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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秦五丫的眼眶发酸。
呼喊声梗咽在喉间，嘶哑的几乎底不可闻：
“娘，你莫要求他，莫要...”
秦五丫不是没有恨过怨过林氏的。
怨她之前明明知晓王氏误作非为，却还是因为王氏肚子里的那块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恨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三个女儿一个个的被推进火坑里，却无力保护。
甚是连反抗都微乎其微。
可是秦五丫又何尝不知道，林氏的苦？
正是因为知道，她才刻意疏离的吧。
秦五丫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个泠漠的人。
因为知道自己无力去改变林氏的性格，便干脆仗着穿越者的身份将自己和林氏的血脉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好似走的远远的，她便真的断了和林氏直接的骨肉情份。
眼泪忍不住悄然划过脸颊。
秦五丫低垂眼眸，半跪而下去搀扶林氏。
人心都是肉长的，林氏的好，秦五丫从来都是知道的。
也正是因为知道，她才发觉自己从前的逃离显得有多么的可笑和铁石心肠：
“娘，你先起来。”
“娘不起来。”
林氏单薄的衣衫下，几乎瘦到了只剩下一幅骨架。
秦五丫轻轻一搀，便觉得心惊。
只是林氏自己却是全然无知的。
此时的她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五丫头，你爹在气头上，他不是诚心要打死你的。
你快给你爹陪个不是，往后咱们家好好的。”
“娘...”
秦五丫的声音一顿，苦笑道：
“没有以后了。”
秦老汉的性子自己何尝不知，他若是想打死自己又岂是陪个不是就能将事情揭过去的？
秦五丫抬眼对上林氏略显孔洞麻木的眸子。
凝神细看，似乎隐约间看到了林氏眸中闪过的慌乱与无奈。
是了。
莫说自己心里清楚，林氏的心里又何尝会不清楚呢？
只是可即便到了这样的境地，她还是选择相信了自己这样自欺欺人的话。
“五丫，你在说啥？
什么没有以后了？怎么没有了。”
林氏躲开秦五丫双眸的直视，颤声问。
秦五丫没有回答林氏的话，反而忽然又高声唤了一声：
“娘。”
林氏一愣。
待要回答，却发现秦五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转过身子不再看她。
林氏心中恐惧，不敢置信的顺着秦五丫的目光寻去。
却看见不远处站立的正是一脸焦容的张氏。
轰！
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林氏的心中轰然坍塌。
林氏身前的秦老汉感觉到林氏拉扯自己的手劲消失不见。
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挣脱开林氏的纠缠。
随之气急败坏的伸腿便是一脚：
“都说了这小畜生不是好的，你还不信。
你现在听听她都在叫谁娘！”
秦五丫的呼声犹在耳边，恍然间林氏有些不知所措。
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整个身子都靠在秦老汉的脚上，
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疼便俯身倒在了地上。
“娘。”
秦五丫觉得自己胸口一阵抽疼，只是此时她的脸上却仍旧看不出悲喜。
秦五丫将的声音又提了提，道：
“娘，秦家婶子身子不好，您看要不要帮着先扶起进屋子里歇歇？”
“呃？
对！对！”
张氏愣了愣却也明白了秦五丫话中的意思，忙上去搀扶几欲昏死过去的林氏。
秦老汉无心估计林氏的死活自是没搭理的意思，反倒是一旁乐的看好戏的王大花却瞧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眼见着张氏要将林氏扶，却忽然抢先一步将张氏拦了下来。
“张婶子，这可是俺娘，咋的能让您扶。”
王大花这话说的没错处，可听的人却都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
她王大花嫁进老秦家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是怎么对自家婆婆的，村子里的人可都瞧的明明白白。
张氏自然也是知道。
若是今日换成别人来，张氏自是会松手把人换回去。
可如今这般横插一脚的是王大花，这让她如何能放心。
张氏心里不放心，可也找不出王大花的错出来。
只能偷偷拿眼去打量秦五丫，指着秦五丫能说上几句。
秦五丫也没想到王大花这时候会横插一脚，不由蹙眉。
她可最清楚不过王大花的性子，这婆娘是个无利不起早的。
林氏手里有什么值得她图的，无非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不打算让自己如意罢了。
的确，秦五丫原没有她表面看着那么铁石心肠。
虽然林氏的不作为，曾经也是逼死她的元凶之一。
可是如今再看她的样子，倒地是母女连心，怎么可能半分都不动容呢。
只是动容归动容，秦五丫却不想因为这个缘由重新让老秦家掌控住自己。
这样贪得无厌的一家子，自己既然费尽心机择出来了，就没打算再重新栽进去。
