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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猿鹤听我再抚琴 > 第九章 奇怪的钓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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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建康宫。

    太极殿内,晋帝司马奕端坐在龙椅上,年轻的脸庞上眼窝深陷,眼皮虚肿,宽大的龙袍不能罩在瘦弱的躯体之上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不过此刻的司马奕,不知道是因为五石散的原因,还是因为桓温战败的原因,脸色一片潮红,显得精神奕奕。

    “曾皇祖,如今大军北伐失利,据军报所述,此战我军损失三万有余,朝廷该当如何应对?”司马奕略显矜持道。

    “陛下,据臣探知,大军此刻正向涂中进发,朝廷应派一重臣前往安抚劳军。”司马昱斟酌着字句说道。

    “劳军?桓温此战损兵折将,大损我大晋国威,朕正要将他治罪,你居然提议劳军?”司马奕显得有些激动,不由提高了声音。

    “陛下,此战虽败,然兵士无罪,罪在将领,此刻兵无战心,士气大跌,正是陛下向诸军显示天子怀柔之时,这些留存的百战精兵定会感念陛下恩德,对陛下将更会忠心。”司马昱道。

    “嗯……”司马奕思索了片刻,“曾皇祖言之有理,那劳军之事就交由曾皇祖去办吧。”

    “臣遵旨,臣即刻准备。”司马昱行礼领旨道。

    “曾皇祖且慢。”司马昱刚要走,司马奕把他叫住了。

    “不知陛下还有何旨意?”司马昱停了下来。

    “大将军此战大败,有失国体军威,曾皇祖以为该当如何处置?”司马奕终于忍不住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司马昱皱了皱眉,略一思索道,“陛下,大将军尚未回朝,此刻论罪于军心不稳,臣以为待大将军回朝,详查战败原因后方可确定罪责。”

    “朕知道了,曾皇祖快去做准备吧。”司马奕有些泄气道。

    “臣告退。”司马昱转身离开了太极殿。

    “陛下,穆贵妃在等您呢。”看着司马昱离开后,内侍总管郭亮上前跟司马奕道。

    “好,摆驾宣穆宫。”

    自庾皇后去世后,司马奕就没再立过皇后,后宫之中只有田妃和孟妃育有三子,但是还都是孩子,而司马奕独宠的却是穆贵妃。说来这穆贵妃并非出自世家门阀,来自一个名声不显的小家族,穆家的穆宏是穆贵妃的族兄,当年曾是大都督殷浩的部将,殷浩因伐秦一战战败获罪,穆家为了不受牵连,散尽家财结交大将军桓温,把自己的罪责摘的干干净净。又通过大将军桓温的关系,把自己的族妹送进了宫,得到了司马奕的专宠,一路升到了贵妃。而皇帝看似被穆贵妃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中,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是穆贵妃,而是司马奕希望通过穆贵妃来拉拢穆家,其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对付桓温。

    穆家虽是小族,但是家族军旅经历丰富,先是跟随殷浩征战,后又跟随桓温征战,军中也有一定的人脉,而且因为不是什么世家门阀,不显山不露水的,不易引起桓温注意。

    “臣妾恭迎陛下。”穆贵妃早早的在宣穆宫门口等着了,见到司马奕过来,立刻恭敬行礼道。

    “爱妃平身。”司马奕虚扶起穆彤。

    “陛下心中似乎有些烦闷,喝碗银耳莲子羹顺顺气吧。”穆贵妃命宫女递过一碗银耳莲子羹,亲自端给了司马奕。

    司马奕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方才朕与曾皇祖商讨北伐失利一事,朕要与他相商如何处置失利罪责,谁知曾皇祖竟以失利原因未明为由,拒绝商讨追责。”

    “陛下。”穆贵妃一边给司马奕揉肩一边说道,“想必曾皇祖也有自己的难处吧。”

    “难处?他有什么难处?朕已经封他为琅琊王,在我大晋,琅琊王一爵已相当于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点事他还能有难处?”司马奕站起来忿忿道。

    “陛下,那可是大将军啊。”穆贵妃故意把“大将军”三个字咬的很重。

    司马奕一下反应过来,“如今兵权尽在桓温手中,难道就没一点办法了吗?”司马奕说着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陛下勿忧,既然曾皇祖要失利的原因,那我们把原因查出来就是了。”穆贵妃伏在司马奕身旁道。

    “嗯?”司马奕看着穆彤,半晌,起身道,“对,对,此事让穆宏去办,他是你族兄,忠心绝无问题。”想了想司马奕又道,“此事朕不便下旨,为防桓温警觉,就由爱妃设法通知穆宏了。”

