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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康雍秘史之良妃 > 第二十章、十年生死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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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立后的太子阴柔狠辣,暗地里更加猖狂,大阿哥的势力被八阿哥接收,八阿哥的权势日益膨胀,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玄烨嘴上没有讲什么,岚音已经数月没有见过他。

    内心寡欲的四阿哥深得玄烨喜爱,他将修缮好的圆明园赐给他,彰显宠爱之情。十三阿哥更因为阿哥们的明争暗斗,被圈禁在养蜂夹道,朝内对于八阿哥和太子之间的争端,人尽皆知,谁也不愿多言多语。

    紫禁城在喧闹中迎来了皇太后七十岁的寿辰,岚音虽然与皇太后已经决裂,却不得不准备寿礼,前往慈仁宫贺寿。寿宴上,岚音感受到的都是冰冷无情的眼神,无丝毫爱恋。八阿哥已经触碰到了帝王的底线,凶多吉少。

    回到长春宫后,岚音头疼的厉害,躺在软榻上安歇。

    “主子,慈仁宫是皇上命内务府重新修缮的,真是气派非凡。”落霜轻轻揉着岚音的额头。

    “皇太后与皇上之间的较量已经落败,皇上也是给皇太后台阶,面子上的事儿。”岚音微闭着双眸。

    “是啊,这几年进宫的秀女,没有一人来自科尔沁草原。”落霜淡淡回应。

    “科尔沁的荣耀到此为止,皇太后是最后一位草原上的后宫之主。皇太后也认命了,只有宣嫔还看不透。”岚音叹气。

    “难怪这几年,皇太后如此消停,原来早已放弃。”落霜从小瓷瓶里取出清凉的薄荷膏,涂抹在岚音的额头上。

    “这是知难而退,皇太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又不是皇上的对手,便放弃了,只是有些人却依旧看不清?与皇权抗争。”岚音的额头隐隐作痛。

    “主子,八阿哥也是无心之举,朝堂之上,太子与八阿哥处处针锋相对,八阿哥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落霜细语,“八阿哥也只能向前走,才能保全自己。林太医配置的薄荷膏,味道真好闻。”

    “他真是有心了。”岚音欣慰。

    “微臣叩见良妃娘娘。”熟悉苍老的声音传来。

    “曹操真到了。”岚音缓缓站立。年纪越大,越是念旧。

    林太医双鬓花白:“娘娘的头疼好些了?”

    “都是陈年旧疾,习惯了。”岚音缓缓轻语。

    “娘娘历经苦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太医为她诊脉。

    “你何尝又不是?”岚音感慨,自从张小姐过世,他没有再娶。

    “微臣已经习惯。”林太医低语。

    “年纪大了,身边有个侍奉的人,总是好的。”岚音关切。

    “谢娘娘挂念。”林太医收起绢帕,“八阿哥最近可来过?”

    “皇上要去盛京围场狩猎,八阿哥随行,这阵子,八阿哥都没有来过。”落霜捧着点心入内。

    “八阿哥有事?”岚音疑心。

    “微臣只是随意问问,此次出行,微臣负责太医院的草药,忙碌得很,恐怕再见娘娘,也要有些时候了。”林太医避开她疑惑的眼神。

    “林太医,这是为主子新做的薄荷膏吗?”落霜看着桌上三个小白瓷瓶。

    林太医微笑:“这次还掺杂了茉莉花粉,有清香醒脑的功效。心病还须心药医,娘娘请心宽,走过这么多年的风霜,还在乎什么?”

    “林太医也要为将来打算,能放下的就放下吧。”岚音发自内心,实在不想他再陷入无尽的深渊。

    “身不由己。”林太医的声音很低,落寞地转身离去。

    “落霜,你去暗中打听一番,八阿哥最近在忙什么?”岚音嘱托,“不可让八阿哥知晓。”她总觉得林太医好似有话要说,却未出口。

    “是,主子。”落霜茫然地点头。

    岚音望着窗外披着绿苔的红墙,从何时起,八阿哥离她越来越远。与此同时,宫外京城酒楼的雅间内,四阿哥与素衣男子正在把酒言欢。

    “此事关重大,真是险中求胜。”四阿哥凝神。

    “四阿哥想如何做?”素衣男子问。

    “太子真是太小看八弟。”四阿哥挑眉重语,“太子以为利用八弟逼宫夺位,再行剿灭八弟乱党,继承大统,八弟怎会不知晓太子的心思?”

    “九阿哥和十阿哥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八阿哥恐怕到时候要把弑君逼宫的罪名安在太子身上。”素衣男子沉思。

    “他们是互相利用,互相打击,只看谁的心更狠。”四阿哥的眼中闪过冷冽。

    “那咱们?”素衣男子试探地问道。

    “他们都太小看皇阿玛。”四阿哥深吸一口气,“皇阿玛虽然年事已高,却多疑精明,咱们什么都不要做,唯一做的便是要皇阿玛有所防备。”

    “将此事告知皇上?”素衣男子放下酒盏。

    “八弟对你如何?”四阿哥紧盯着素衣男子。

    “信任有加。”素衣男子点头。

    “就让他失望至极。”四阿哥大笑,“便请大人亲自向皇阿玛禀明,这样皇阿玛定会对大人刮目相看,更加看重。”

    素衣男子微笑:“只要能给姐姐报仇,微臣誓死效忠四阿哥。”

    “谈什么生死,皇阿玛向来爱惜才华之人,本王会保你无事。”四阿哥信誓旦旦。

    “若不是四阿哥指点迷津,微臣依然在助纣为虐,微臣为十三阿哥之事,惭愧啊。”素衣男子低垂着头,他已经是是南书房行走,皇上身边的红人——张廷玉。

    “十三弟的事,与大人无关,都是太子和八弟所为,十三弟的账,本王会为之讨回。”四阿哥握紧双拳。张廷玉满脸惶恐和失落。

    “此番如若恰到好处,八弟一党会被皇阿玛一网打尽,大人的仇,自然也报了。”四阿哥带着凶狠。

    “皇上向来宠爱良妃娘娘。若是良妃娘娘求情,那皇上?”张廷玉忧心。

    四阿哥大笑:“皇阿玛宠爱良妃人尽皆知,但皇阿玛眼中最重的还是江山社稷,如今宫中最得宠的是和嫔,良妃年老色衰,八弟又令皇阿玛厌恶,长春宫的荣耀已经到头了。”

