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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心忧之际，段掌事撩开了马车侧帘，疲倦地眼睛强打起精神，扫视了一圈后她心头一紧。
“停下！”
段掌事的心咯噔起来。
“停下！”段掌事惊讶地低呼，然而，马车车夫却像根本没听见段掌事的话似的，仍旧策马奔腾。
马车越快就越是颠簸，段掌事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的手紧紧地捏着宁邡的断命判词，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天不管是谁在和我作对，我都必须毁了《锦绣河图》，他们不还我邡儿，我不归他秘图！
马车在漆黑的夜里奔驰，天际乌云黑压压的，没有一丝月光透出来。
“够了！”段掌事一声呵斥。
马车在疾驰中停下，使得车厢剧烈地摇晃了下。
段掌事两手撑着马车内的靠椅扶手，目光如毒蛇一般。
待一切都安静下来，段掌事收回了张开的手臂，但她的目光仍旧如毒蛇一般。
“是你吧，苏大人。”段掌事声音冷如寒冰。
马车车幔被掀开，漆黑的夜色中一抹黑影浮现。
黑影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像一把破开天地的利刃。可是，那黑影撩起车幔的动作又是那么温润柔和，就像在做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而已。
“段掌事，请借一步说话。”
苏渐离的声音带着一分倦懒，但倦懒的背后，仍旧是肃杀和不容置疑的强势。
段掌事暗吸了一口气，手心开始冒着冷汗。她强定了心神，用尽可能冷静的语气对马车外的苏渐离说道：“苏大人若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就在这里说吧。”
苏渐离的眼睛透过漆黑的夜色，看向一团暗影的段掌事。
“你知道我找你是所为何事。”苏渐离开门见山，省了绕弯子的客套。
段掌事心头一紧，“你怎么知道我……我身上有《锦绣河图》？”
苏渐离浅浅一笑，黑夜中，他的笑显得模糊而神秘。
“如果不是我这个覃公公一直跟着你，你早就被宫里的人发现了。段掌事，你向来是个有手段的，但是我不得不说，你这一次做得有些马虎。”
段掌事的手再次紧了紧，“你绝不可能从我手上拿走它！”
黑暗中，段掌事感觉额头上有湿滑的液体流下——她运筹帷幄多年，最终却要败给眼前这个年轻人吗？
苏渐离毫不退让，“我不可以，但素锦可以。”
苏渐离说完，放下了车幔，转身离开。
段掌事不明白苏渐离为什么忽然提到了素锦，当车幔再次被撩起，一个修长的人影从车幔后闯入段掌事的视线，段掌事方才明白苏渐离是什么意思。
修长的人影，正是素锦。
素锦上了马车后，坐在段掌事的对面。
一旁，婢女撑了一盏灯跪着。
马车内的景象慢慢明亮起来。
“段掌事，是我来，还是你自己来？”
素锦的声音倦懒而妩媚，有种蚀骨的力量。
灯亮了，段掌事那张堪称国色的脸再也无法把仓皇和惶恐隐藏，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滑落……
但她的眼眸已经冷静如初，就像誓死要捍卫住什么似的。
“你不可以！”段掌事的嘴唇动了动，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冷静了，可话一出口，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
她不喜欢情绪不受控制的感觉，不喜欢局势被他人紧握的感觉。
素锦淡然应她：“我也不想动手，那就请段掌事自己脱去衣服吧。”
段掌事短暂的脑袋空白后，冷哼了一声：“素锦，你当真要和苏大人为伍吗？你是我大蜀国的人，又怎能和苏渐离这等他国贼寇混在一起？”
“段掌事，事已至此，你又何必说这些？苏大人身份为何，对我来说不重要。”素锦冷静沉着，为显丝毫慌乱。
反倒是段掌事露出了惊讶之色，“你早就知道苏渐离不是蜀国人？”
素锦的手微微紧了下，但她仍旧用寻常语气回应段掌事：“段掌事，我深爱的这片土地护不住我的家人，护不住我的性命。”
素锦面露冰冷，“段掌事，别说我了，且让我问问你，你又在为谁辛苦？为了皇宫里的那些人？他们又是怎么对你的？”
“你别说了！”段掌事伸手制止素锦。
素锦喃喃自语：“我父亲一生操劳，为皇宫里的那拨人鞠躬尽瘁，可是最后如何？最后，只因为我父亲见了秘图一眼，就将我们满门屠尽！”
“素锦！你不懂！”段掌事伸手去握素锦的手，素锦把手抽离了回来。
“既然是《锦绣河图》让我家破人亡，让我父亲付出了生命，那么我必然会想办法毁了它。”
素锦说着，伸出了手。
素锦的两只手臂一点点朝着段掌事靠近，段掌事想躲，奈何身后就是马车木壁，根本无处可躲。