    “陛下放心,臣妾定不辱命。”穆贵妃模仿军中将领行了个军礼。

    “哈哈哈……”司马奕心中大乐,“此乃天赐爱妃于朕,爱妃放心,只要爱妃为朕诞下皇子,朕立刻封为琅琊王,封爱妃为后。”

    “陛下又在哄臣妾,还有曾皇祖在呢。”穆贵妃娇嗔道。

    “爱妃多虑了,曾皇祖已经老迈,还有几年好活啊?”司马奕显得信心满满的样子。

    “如此,臣妾先谢陛下了。”

    金陵城,琅琊王府

    司马昱回到王府门前,却看到府门前聚集了一大群人,个个背上都背了一张七弦古琴,不由疑惑起来,让人把门房叫了过来。

    “王爷您回来了。”门房赶紧跑了过来。

    “这王府门口都怎么回事?”司马奕沉声道。

    “回王爷,这是清悦郡主在选师父。”门房回禀道。

    “选师父?选什么师父?”

    “郡主在选一位琴师当音律师父。”

    这时,司马清悦的贴身侍女寒月从里面出来,对着等候的那些琴师道,“诸位请回吧,郡主的师父已经选定了。”

    “什么?我们等了大半天连面都没见上就选好了?怕不是有人收了好处吧?”一位琴师很是不平。

    “诸位的技艺尚欠火候,就不用进去了。”寒月淡淡的说道。

    “我等技艺尚未展示,如何就说我等不行,必是有人收了好处了。”有琴师被激怒了。

    司马昱在一旁听着,心道这小女儿也太儿戏了,这不是故意在耍弄人嘛,难道真是有人收了好处了,看来得治治府里的风气了。

    就在司马昱打算开口时,寒月又开始说了,“选定的是神乐阁的无名先生,诸位可还有要入府比试的?”

    这一句话一出口,那些琴师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默默的散了。

    神乐阁的无名先生?这是个什么人?神乐阁第一琴师不是月瑶姑娘吗?司马昱一头雾水,向身边的李元打听这无名先生,李元便将前几天在神乐阁的那场比试说了一遍。

    司马昱听了李元叙述,心中越发的疑惑,看来这无名先生是故意找机会进王府的,不知此人混进王府到底有何目的,想到这,司马昱快步进入王府,他现在很想见一见这位无名先生,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父王。”司马清悦已经在客厅等候。

    “悦儿,你怎么在这儿?这两天都在胡闹些啥呢?”司马昱板着脸问道。

    “我可没胡闹啊,我把鬼谷先生带来了。”司马清悦挺着胸脯对司马昱道。

    “什么?鬼谷先生来了?”司马昱不由一惊,这才发现司马清悦背后站着一人,白衣白发,身背古琴。

    “这位……”司马昱不敢确定道。

    “王爷,在下琴师商衡,野号鬼谷,又号无名。”商衡向司马昱行了一礼。

    “阁下真是鬼谷先生?”司马昱非常惊喜,上前拉着商衡的手,“快快请坐。”

    司马清悦知道二人必有一番长谈,便打个招呼离开了。

    待宾主落座,奉上香茗后,司马昱向商衡拱手道,“先生来府自可径直而来,本王必定扫榻相迎,不知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眼下晋国朝堂唯王爷与大将军两股势力相抗衡,在下鬼谷野号在外,若径直前来必会引人注目,倘若让大将军或者陛下警觉,则对王爷极为不利,如今虽然看似大张旗鼓,然而入了王府的只是郡主的老师,琴师无名。”商衡缓缓说道。

    “好一招瞒天过海,先生行事思虑周全,出人意表,本王实为敬佩。”司马昱赞叹道。

    “本王数月前得一偈语,未能全解,不知先生可能解之?”司马昱想到了那张偈语。

    “愿闻其详。”商衡道。

    司马昱拿出了那张偈语,递给了商衡。

    “王爷有何疑惑?”商衡看了眼那张偈语道。

    “这后两句当是指先生,只是这前两句……”司马昱顿了顿道,“本王知道这破凤之意,却不知所指何人。”

    “破凤指的便是大将军桓温,桓温如今军权尽握,所缺少的是朝堂的力量,他若强行夺位,凭借军中力量便可做到,但如今王爷是储君,且与各世家门阀都有不错的关系,这才是桓温忌惮的地方,如若桓温强行夺位,必将导致晋国内乱,白白便宜了北方诸国,眼下秦国如日中天,统一北方是早晚的事,而秦晋之间将来恐怕免不了一场决战。”商衡侃侃而谈道。

    司马昱点了点头,心中已是极为惊异,此人对局势的掌握竟有如此高度,真是不负鬼谷之名。

    “先生高见,本王佩服,不知这潜龙一说……”司马昱满怀期待的说道,“谢安曾说这潜龙指的是本王,不知先生怎么看?”