    “还是四阿哥看得通透。”张廷玉拱手。

    “大人去准备,明日皇阿玛便启程,本王在京城等候大人的好消息。”四阿哥端起酒盏。

    “四阿哥放心,微臣会马到成功。”张廷玉举杯相对。

    四阿哥仰首而尽,眼角的余光泛着狠厉的光芒,他隐忍多年,一直牢记皇额娘的话,只有笑到最后才是胜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要做的是猎户,站在黄雀背后。这场暗地里的小聚,扭转了朝堂上所有的局势,八阿哥的性命堪忧。

    第二日,玄烨带着群臣围猎出行,护军营的侍卫整装待发,众阿哥们威仪尊贵,陪伴身边。随行的队伍延绵数里,壮观威严。

    岚音深情地望向八阿哥,八阿哥灼灼一笑。

    回到长春宫,岚音忧心忡忡:“问出什么?”

    “宫人们都不知晓。”落霜低沉。

    岚音摇头:“不可能,今日八阿哥的笑中显然藏着心事。去寻灵秀来。”

    “嫡福晋刚刚小产,待过几日,奴婢去请嫡福晋前来给主子请安。”落霜柔声提醒。

    岚音微微点头,灵秀自从生下世子,这已经是第二次小产:“去送些补身的贡品,莫落下病根儿。”她总觉得惴惴不安,只能不断祈祷上苍,然而上苍没有怜悯她。

    还没等落霜去请灵秀,灵秀拖着柔弱的身子找上门来。

    “额娘。”灵秀刚进门就跪倒在地。

    岚音急忙搀扶起她:“地上寒气重,你怎么受得了,这才几日,你怎么出门了?落霜,快为嫡福晋准备手炉,再煮碗补汤来,把门窗都关上。”落霜连连应声而去。

    “额娘,救救八爷吧。”灵秀痛哭。

    岚音皱着眉:“到底发生了什么?”

    灵秀哭哭啼啼:“额娘,皇阿玛要杀八爷,已经将八爷暗中圈禁。”

    岚音震惊:“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灵秀眼神迷离:“八爷与太子达成共识,要在皇阿玛狩猎离宫时,逼宫夺位。”

    岚音惊愕地站立:“八阿哥竟然与太子狼狈为奸,逼宫之后,他要将太子斩杀?将罪名扣在太子头上?”灵秀泪眼婆娑地点头。

    “真是糊涂啊。”岚音重拍桌案,“这本就是一招险棋,刀尖儿上舔血,太子的势力经营多年,太子妃的母族手握重兵,八阿哥真是太轻敌了。”

    灵秀擦拭着眼泪:“本来是有八成胜算的,若不是有人告密,皇阿玛怎么会如此警觉?”

    岚音侧目:“太子告密?”

    “不是太子,是南书房行走——张廷玉。”灵秀咬着牙根儿,“八爷敬重于他,没想到,他临阵倒戈,向皇阿玛告密,皇阿玛才提前动手,八爷身陷囫囵。”

    “原来是他。”岚音想起八阿哥曾经提及的南书房行走,看来便是这位张大人了,既然是他,那背后莫非是?她不敢再往下想。

    “额娘,救救八爷吧,八爷为此计筹划数日,倾其所有,如今察哈尔旧部,包括林太医都被皇阿玛生擒,性命堪忧。”灵秀痛心疾首。

    岚音踉跄,林太医临行前的一句身不由己,竟然是这番意思。

    “皇阿玛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八阿哥与察哈尔部勾结,所以并未对外宣扬,想来皇阿玛也是颇有踌躇。”灵秀焦虑,“还请额娘保住八爷的性命。”

    “你们太过糊涂,我早对八阿哥讲过,他不是皇上的对手,他却始终不信,如今落得如此田地,难道要搭上所有人的性命吗?”岚音闭上双眸,“皇上本便多疑,察哈尔一直是他心头的忌讳,你们非要如此做。他早已不是多年前的皇上,如今我求他,也是难上加难。”

    灵秀放下怀中的手炉,跪倒在地:“额娘,无论如何,请保全八爷,今后臣妾会劝慰八爷,即使是一亩薄田,粗茶淡饭,臣妾愿终身追随。”

    岚音拉起她:“让额娘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

    “谢额娘。”灵秀的眼中放出光芒。

    傍晚时分,长春宫余辉点点,岚音与落霜默默相对。

    “落霜,你明日亲自去安国寺。”岚音淡淡一语,“太皇太后早就预见了今日的劫难,如今只有那道遗旨才能救八阿哥的命。”

    “奴婢明日一早儿便去。”落霜无可奈何。

    “而我却救不了林太医,救不了察哈尔旧部数百人的性命。”岚音痛哭,“没想到四阿哥深藏不露,到头来,还是皇贵妃深谋远虑。”

    “张大人之事,是四阿哥故意利用,主子为何不告知张大人真相呢?”落霜殷切地问。

    “四阿哥既然能说服张大人,定有重要的证据,你我口说无凭,如何能撼动张大人的心,更何况。”岚音叹息,“张大人明白真相又如何?这本便就是一场夺嫡的恶战,八阿哥的身份是皇上的忌讳,如今又被皇上生擒,难道还要给他希望,继续争夺皇位?我累了,这场没有赢家的争斗,我不想再走下去,也不希望八阿哥再执迷不悟。”她的岚音脸上挂着惨笑,到时候离开了。

    纸永远包不住火,八阿哥被皇上幽禁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尽管众人都不知晓其中的内情,但八阿哥触动皇上的逆鳞,却是人尽皆知,长春宫闭门谢客。

    迎着紫禁城的熹微之光,玄烨提前回宫。岚音梳洗打扮一番后,带着落霜跪在乾清宫门前。

    “皇上,良妃娘娘已经在外跪了两个时辰,您看?”粱公公小心翼翼。

    玄烨缓缓放下手中的古籍,长舒一口长气,“让她进来。”

    粱公公弓着腰,一路小跑:“良妃娘娘,皇上召见。”

    岚音在落霜的搀扶下,来到殿内。

    威仪尊贵的龙椅上坐着帝王,那是她永远不能到达的高度。

    “臣妾叩见皇上。”

    “卫岚音,你骗得朕好苦,骗了朕这么多年。”玄烨双眼怒火。

    “皇上也不是骗了臣妾好多年吗?”岚音眸光清寂。

    “你好大的胆子。”玄烨盯着她,“朕何时骗过你?”

