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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她就后背紧贴电梯墙，模仿蜘蛛的姿势往后退去，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双手支撑在身后、不肯松开。
陆远宸开玩笑似的说：“不是吧，你有幽闭恐惧症？”
她没吭声。在这片寂静的黑暗里，陆远宸明显感觉到她呼吸变沉了。
很急促、很艰难、频率也不稳定。
“……”
“你真有？！”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就一语成谶，“林嘉虞！你等等！”
不论他如何惊慌失措地呼唤，他是声音都无法传到她耳中了。
对于幽闭恐惧症患者而言，关在这种黢黑狭窄的小空间里，不管心情愿不愿意，都会引发一系列麻烦的生理反应。
刚才她心跳过速、呼吸困难、被陆远宸一碰就想吐、无法理性思考，就是最佳的验证。
眼下，她眼球表面笼罩了一层半透明的绿色，脑子里嗡嗡作响，胸口一直盘踞着反常的巨大压迫感。
整个人也无力地瘫软下去、晕晕乎乎地跪倒在地。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让陆远宸忽然紧张起来。
他从没这么害怕过。
万一她死在这里、还是因为爷爷愚蠢的考验死的，他肯定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别晕啊林嘉虞！”他在她身边蹲下，用手机照亮她的脸，“看着我！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她摇摇头，凭着本能含糊嘟囔了一句：“少管我……”
幽闭恐惧症，是林嘉虞少有的弱点，也是她最引以为耻的秘密。
一个研究太空飞行器的科学家，居然会怕黑？那要怎么坐火箭去宇宙？为了节省染料，跨星球的飞行器都是能做多小做多小的！
虽然舱体里会设置灯光，但到了紧急时刻，能源都要用来保存温度和氧气，很有可能会关闭所有光源、谋求多一丝生机。
到了那种时候，一个有幽闭恐惧症的宇航员，是绝对不可能生存下来的。
她从来不跟任何人谈起自己有这个弱点，就是因为，她不能接受。
上天给了她那么超常的智力，却让她在自己的职业领域有盲区，这样……不就显得她很不专业吗？
但陆远宸可管不了那么多。
他只想让她尽快恢复过来。
有什么办法……能缓解幽闭恐惧症的症状？可恶，他明明每天上一对一家教课，要说8种语言他会、要问乐理他是专家、要让他做题他通吃海内外，但这方面的知识……
还真的完全没有！
早知道就招个三甲医院的医生来给他讲点常见疾病的应对措施了！
冷汗从他后背滑落，陆远宸用手机的光芒确认着林嘉虞的状态。她很不好，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眼角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泪光，牙齿紧咬下唇，仿佛在同灵魂深处的另一个自己作斗争。
紧急关头，电梯里的内置音箱忽然响了：“喂……喂？听得见吗？”
陆远宸一脸惊愕：“爷爷！”
“……林嘉虞小姐，这是我给你设下的考验关卡。”音箱里的话音并没有回应他，看来是一段录音，被提前安置在这里的，“你们要是能用自己的力量逃出来，我就撤回之前的要求，满足你的愿望。要是不能……就轮到你，乖乖满足我的愿望。”
都这种时候了，还模仿神灯？
陆远宸差点叫破音，他无法掩饰内心的急切：“爷爷！别管什么愿望了！快放我们出去！她迟迟不回家，家里人也会报警的！”
然而，录音不会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人在极度恐惧下坚持不了多久。12小时，我只等12小时，到了时间如果你们还没出来，我就视作你认输。”
陆老爷子一贯喜欢这种命题式考验，据说，当年他带学生的时候，也用了类似的招数、分辨他们哪些人能真正吃苦耐劳。最后，实验室里只留下通过考验的人，不管他们考试成绩如何，都一律录取。
但今天明显不是悠闲地搞这些的时机！
12小时？过了12小时，她说不定都转世投胎了！
“死老头！”陆远宸的咆哮如雷贯耳，“她要是出事，我跟你玩命！你知不知道……”
“咔——”
录音先一步关闭。
冷冰冰的机器，永远不会理解人类的痛苦。
陆远宸怒火中烧，却只能用力握紧她的手：“他不知道你有幽闭恐惧症！嘉虞，别害怕，就当做在睡觉！我会一直和你说话！他迟早会把我们放出去的！”
他和她手指相接。在她紊乱的脉搏里，流淌着最后的倔强。
“……陆……远宸……”
他握紧她的手，“什么？”
“想办法……问我问题……”她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只要……我能思考一点别的问题，就不会……注意力都放在幽闭空间上了……”
他愕然：“问题？”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只对学习感兴趣。就连让自己恢复冷静的办法，也是“思考”。
陆远宸一时不知该笑她，还是该心疼她。
她的体温在飞速下降。此刻正值寒冬，户外是零下十度的低温，电梯里停了暖气，自然会越来越冷。加上她内心的恐惧作祟，更是浑身发凉。
连呼出的气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对不住了，林嘉虞。”他丢下道德心，紧紧抱住她的双肩，不断摩擦。
至少摩擦生热能让她好受一点。
林嘉虞迷迷糊糊地把右眼睁开一条缝，望着晦暗里的少年的面庞。“快……问我问题……什么都行……”
“那，低温会影响光的传播吗？”
“会。温差会影响空气密度，空气密度会影响光的折射，所以看到的东西会扭曲……这个现象，叫蒙气差……”
“水银温度计的原理是什么？”
“热胀冷缩。你能不能……问点……值得思考的问题？”
“你——”
这个女孩，居然在昏昏欲睡的情况下、还要挑他的毛病！这就是本能的学霸吧？陆远宸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的愤怒。
她现在这么脆弱，好像他轻轻一捏，就会碎掉！他能拿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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