    “这潜龙不是王爷。”商衡肯定的说道。

    司马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商衡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王爷已是储君,如何会是潜龙?潜龙当是王爷之后。”

    “本王之后?难道是指曜儿?”司马昱眼中又有了神采。

    “王爷,您所要筹谋的不是自己,而是身后啊。”商衡微笑着看着司马昱。

    司马昱站起身来,向商衡恭敬行礼道,“先生请恕本王愚钝,还望先生详加解说。”

    “王爷多礼了,请安坐。”待司马昱重新坐定,商衡继续道,“当今皇帝是王爷的重孙辈,年龄比起王爷来要年轻的多,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王爷这储君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先生言之有理,”司马昱点头道,“如此先生可有良策?”

    “只有王爷提前登基,才有能力为后代继续筹谋。”商衡道。

    “本王亦知提前登基才是解决之道,但是当今皇帝司马奕论辈份是本王的重孙辈,本王若从他手中夺过皇位的话,恐怕将会成为千夫所指,况且皇帝并未失德,本王无论是从公道还是私情都不能这么做啊。”司马昱脸上略显愁容。

    “王爷忘了一个人。”商衡故作神秘道。

    “何人?”司马昱追问道。

    “大将军桓温。”

    “请先生详说。”司马昱眼前一亮,但是又感觉没有抓住重点。

    “若是由桓温废黜当今皇帝,而推举王爷上位呢?王爷只需当个傀儡皇帝,如此是否无论朝野皆无人指责王爷了?”商衡微笑道。

    “傀儡皇帝?”司马昱还在消化着商衡的话。

    “名为傀儡皇帝,以迷惑桓温,实则暗中积聚力量,待时机成熟一举铲除桓温。”商衡说到这使出了一个有力的手刀动作。

    司马昱听到这里,再次站了起来,来到商衡面前,“先生大才,本是闲散之人,却不远万里屈尊相助,这份大恩请受本王一拜。”司马昱说着便向商衡倒头而拜。

    “王爷……”商衡见状急忙相对而拜。

    司马昱站起身来,扶起商衡,“先生请起,他日本王若能荣登大宝,必不忘先生相助之恩,当与先生共享天下。”

    “王爷不必如此,在下闲云野鹤,对朝堂为官并无兴趣,实为这南朝半壁风华不致亡于北人之手。”商衡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暗自想道,还有十年前那场败仗的真实原因。

    “如此岂不是委屈先生了?”司马昱道。

    “无妨,王爷赐给在下一座宅子即可。”商衡道。

    “先生不住在王府,那本王如何随时与先生谋划?”司马昱皱眉道。

    “王爷莫要忘了,在下是清悦郡主的音律老师,在下还是金陵第一琴师,关键是在下真的是一个琴师,想必每日来王府给郡主教习音律的话,王爷不会有意见吧?”商衡笑道。

    “呃……”司马昱一时语塞,停了一下反应过来,“没有意见,没有意见,先生心思缜密,思虑周全,本王哪会有意见,况且还时常能聆听到金陵第一琴师的神技,实乃平生一大快事啊,哈哈哈……”司马昱大笑道,“不知先生可有看好的宅子?若没有的话,本王明日亲自去选,悦儿的老师,金陵第一琴师可不能住寒酸了。”

    “不劳王爷费心,在下已在城东看好了一处宅子。”商衡道。

    “哦?哪处宅子?”司马昱问道。

    “海棠苑。”商衡道。

    “海棠苑?”司马昱脸上现出奇怪的神情。

    “王爷可是有什么不妥?若有难处的话,在下另行选择。”商衡捕捉到了司马昱神情的变化。

    “那倒没有,只是那是本王一个故友的宅子,自那位故友去后已经空了十年了,方才先生提到海棠苑,让本王想起了一些往事,故而有些失态,让先生见笑了。”司马昱恢复神态道,“本王明日便派人将海棠苑整理出来,一应所需本王皆会为先生安置妥当,请先生放心。”

    “多谢王爷费心了,若王爷无事,在下去见一下郡主,毕竟老师还要指导学生技艺的不是?”商衡听了司马昱一番话后,心中也有一些感慨,再说下去怕司马昱起疑,便起身告辞了。

    “先生所言甚是,今日天色已晚,先生稍后在王府用膳,本王欲与先生彻夜长谈,不知先生可方便?”司马昱道。

    “在下谨遵王爷吩咐。”商衡行了一礼道。

    “哈哈哈……好,稍后晚膳时本王派人来通知先生,先生请随意。”司马昱显得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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