    “臣妾今日是来给皇上看一样东西的。”岚音双手呈上太皇太后留下的遗诏,避开他的质问。

    玄烨见到熟悉的字迹时,眼前氤氲一片,殿内弥漫着龙涎香的气味。

    “你在威胁朕?”他开启金口。

    “臣妾绝无此意,臣妾是来为自己和八阿哥求情。”岚音恭敬而语。

    玄烨冷语:“你生的好儿子,竟然要逼宫夺位,你们母子对得住朕吗?”

    “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岚音泪滴滚落,“臣妾的身上不该流着察哈尔的血。”

    “原来你在朕身边,时刻都怀着仇恨,时刻都想着要恢复察哈尔的荣耀,时刻都想杀了朕,是不是?”玄烨双目赤红。岚音无言以对,只能沉默摇头。

    “哈哈,朕竟然痴恋你一生。”玄烨放声大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朕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

    “没有。”岚音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力量,她大声呼喊。

    “那是什么,玩弄朕的感情,你觉得很好?”玄烨的眼中泛着寒意。

    “皇上对臣妾的宠爱,臣妾铭记于心,但臣妾受不起皇上的爱恋。”岚音隐忍多年的委屈,脱口而出,“皇上贪恋的是臣妾的容貌和性情,是臣妾的弱小激发了皇上的仁慈,在皇上的眼中只有江山和美人,但美人不是爱人。皇上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恋。”她抬起头,迎上玄烨愤怒到极致的冷眸。

    “你再说一遍?”玄烨一字一句。

    “臣妾再说一遍也是如此,后宫这么多嫔妃,皇上哪有什么真情相对,后宫是皇家为江山永固和自己的私欲所设,皇上对臣妾的确高于其他人,可是臣妾依旧受不起皇上如此自私的爱恋。”岚音浑身颤动,“皇上拥有整个后宫,而臣妾的心里却只有一个皇上,这么多年,皇上喜,臣妾喜,皇上忧,臣妾忧,臣妾等着、盼着皇上能多看臣妾一眼,哪怕是一个眼神,臣妾便心满意足。皇上每次对臣妾所讲的爱恋之语,臣妾在心中会翻起无数回,填满臣妾的心,可是臣妾换来了什么?”

    她泣不成声:“多年来,臣妾在后宫举步维艰,受尽折磨,皇上只能袖手旁观,即使知道臣妾委屈,只能让臣妾忍让,因为皇上更在意的是江山社稷。新人年年入宫,皇上对臣妾的情谊更是淡薄,皇上竟然还利用臣妾察哈尔部的身份,暗中做饵,想引蛇出洞,一桩桩,一件件,臣妾的心早已疲倦,臣妾更受不起皇上给的荣耀。你不懂什么是爱恋。”

    乾清宫死气沉沉,落霜和粱公公不敢大声喘气,玄烨更是双拳紧握。

    “皇上,放臣妾离去吧。”岚音拉住明黄的龙袍。

    “不许你离开朕,除非你死。”玄烨泛着杀气。

    “臣妾谢皇上成全。”岚音松开他的衣角,“察哈尔旧部曾经多次想害皇上性命,都被臣妾和八阿哥挡住,八阿哥被太子步步紧逼,实在无法,才有此念,也是罪有应得,请皇上念在骨肉亲情,留世子弘旺一命。”

    “朕的皇位对你们真的那么重要?”玄烨喃喃自语。

    “这里没有什么对错,只有胜负,都是一步之遥的皇子,他们都有机会。”岚音惨笑,“皇上难道不明白这粗浅的道理?”

    “到底是朕老了,糊涂了。”玄烨落寞地转过身,岚音的话如尖刀一般插在心窝,他的心很痛。

    “皇祖母高瞻远瞩,早就预见了今日的一切。”他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慢慢走向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你退下吧,朕累了。”

    岚音望着他瘦弱疲惫的背影,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能默默离去。乾清宫彻夜明亮,金烛台上几滴浊泪增添着凄凉,只有那把龙椅泛着血色的光芒。

    从乾清宫归来的岚音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来到翊坤宫。

    宜妃正焦虑地困在屋内:“良妹妹,皇上如何讲?”

    岚音摇着头:“皇上的心思,无人得知。”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百密一疏啊。”宜妃叹息,“可惜了八阿哥。”

    “宜姐姐,你我同在宫中,姐妹多年,历经世事,臣妾奉劝姐姐一句,放手吧,今后不要再参与阿哥之间的争斗,只有安享荣华,才是正道。”岚音真挚地讲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老了,经不起折腾。”

    “我何尝不想,只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宜妃担忧,“回头太难。”

    “再难也要回头,总好过粉身碎骨,恩义全无。”岚音伤心至极。

    “皇上对良妹妹讲了什么?”宜妃疑问。

    “咱们斗不过皇上。”岚音感慨。

    宜妃叹息:“如今想来,还是温妹妹清闲享福,活着的才受罪啊。”

    “是啊,死去才能解脱。”岚音惨淡微笑,“才能逃离这牢笼。”宜妃瞳色幽深。屋内的珠帘微微晃动,引人无限遐想。

    接连数日,紫禁城无任何风吹草动,却人人自危。

    长春宫中落寞冷清。

    岚音的鼻尖儿泛着薄汗,将胸中的伤痛化作纸上的字迹倾诉。一滴滴泪不经意地滑落,润湿了宣纸。

    “主子,太子那边?”落霜担忧,皇上为何圈禁八阿哥,却放过太子。

    “皇上早晚会再废太子。”岚音低垂着头。

    “皇上会立谁为太子?”落霜惊叹。

    岚音拿捏不准:“八阿哥已无希望,这多年的势力会落入十四阿哥手里,四阿哥沉稳超群,十四阿哥魄力非凡,两人都深得皇上宠爱,到底立谁为太子,只能看皇上的心意了。”

    “真是便宜了德妃娘娘。”落霜愤愤不平。

    “若是十四阿哥登基,德妃才会得意,若是四阿哥,恐怕便是她的死期,她得的只不过是虚名罢了。”岚音轻轻喘息,皇贵妃与德妃的恩怨甚深,不会轻易解开。

    “难道四阿哥会杀亲母?”落霜惊愕。

    “皇贵妃怎能会轻易放过德妃?”岚音反问。

    “那四阿哥?”落霜低头研磨。

    “德妃害死敏嫔,四阿哥怎能不知,这正是四阿哥的厉害之处,表里四阿哥对德妃毕恭毕敬,而暗里,四阿哥只认皇贵妃一个额娘,德妃这些年,尽心尽力为十四阿哥铺路,四阿哥只是故意不计较,内心所想,谁又得知?”

