”
“皇贵妃在世时已经交代,十三阿哥要与四阿哥同心,本宫不敢忘怀。”敏嫔回应,“皇贵妃已为后位,死后哀荣仍在,四阿哥同样是嫡子,风光盖过大阿哥,皇太后却下旨,命四阿哥认母,真是欺人太甚。”
“娘娘莫要动气。”玉镯劝慰,“皇贵妃故去,树倒猢狲散,只有娘娘还记得皇贵妃的恩德,皇贵妃泉下有知,定然欣慰。”
“皇贵妃待我恩重如山,只可惜我位低言轻,否则一定要为四阿哥鸣不平。”敏嫔恨恨,“皇上竟然也默许皇太后此举,真是令人寒心。”
“皇太后暗藏私心,皇上也是顺手推舟,不愿违背其意。”玉镯淡然回答。
“倒是让德妃阴险毒辣的贱人,白白得了位阿哥。”敏嫔怒骂。
“世上哪有这等好事?”玉镯寒意逼人,“她哪里配做四阿哥的额娘,暂且让她得意几日。”
“月贵妃还是不肯?”敏嫔轻声问。
玉镯摇着头:“月贵妃一心向佛,不理后宫事,几经劝慰,依然不动。”
“罢了,那咱们便自己谋划。”敏嫔失望,“一个个收拾,要为皇贵妃报仇,达成皇贵妃的心愿。没想到良贵人会东山再起。那咱们先收拾袁贵人,看良贵人如何应对?”玉镯与四阿哥眼神交汇,传递着喜悦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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