素锦的手落在段掌事的衣裙上，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撩拨，原本穿得整整齐齐的外衫变得松松垮垮起来。
素锦的手伸到了段掌事的衣裙里，轻轻一划拉，段掌事的外衫脱落下来。
“段掌事，接下来还是由我来么？”
素锦凝视着呼吸不匀的段掌事。
段掌事忽然抬头，凝视着素锦：“就算你们得到了这幅秘图，也绝不可能带着它离开蜀地。”
段掌事的眼神忽然冷起来，“你别忘了，这里是蜀国天下。只要皇上一声令下，你们便会被困在蜀地之中。”
“都说蜀道难，蜀国虽然疆域不大，却固若金汤。你们当真以为凭一辆马车，就能把《锦绣河图》带走？”
段掌事的手紧紧地拽着那张断命判词。
素锦抿了抿嘴角，似乎不想和段掌事争辩什么，她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含糊，几下功夫就把段掌事的衣衫褪了个干净。
衣衫之下，并非段掌事如雪般的肌肤，而是一幅绣品把段掌事裹得严严实实。
段掌事暗吸了一口气，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素锦都不会收手。
段掌事的目光落在婢女手中的灯上。
灯罩为一层薄如蝉翼的月色棉布，棉布上绣着一朵娟秀的兰草，清雅秀丽，别有风韵。
素锦顺着段掌事的目光看了一眼婢女手中的灯，接着方才把目光重新挪回到段掌事身上。
“段掌事，如果你想毁了这幅秘图的话，我劝你还是尽早收了这心思。现在，我们已经在蜀国边境的蜀州境内。”
段掌事面露惊诧，“蜀州？”
“不可能！”段掌事直接否了素锦这一说法，“我们从离宫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左右，你们怎么可能从成都府来到蜀州？”
素锦的手指捏住了《锦绣河图》一角，段掌事暗暗用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当真以为你离宫才两个时辰而已吗？”素锦的手再次用力，将《锦绣河图》从段掌事的身上剥离开来。
素锦用纤纤素手柔和地叠着带着段掌事温度的秘图。
段掌事不着一物，用眼睛狠狠地看着素锦。
“你们给我下药了！”段掌事恨得牙痒痒！
“成都府还留着我的邡儿，我怎么能离开他！”
段掌事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素锦叠好《锦绣河图》，将其递给了车幔外的人。
素锦雪白的手刚伸出车幔，就有人把秘图接过去了。
素锦把段掌事的衣裳捡拾起来，一件件地为她穿上。
“世人都知道华佗当年配出了麻沸散，却不知道华佗还配出了一副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药方。段掌事，你已经离宫半月了。”
素锦的声音柔媚入骨，听在段掌事的耳朵里，却像一把犀利的利刃。
当素锦为段掌事系好腰间的衣带时，段掌事一下子握住了素锦的手，“你这么做，会被千刀万剐的！”
素锦淡然：“段掌事，奴婢早已不在乎这条性命什么时候会交付出去了。自从我家惨遭家变，只剩下奴婢一人时，奴婢就暗中发誓，要让屠我满门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素锦收回了手，端凝着段掌事，“我父亲应该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他不会的！”段掌事沉甸甸地说着。
素锦把目光看向别处，“就算不是，我也替他做了这个决定。他若是恼我、恨我，就等我到了九泉之下后，再亲口训我吧。”
素锦从马车上退下，婢女也随之退下。
段掌事撩开马车车幔，车幔外竟浮现出了鱼肚白。
天空即将破晓……
时间果然不对劲！
段掌事眉头紧皱。
“再见。”素锦冲着段掌事笑了笑。
段掌事恨得牙痒痒，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已到了词穷的地步。
是啊，她固执守着的江山社稷最后又给她带来了什么？带来的，不过是邡儿的死。
霎时，一个熟悉的人影闯入了段掌事的视线中。
童舒荼！
童舒荼穿着当初她送的那件水绿色双蝶细雨寒丝水裙，时至冬日，穿这样一件冰凉裙衫太单薄了，所以，她的肩头披着苏渐离的外衣。
四目相对，泪光盈盈。
她想对童舒荼说点什么，可是，该说什么呢？
她也看得出来，童舒荼也想对她说点什么，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
马车奔驰，泪水模糊了双眼，耳边空留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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