    “四阿哥的胜算大过十四阿哥。”落霜重语。

    “那就看他的造化了。”岚音停顿了一下,“这些天,我真正放下了,放下了,才能看得通彻。”

    “皇上喜爱四阿哥的四子弘历,已经命人养在宫中,要在上书房读书呢。”落霜禀告。

    “竟有此事?”岚音蹙眉。

    “确有此事,太子的世子弘皙大发雷霆,打了弘历,弘历人小志高,为弘皙求情,皇上愤怒,惩罚弘皙跪拜思过。”落霜解释。

    “人就怕比较,四阿哥煞费苦心,弘历深得他的调教,真是……”岚音欲言又止,她已经不愿再去想无关事。

    “都是为了皇位啊。”落霜发出感慨。

    “皇上不论立谁为太子,只有顺利登位才是赢家,否则也是一败涂地。”岚音一语道破。

    “难道皇上再立太子,还会掀起轩然大波?”落霜瞪大双眼。

    “阿哥们之间势均力敌,顺利登基确实艰难。”岚音摇头,“这些离咱们都太过遥远,都忘了吧。”

    “主子,皇上到底会?”落霜咬着红唇,忍不住地问。

    “我也不知道。”岚音放下手中的紫毫。

    “皇上最为仁孝,一定会遵从太皇太后的遗诏。”落霜坚定。

    “准备后事吧。”岚音微笑,“一命换一命,值了。”她看着墨迹未干的字迹,心中有万般不舍,或许这就是天意,冥冥中早已注定一切,只待你走完这一程。额娘,岚儿到底让您失望了。她微闭双眸,沉浸在无尽的痛苦和不舍中。

    朝堂上风云变幻,玄烨出乎意料地放了八阿哥,暗中斩杀了察哈尔旧部的所有人,包括林太医。当八阿哥将一枚白脂玉佩和破碎的木槿耳坠送到岚音手里时,岚音口吐鲜血。一声清脆响彻长春宫,八阿哥的脸上一片红肿。八阿哥长跪不起。

    “额娘息怒。”八阿哥苦涩地挤出一语。

    “既然死里逃生,便好生对待灵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面前各自飞,她没有独飞,而是选择与你一同面对牢狱之灾,这样的女子,你要珍惜。”岚音颤动地拂过白脂玉佩。

    “儿臣谢额娘的救命之恩。”八阿哥低头叩拜。

    “你今后的路更加艰难,好自为之吧,毕竟是你自己选的。”岚音心疼的嘱托。

    “儿臣知道错了。”八阿哥眼含热泪,“额娘。儿臣知错了。”

    “走吧。”岚音最后一次地抚摸他的头,缓缓站立。八阿哥行着大礼,转身离去。

    岚音望着他的背影,端庄沉静地微笑,内心充满祝福:好好活下去。

    从此八阿哥淡心寡欲不问世事,却依旧得到玄烨的斥责,众人皆知,长春宫的荣耀彻底走到了尽头。

    紫禁城的深秋,总是凄凉无限。

    在一个黑漆的寒夜,玄烨站立在高阁,望着远方模糊的琉璃,双眸含泪。稀薄的星空昏暗如井,恍如悲伤的内心。

    “皇上,这里风大,还是回吧。”粱公公低沉劝慰。

    “朕真的不懂爱吗?”玄烨用力地盯着黑暗的远处,试图挽留住什么,却一无所获。

    “奴才哪里懂什么情爱,奴才知道皇上心中的苦。”粱公公忧伤。

    “苦?苦却留不住她。”玄烨重击着栏杆。

    粱公公跪倒在地:“奴才失言了。”

    “朕怎么能不懂爱,她到底想要什么?”玄烨凝立秋风中,苍凉无光。他缓缓转身,栏杆上留下了几滴风干的泪痕。

    他没有回乾清宫,而是推开了长春宫的宫门,熟悉的景色和味道扑鼻而来,这里人去楼空。他沉重地触摸着每一处,仿佛都带着岚儿的气息。

    梳妆台上还留着几缕秀发,首饰金银都静静地躺在小格子内,原来岚儿只带走了那对木槿花。

    玄烨失声痛哭,他是帝王,天下的女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难道他的付出,换来的只有岚儿一句不懂得爱吗?这句话多日来始终郁结在心,他想不透,参不明,一次次伤感。如果不是爱,为何此时,他的心会如此疼痛,如果不是爱,他为何如此落寞?

    他的目光停驻在桌案上,那是一首诗词,是岚儿的笔迹。宣纸上斑斑泪痕,是岚儿对他的情谊。

    缺月挂疏桐。

    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

    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

    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

    寂寞沙洲冷。

    这是他和她初见时的那首词,他踉跄地扶着桌沿儿,颤动地触摸着每一个字迹,老天如此捉弄人,在两人初见时,便已注定一生的坎坷和今日的诀别。

    “拣尽寒枝不肯栖。”玄烨重复着,岚儿不愿栖息在红墙金碧,留给他寂寞沙洲冷。岚儿是带着恨离开他,离开紫禁城?

    玄烨捂住胸口,万般情感涌在喉间,股股咸甜,殷红了明黄的龙袍,殷红了淡淡的墨迹。

    “皇上。”粱公公急忙搀扶。

    玄烨摆着手,脸上带着笑意,眼前好似看到了岚儿俏丽的身姿,甜美的问他:“皇上是在讲臣妾颜如舜华吗?”