也正是因为这个，秦五丫才对林氏的哀求视而不见，才口口声声的喊里正媳妇‘娘’。
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告诉老秦家，她秦五丫是个没心没肠的。
从秦老汉用十两银子换了自己开始，他秦五丫就和老秦家没有半分关系了，包括和林氏。
可倒地是她想的简单了。
原以能先让张氏帮着把林氏搀扶进去，只等自己将这处戏唱决了唱整，再寻个名头将林氏留下来。
亦或者带回镇上自己亲自照看。
只是秦五丫没想到王大花看着粗野却是个心思细的。
一眼就瞧出了自己的动机，横插一脚。
王大花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张氏又看了看秦五丫，既不伸手去搀扶林氏也不让道让给张氏离开，摆明了是不捞到点好处就不罢休。
此时院子中的三人僵持不下。
张氏是左右为难，而王大花却是一脸无赖。
最着急的莫过于秦五丫了。
本是想趁着秦老汉没有注意之前到暗度陈仓的，可被王大花一闹便是将时间摆在了台面上。
此时见最秦老汉先是不明所以，随后又似有所思的模样。
秦五丫气的在心中直骂娘。
若是诅咒有效果，王大花的祖宗十八代都得被秦五丫挖出来。
“有你这般做人媳妇的吗？”
正秦五丫不知要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直远远站在人群外的方寡妇却忽然挤了进来。
还未等众人反映过来便劈头盖脸的那话训斥王大花：
“明明知道自己婆婆身子不好也不多费些心思照看。
眼下这般杵着算个什么？还不帮着里正她媳妇把你家婆婆扶进屋里去歇着？”
“你！”
王大花是什么性子，平日里耍横惯了的主，哪里受得住被一向老实好欺的方寡妇训斥？
当即气的面红耳赤正要抡起胳膊和方寡妇干仗。
只是王大花还没动手却被她男人秦大壮拉了下来。
“你拉我做什么！看我今天不...”
王大花气急败坏，正欲破口大骂却忽见秦大壮一脸焦急的冲着自己使眼色，又半点没开口的意思。
王大花也不是傻的，只愣了片刻就明白了秦大壮眼中的意思。
王大花顿时脑子一阵清醒，想起来李家村子里几个长辈都曾是开口保过方寡妇的。
方寡妇虽然不姓李，可却是实实在在的嫁进了李家村的。
是李家村的女人。
哪怕家里头的老人男人都走了，也没留下孩子，方寡妇依旧要比她王大花在李家村有地位。
王大花心思一转便明白了，若是此刻自己真动了手，可不得被李家村的人赶出去？
秦家是外姓人，本就不敢得罪村子里的长辈。
真到了那时候，王大花可清楚自家那公公的性子，绝对不肯为了保自己而得罪整个李家村。
想着王大花心中惊惧。
脸上的怒色也褪去了大半，虽然心下不甘却也不敢真的得罪方寡妇。
方寡妇见势冷哼，转而不再理会王大花只上前帮着张氏搀扶林氏回屋。
王大花气的压根痒痒。
此时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要真扶进去了，可不就顺了秦五丫那小蹄子的贼心思了？
秦五丫见状却大松一口气。
有时候同一件事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就全然不一样。
就比如刚刚那种情况，秦五丫是没有插嘴的资格的。
张婶子自然有些身份可偏偏因自己的牵扯在其中反倒没了开口的余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王大花寻得机会，
可方氏的身份却是不一样的。
方氏独居一人，既和老秦家搭不上关系，也和里正家粘不到边。
方氏平日里为人处世颇为严谨规矩，在村子里人所共知。
且比起秦五丫和王大花来，方氏又是长辈，自是有身份开口训斥。
“大壮，”
秦老汉也不是蠢的。哪怕之前没想明白，被王大花这么一闹自然也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秦老汉冷眼看了看秦五丫，随即冷哼，朝着秦大壮呵斥：
“你娘身子不好，你快些去搀了送你娘回去。”
“爹！”
秦大壮素来惧怕秦老汉，却也不意味着他心里头没有林氏这个老娘。
人心都是肉长的，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娘。
如今看着林氏这般模样，秦大壮的心里也不好受。
踌躇半晌，秦大壮才避开秦老汉的眼神，小声道：
“娘身子不好，走不得远路，还是...还是先让娘去德顺叔屋里歇会儿吧。”
什么？！
众人皆是差异。
秦老汉不可置信看向身边一直听话老实的秦大壮，实在不敢相信刚刚的话是出自秦大壮的口。
秦五丫和里正媳妇方寡妇也是一呆，随即大喜。
原本以为秦老汉开了口事情便没了回转的余地，却不想秦大壮出乎意料的话让事情峰回路转。
“娘。”
秦五丫掩去脸上的喜色，佯装平和的对里正媳妇道：
“既然秦家大哥都这么说了，咱快些把林婶子扶进屋子去。”
“正是正是。”
张氏眼中闪过了然之色和方寡妇对视一眼。
便使了力气搀着林氏一道进了屋子。
村子里的人一向看不管老秦家的做派，瞧着如今的状况，免不了一阵嗤笑。
秦老汉最是好面子，哪里受的了被人这样当众下面子。
正欲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说却忽然听后来在后头有人唤：
“德顺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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