    他心如刀绞,失去后方知曾经拥有过的美好,难道这不是爱吗?

    “岚儿在朕心中岂止是颜如舜华?只是岚儿听不到了。”他终于支撑不住,长春宫内乱作一团。

    康熙五十一年,长春宫传出噩耗,良妃娘娘薨,宫女落霜悲伤过度,随之而去。

    长春宫满目素白,从辛者库走出的娘娘,终于走完了传奇的一生。

    阵阵浪涛,冲击着细沙,岚音与落霜在这片宁静的海边已经度过了六载。每日在海边拾贝捡蟹,日子过得清闲。这里没有争斗,没有皇位,只有蔚蓝的大海和成群的海鸥。岚音彻底忘记了过去,远离了权势和仇恨。

    “主子。”落霜晾晒着海藻。

    “怎么又忘了。”岚音微笑。

    “奴婢唤主子已经唤了几十年,真是改不过来啊。”落霜摇头。

    “随你,这些衣裳都缝制好了,送给附近的乡亲,咱们没少受他们的恩惠。”岚音捧着一堆衣物。

    “主子,油灯熏眼,莫要熬夜了。”落霜心疼,她麻利地离去。

    岚音仰望蓝天白云,用力吸允着微咸的海风。他终是不忍杀她,送她离开了紫禁城。她带着落霜,一路奔波,来到幼年与额娘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民风淳朴,消息闭塞,只听过皇上废立太子和千寿宴的大事,阿哥们之间的争斗不得而知。这样也好,毕竟她已经是死人,何必再眷恋红尘之事。

    “主子,主子,您看谁来了。”落霜在远处呼喊。

    岚音抬起头,青衣老者和一女子站立在落霜身边,是老友子鸣和念心。

    子鸣白发苍苍:“娘娘。”念心早已泣不成声,扑倒在岚音怀中。

    “这里没有什么娘娘。”岚音喜极而泣,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到故人。

    “八阿哥若是知晓娘娘还在世间,定会欣喜。”子鸣沉思感慨。

    “是啊,嫡福晋也会高兴。”念心泪眼朦胧。

    “八阿哥可好?”岚音忍不住,“灵秀可好?”

    子鸣轻轻摇头,又转而点头,念心低垂着头,暗自叹气。

    岚音心中翻滚,八阿哥虽然死里逃生,留得一命,但势力仍在,朝中的重臣怎能轻易放弃?他躲过了皇上手中的刀,却躲不过贼人手中的剑。

    “子鸣先生和念心怎么会来这?”落霜倒着热茶,“一切简陋,还请见谅。”

    子鸣依然是谦谦君子:“我能来这里,是当年娘娘告知,如今子鸣无处安身,便想到了这里?”

    “我一直在醉庐侍奉先生,无处可去,只能跟着先生走。”念心惨笑。

    无处安身,无处可去?看着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那八阿哥更是凶多吉少,岚音蹙眉:“八阿哥他?”

    “娘娘稍安勿躁,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娘娘,真是天意,天意啊。”子鸣感慨。念心紧抿着唇,神色凝重。

    屋外风轻云淡,屋内热茶袅袅,直到余辉漫天,岚音的泪一次次滚落。

    “这样也好,八阿哥依然是皇子,依然是阿哥。”子鸣叹息。

    “皇上为何不放过八阿哥,八阿哥已经放弃退让。”落霜愤慨。

    “退让便意味着将生死置于身外,只能任人宰割。”子鸣放下手中的粗碗。

    “鹰到底是谁弄死的?”岚音咬着唇,“是四阿哥?”

    子鸣摇头:“四阿哥的四子弘历已经远远超过皇上的嫡孙弘皙,四阿哥一心讨皇上欢心,不必冒险做此事。”

    岚音忽然脸色青白:“是皇上?”

    子鸣点头:“是皇上所为,皇上的意图不是打击八阿哥,而是告诫八阿哥身边心存不轨之人,断了不臣之想。”

    “八阿哥的病?”岚音担忧。

    “八阿哥已经好多了,皇上虽然停了八阿哥的俸禄,将八阿哥击倒在地,但八阿哥毕竟是皇子,八阿哥和嫡福晋在家写字读书,也落得清闲。”念心宽慰着她的心。

    “咱们到底斗不过皇上。”岚音踌躇,“这都是命啊。”

    “皇上处心积虑,不愧是千古一帝。”子鸣也不得不承认,玄烨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好皇帝。

    岚音问:“皇上要如何安排废太子?”

    “皇上已经命人在德胜门外修建郑家庄,晋封废太子为理亲王,着其家眷居住。”子鸣应答。

    “皇上对废太子不薄,一切皆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岚音深有感触。

    “只可惜太子妃早逝,废太子在咸安宫郁郁寡欢。”子鸣讲述着憾事。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岚音感叹。

    “宫中一切可好?”落霜径直问,毕竟那里是她生活一生的地方,曾经的对手也甚为挂念。

    念心微笑:“皇上刚刚大封了后宫,加封和嫔娘娘为和妃,密贵人为密嫔,勤贵人为勤嫔,定贵人为定嫔,宣嫔娘娘为宣妃,成嫔娘娘为成妃,其中和妃娘娘最得皇上心意,盛宠紫禁城。”

    “皇上向来吝惜隆恩,这次倒也封得彻底。”岚音沉默无语。

    “娘娘猜猜和妃娘娘是谁的人?”子鸣幽叹。

    “和妃不是皇上从漠北带回的吗?”岚音不解,难道风淡云轻,与世无争的和妃也是暗藏祸心?

    “哪里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子鸣摇头,“和妃是四阿哥费尽心思,藏在皇上身边的棋子,和妃心系四阿哥,每日服用不孕之药,生下来的死胎都是她自己而为之,她痴心妄想,四阿哥登基,与四阿哥双宿双飞,殊不知,她只是一颗棋子。”

    岚音和落霜面面相觑,原来真相如此残酷,四阿哥的手伸得如此之长。

    “娘娘既然远离了紫禁城,便忘了吧。”子鸣心疼。

    “这里有几间偏房,收拾出来,你先住下吧,彼此也有个照应。”岚音感激地看着他。

    子鸣微微点头,人生失意,总有惊喜,也是心满意足。

    夜半时分,念心激动得无法入睡,她想起一事,忽然抓住岚音的手,“娘娘错怪皇上了。”

    岚音也没有睡:“错怪?”

    念心压低声音:“奴婢也是无意中发觉,子鸣先生和八阿哥都不知晓,当年是花将军派人杀害娘娘的家人,更是花将军一把火烧了娘娘家的府邸,国舅爷是被花将军蒙蔽,误将皇上当成仇人。”

    岚音死死摇着她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花将军想要利用国舅爷作为制约娘娘最后的棋子。”念心一语道破。

    岚音的泪无声滑落,她恨错了人,怪错了人,一切都为时过晚。其实,她也不懂得爱,没有相信他……她只能带着遗憾了却余生。

    暑去寒来,子鸣和念心在这片宁静的海边安定下来,他们四处游历行医,谁都没有再次提及那段凄美的往事云烟。

    初冬的清晨,子鸣与念心又去给村民诊病,岚音迎来了一位故人。

    “拜见良妃娘娘。”温润的君子跪倒在地。

    岚音的眼睛已经模糊不清:“你是?”

    “良妃娘娘,我是十二阿哥。”

    岚音仔细瞧,真是十二阿哥。

    “额娘要是知晓良妃娘娘还活着,不知会多开心。”十二阿哥诚恳地讲道。

    “你怎么找来的?”岚音疑惑。

    “我是奉皇阿玛之命,与四哥祭拜昭陵,绕路来探望良妃娘娘。”十二阿哥搀扶着她坐下。

    岚音激动着无法言语:“皇上知道我在这里?”

    “皇阿玛当然知晓良妃娘娘在这里隐居,自从良妃娘娘来到这里,这个渔村总会有护军营的侍卫乔装前来探望良妃娘娘,这些年,良妃娘娘的点点滴滴,皇阿玛都是知晓的。”十二阿哥低沉回答。

    “前些年,皇阿玛知晓良妃娘娘的眼睛不好,特意命人将上好的药材,送往附近的小镇,良妃娘娘蒙在鼓里罢了。”

    岚音泣不成声。

    “良妃娘娘,皇阿玛自知时日不多,特命我前来,亲口告知良妃娘娘,皇阿玛到底负了良妃娘娘,是身不由己,希望来生不再为帝,与良妃娘娘生死与共。”十二阿哥激动地讲道。

    岚音痛哭:“我也错怪了皇上。”

    “良妃娘娘可有话带给皇阿玛?”十二阿哥鼻间酸楚。

    岚音从怀中掏出香囊,里面装着那只木槿耳坠:“告诉皇上,来生带着这个来寻我。”

    “良妃娘娘保重。”十二阿哥挥泪而去。岚音的心飞往了紫禁城。

    一年又一年,如水年华。

    落霜愣愣地从外而入:“主子,主子。”

    岚音正在念着佛经,佛珠忽然散落在地。

    “皇上,皇上,驾崩了。”落霜拽住岚音的手,“四阿哥继承了大统。”岚音半晌无语,她摸着清冷的脸庞,竟然没有一滴眼泪。

    “主子。”落霜焦急地呼喊。

    岚音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昏倒在落霜怀里。

    “皇上,皇上。”她在睡梦里不停地呼喊。一夜间,落霜也苍老了许多。

    数日后,在一个铺满余辉的午后,卧床多日的岚音带上一只木槿花耳坠,赤着脚,笑里含泪地走向宽阔的大海,她一步步地走着,仿佛走向新生。

    “生死与共又何必来生,今生也如此,皇上你慢些走,等等岚儿。”

    海浪冲淡了沙滩上的脚印,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波涛滚滚海面上。轻柔的海风吹过,海面归于平静,依然是霞飞满天。

    从远处寻来的落霜发疯地拍打着海水:“主子。”

    康熙六十一年,玄烨在畅春园驾崩,临死前手里握着那只木槿花的耳坠。四阿哥继位,年号:雍正。

    雍正元年,德妃(仁寿皇太后)五月二十三日丑刻薨。

    雍正五年,荣妃薨。

    雍正十年,惠妃薨。

    雍正十一年,宜妃薨。

    乾隆五年,成妃薨。

    乾隆八年,佟佳氏(小佟)薨。

    乾隆二十二年,定妃薨。

    乾隆三十三年,和妃薨。

    正文完!

    温庄公主番外—日色欲尽花含烟。

    自幼皇额娘便告诉我,我是大清国最尊贵的公主,可以心想事成,不必害怕任何事,惧怕任何人。我长大后,发现公主是世上最可怜的人,正因为我的身份尊贵,所有人对我虚伪至极。只有永福宫的庄妃对我最好,我时常会去小坐,和她谈天论地。

    公主的日子总是寂寥,我无事时总是梳着长长的辫子,装着八旗显贵,骑着心爱的小红马,在盛京城里闲逛。有一天,我无意救下一名少年,便留在身边使唤。被关雎宫的宸妃发现了,以淫乱之名将我扭送到皇阿玛面前。

    凤凰楼里,皇阿玛安坐在龙椅上,温柔地看向宸妃,根本无视其他人。我冷笑着地看着这段忘年恋情。

    “温庄公主真是厉害,都是大姑娘了,还留个少年在身边,不是让人笑话吗?”宸妃趾高气扬地讲道。

    皇额娘一言不发,她已经被皇阿玛冷落多年,唯一的荣耀只有中宫的位置。

    “温庄公主还小,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庄妃柔声微笑。我已经十二岁,还没有来葵水一事,宫中人尽皆知。

    “姐姐此言差矣,若是那般,还用这般折腾,直接将砍头罢了。”宸妃斥责。

    “不行,小林子家破人亡,已经够惨了,难道宸妃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吗?”我着急地反驳。

    “放肆,你是怎么和长辈讲话?”皇阿玛开启金口。

    “皇阿玛。”我倔强地抬起头。

    “别忘了,你是大清国的公主。”皇阿玛重重拍着桌案。

    “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管教不严,小林子倒也灵性,不如将小林子阉了,留在温庄公主身边,也是无可厚非。”皇额娘低沉地讲道,聪慧的她总会想出各种解决难题的良策。只是我怎么可能让小林子成为太监?

    “不行,我既然救了他,怎能又毁了他?”我不停地摇头。

    “不可任性。”皇额娘递给我警示的目光。

    “请皇阿玛开恩。”我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

    “还说没有私情,能令温庄公主低声下气的人,真是厉害。”宸妃阴阳怪气地微笑。

    “皇上,如今八旗铁骑迟早入关,我大清男丁又少,正是用人之际,既然温庄公主有缘救下此人,不如将此人送往军中当个医童,也好为我所用,岂不更好?”庄妃笑意盈盈。

    “是啊,小林子脑子灵,当个医童一定没问题。”我殷切地望向皇阿玛。

    “就依照庄妃所言吧。”皇阿玛点头。

    “谢皇阿玛。”我喜悦地行着大礼。

    “既然今日,人都在,朕有事宣布,多尔衮已经挥师北上,察哈尔部唾手可得,林丹汗必死,察哈尔肥沃之地,必定为朕所用,朕已经决定,命温庄公主下嫁林丹汗之子,安抚察哈尔的子民。”皇阿玛一言,屋内鸦雀无声。

    “皇上,温庄公主还没有成人?”皇额娘担忧。灭掉察哈尔,再行联姻,将来的路岂止是凶险?

    我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儿臣还想陪伴皇阿玛。”

    “这就是大清公主的命。”皇阿玛无情地讲道。

    我大声哭喊,我虽然救了小林子的命,却没有预料到我的命!我跪在皇阿玛的脚下,恳求他,直到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宸妃离去。

    “起来吧。”庄妃心疼地拉起我,“公主总要有个公主的样子,草原广阔无垠,或许也能成全公主洒脱的性情。”我将信将疑地握紧她的手,站立起来。

    我回到房中便病倒了,再也没有见到小林子,我知道他已经被皇额娘连夜送走。

    “不喝,端走。”我大声地喊。

    “公主,这是皇上亲自命太医院为公主配置的暖宫汤药,命老奴一定要亲眼看公主服下。”板着脸的老嬷嬷厉声喊道。

    “不喝。”我捂住耳朵。

    “那就休怪老奴无礼了。”老嬷嬷挽着马蹄袖儿。我咬着牙根儿咽下苦涩的汤药。

    “老奴告退,明日再来给公主送药,愿公主早日成人。”老嬷嬷阴险地离去。我背过脸,委屈地流下泪珠,原来我在皇阿玛眼中仅仅是位和亲的公主。

    深夜里静寂得可怕,我从床上爬起来,在宫中晃荡,皇额娘居住的正房中发出幽暗的烛光,我知道皇额娘在暗自垂泪,这样的事情,自从宸妃入宫后,每夜都是如此。

    我能如何呢?只恨自己是女儿身。忽然,我觉得小腹一阵灼痛,热流涌出,我大笑地仰望星空,我成人了,我终于要离开了。

    皇阿玛还没来得及将我送走,自己娶亲了,还是位寡妇,一位美艳的寡妇,林丹汗的大妃被皇阿玛封为贵妃。贵妃还带来了小孽种,一个眼中充满愁恨的少年—阿布鼐。

    我懒得与他交锋,依然四处闲晃,我要把曾经居住、长大的地方,都仔细看一遍,因为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此时,盛京城中的八旗显贵们都迎娶了从草原掳来的女眷,一时间,热闹非凡。

    在金秋时节,皇阿玛颁发圣旨将我许配给年幼的察哈尔王—额哲。送亲的人,正是那个小孽种—阿布鼐。皇额娘亲手为我披上凤冠霞帔,凤冠好重,重得我喘不上气来。皇额娘早已泣不成声。

    “公主长大了。”庄妃红着眼睛。我拿出最喜欢的喜鹊金钗,递到她手里:“留个念想儿吧。”她微微点头。

    “这是大喜的日子,温庄公主勿要哭泣,额哲是草原上的雄鹰,是公主的良配啊。”贵妃献媚。我怒瞪了她一眼,好女不二嫁,贵妃和宸妃一样都是侍奉二夫,最为汉人不齿。

    “好了,别耽误时辰,去给你皇阿玛行礼吧。”皇额娘打破屋内的寂静。

    我跪倒在凤凰楼前:“儿臣谢皇阿玛的养育之恩。”

    “别给爱新觉罗家族丢脸。”皇阿玛沉重的声音。迎着吹吹打打的锣鼓声,我坐上了金黄的花轿。

    一路上,阿布鼐总是在暗处盯着我,眼中冒着怒火。我几次想逃跑,都被他识破,抓了回来。

    “不要再费尽心思,除非你死。”阿布鼐面无表情。

    “你那么厉害,为何被大清打败?”我残酷地揭开他心底的伤疤。

    “若不是族里出了奸细,察哈尔部怎能败在尔等贼寇手里。”阿布鼐揪住我的脖子。我窒息得无法喘气,却没有挣扎,这样去了也好,至少早死早投胎。

    “你为何不反抗?”阿布鼐放开我。

    “反抗有用吗?就像我不想嫁,也必须穿上这身嫁衣。”多日的委屈和伤心终于释放出来,我大哭不止,“我才不想当什么公主。”

    “可是,你注定是大清的公主。”阿布鼐冷清地转身离去。我一个人在孤独的帐篷里悲伤哭泣。

    之后的日子里,我的马车里总会出现些活物,旅途少了寂寥,多了些乐趣。而阿布鼐的脸色依旧冷冽。

    在经过一场暴风雪后,我见到了我的夫婿,新一代的察哈尔王—额哲。他和阿布鼐长得不同,是一位草莽,形如野人。

    洞房花烛夜,我忐忑地守在帐篷里看到了阿布鼐。

    “你来做什么?”我愤怒地问。

    “当然是来侍奉温庄公主。”满身酒气的额哲晃晃悠悠地到来。

    “你们想做什么?”我大声喊。

    额哲拍着阿布鼐的肩膀:“阿布鼐,她的老子睡了你的母亲,你去把她睡了,为父汗雪耻。”

    我气愤地站立:“皇阿玛不会放过你们。”

    “哈哈,谁让你是皇太极的公主,我察哈尔部已经编入八旗,他还想怎么样?你就是一个可怜的公主罢了,他送你来,就预料了你的命运。草原上谁不知道我额哲不能尽人事。”额哲摔落酒盏,“阿布鼐,你还等什么?拿出草原汉子的血性,这个女子,给你了。”他拉着一名歌女坐在圆桌旁,等待着阿布鼐的行动。

    阿布鼐醉意熏熏地走向我。

    “阿布鼐,我是温庄公主,是你的嫂子。”我不断地后退。

    “温庄公主,很好。”阿布鼐将我横腰抱起,放在毛毯上。

    放开我。”我害怕地捶打他,他撕裂了我华贵的衣裳,让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耻辱。耳边依稀传来额哲和歌女媚笑的声音,我不敢喊,死死咬住嘴唇。梦想离我越来越远,我宁愿这样死去,至少来世不会投生为公主。

    “哈哈,真是个柔弱的娘们,浑身瘦得像骆驼一样,有什么乐趣?”额哲掀开被子,看着我满身的青紫大笑。

    懦夫,只能欺负女子!我在心中咒骂。

    接下来的日子更是困苦,我沦为额哲和阿布鼐兄弟两人的玩物儿。我好恨,皇阿玛为何将我推入火坑,我偷偷写信给皇额娘,希望能早日回盛京。而每封信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我的心好似草原上的沙石,渐渐风化变硬。终于我迎来了故人——小林子,他已经是温润君子。

    “公主。”小林子心疼地看着我。

    “小林子,帮我带封信给皇额娘。”我欣喜地望着他。

    小林子摇头:“公主死了这条心思吧。”

    “为什么?你不肯帮我?”难道时隔多年小林子变了?

    “公主,皇上驾崩,新皇即位,八旗铁骑即将入关,哪里会顾及公主的死活,朝廷还依仗公主安稳察哈尔草原。”小林子满脸无奈。

    “皇阿玛,驾,崩。”我的眼前一片漆黑,那个高高在上的皇阿玛驾崩了?我以为他真的会万岁。

    “公主,待入关后,我恳求睿亲王,接公主回京。”小林子坚定地讲道。

    我满脸泪痕:“皇额娘呢?”

    “皇太后一切安好,庄妃娘娘所出的皇子已经是皇上。”小林子讲述着京城的变动,他知道,形同幽禁的我什么也不知晓。

    我欣喜点头:“老天有眼,庄妃也是熬出头了。”

    这一夜,我喝了好多酒,晚上阿布鼐占有我时,我用力咬着他的肩膀,引来他更猛烈的动作,我内心狂笑。小林子告诉我,我已经有孕在身,我必须拿掉这个孽种。我要用这个最肮脏的方式,拿掉孽种。但事与愿违,后来,我生下了名义上是额哲的孩子,却长着阿布鼐黝黑的双眼。

    没多久,酗酒多年的额哲终于死在歌女的怀里,我好开心,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皇额娘和庄妃一定会接我回宫,我充满期待。

    可是我等来的是一道命我改嫁的圣旨,圣旨上明晃晃地写着,命我下嫁阿布鼐——新一代的察哈尔王。

    阿布鼐欣喜若狂地抱着我:“高兴吗?”我板着脸。

    “你不高兴吗?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你是我的王妃。”阿布鼐高喊。

    “我才不想做你的王妃。”我疯狂地拍打他。他将我禁锢在怀里,“你只能是我的王妃。”

    我也背上二嫁的名声,成为了阿布鼐的妻子。世上事真是可笑,越是厌恶什么,越是在我身上验证什么。

    原来庄妃也变了!朝堂又颁发旨意,命察哈尔王在盛京居住。我随着阿布鼐回到了盛京老城,成为察哈尔王妃。阿布鼐对我越好,我愈加厌恶他。

    他为了防止我逃跑,一次次占有我,我接连生下两个孩子。我从来没有放弃过逃跑,爱新觉罗家族对我的冷漠,我已经麻木。我要自由,终于在上香的空隙,我逃离了王府。

    我隐藏在附近的村落,依然没有逃脱阿布鼐的视线,在简陋的茅草屋,他粗鲁地将我按倒在地:“我们黄金家族才是世间最厉害的家族。”我的泪无声滚落,却无法阻止他的侵犯。借着他熟睡的时候,我仓皇而逃。

    老天捉弄,我再次有孕,我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事情,我要嫁人!

    我在村民的帮助下,嫁给了一位落魄的卫姓男子。我用手中的金条,买通了他的顺从,成了名义上的卫家大嫂。我为他娶了一位填房后,独自一人来到小渔村居住。这一次,我生下一位美丽的女孩,我为她取名为卫岚音。

    也许她一生困苦,却可以自由自在,为了让她逃离选秀入宫,我自幼便循循善诱,告诫她远离皇宫。

    小林子也成家了,带着他的儿子来看我,还和我结为亲家,我从他的口中得知,朝廷杀了我所有的亲人,察哈尔部彻底完了。

    那一夜我哭了。我才知道,我心中早已爱上了阿布鼐,只是太迟了。

    小林子告诉我,庄妃在四处寻我。我才不会回到充满血腥的地方。

    我带着小岚音又回到了卫家,这时的我已经身无分文。我所谓的丈夫占有了我,这就是生活,我无法抗争,只能顺从。而这时,庄妃真的找到了我。

    我早已看透世间的繁华,推脱了所有的荣耀,只留下额娘的手镯,留给小岚音做个念想。春去秋来,我的身子越来越差,小岚音照顾着幼年的弟弟和我。

    我真地好心疼,好多次我都想带着他们回到京城,又一次又一次地放弃。我不想小岚音成为第二个我,大清的公主,都逃脱不了和亲的命运。

    我已经灯尽油枯,望着哭泣的小岚音,我重复着心底的话语:“不要进宫。”小岚音大声地喊着娘亲。

    我的眼前渐渐模糊,我仿佛又看到阿布鼐那双冷冽无情的双眸,我挂着笑意,慢慢地闭上眼睛。

    “阿布鼐,我来了!”

    “愿老天保佑,小岚音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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