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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已经连着发了三道折子给嘉盛姬家和川蜀景家，两个拥兵大户对推行的《东庆军策新政十则》一点反应而已没有。
长公主的母家景家，寄回来的信和折子都挺客气的。
但客气来客气去，削兵两字被完美地绕开了。
话家常的时候，也只提到景红缨在府中养病，并且性子大变，把府中美男子全都赶出去的“小事情”。
至于嘉盛姬家，态度傲慢，话里话外地都在说嘉盛的事情，不需要长公主多管闲事。
“唉……”
容千玉盯着书桌上的折子，幽幽地叹了一口长气。
禁军削兵改制，精兵简政；各路州府地方军削减掉两成——冗兵这事解决得很慢，但最少还在一点点推进。唯独嘉盛姬家和川蜀景家就跟两块盐油不进的铁板，一点进展都没有。
“殿下，音公子来了。”绿芜端茶进来，顺便通禀了一句。
容千玉接过热茶喝了一口。
纪无音？还真是稀客呢。
他和纪魏云的牛乳生意谈成之后，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开发新产品和开第二家“皇家糕点坊”，怎么会有空闲来找她？
“让他进来。”
天气渐冷，纪无音披上了藏蓝色的毛皮大衣。
他容颜俊俏，双眸粲然，长得贵气却又不似谢长秦那般苍白羸弱，走进来的时候，未开口人先笑，就像冬日白雪中的一抹喜气洋洋的橘色暖日。
“我大庆国有殿下这般勤政爱民的长公主，实在是万民之福啊！”
嘴可真甜。
难不成是来借银子的？
容千玉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
不应该啊，皇家糕点坊的生意不是挺红火的嘛？
见长公主狐疑地盯着自己，纪无音非常自然地坐到了书桌前，笑着道：“殿下最近可有什么烦扰？无音可以帮着殿下分担一些。”
容千玉挑眉：“你想替本宫分担什么？”
纪无音又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道：“无音可以帮着殿下把铜墙铁壁般的嘉盛姬家挖出一道小口子。”
哦？那可真是给瞌睡人送了枕头，求之不得。
“你要怎么挖？”
容千玉来了兴致。
她原以为纪无音只对赚钱和纪魏云感兴趣呢，没想到对嘉盛姬家也感兴趣？
纪无音笑眯眯地跟她说了个阴招。
听完后，容千玉也笑了。
难怪这么主动积极，原来是想让纪魏云背上一口大黑锅啊！
“计策不错，本宫准了！”
“就知道殿下会喜欢~”
纪无音露出格外奸诈的小表情。
容千玉也露出奸诈的小表情。
两人“奸诈”地对笑了几下。
站在旁边的绿芜：救命！她好害怕！
……
嘉盛某个东南小镇，东堰军营的偏僻角落内。
“真得不会被抓住么？”
“不会的！四喜哥，你只要带着你们营的人，连夜绕过前面那座山，直接往海边跑，那边有运货的漕船在礁石后面等着！”
“可是我们脸上有‘镇北’刻字，不会立刻被人举报，抓回来么？”
“不要怕！长公主已经发布诏令，所有逃兵者，既往不咎！只要你们跑出了嘉盛，就是自由人了，就可以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
“你们选好了地方后，只需要去附近的府衙登记入户，就可以拥有自由身契了！”
这话一落，四喜哥身后的那些脸上有刺字的汉子们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要么在这边军营里做一辈子奴隶，要么拼一次命跑出去过自由的日子！
年纪轻不认命的，都愿意选后者！
“真得……能顺利跑出去么？”
毕竟是要命的危险逃亡，四喜哥一再确认，“那纪家的漕船真得会把我们载出去？”
“那纪家和姬家不是儿女亲家，牢牢地绑在一起的？”
“纪家怎么会同意……”
被派出来做细作任务的刘默压低了声音：“只要你们成功上了漕船，那纪家也不敢把事情闹大！这里距离定海县不远，海运只要一天一夜。只要熬过这一天一夜……”
他的话语极具煽动性，“而且漕船也有我们的人，查验的时候你们只要低着头，围着巾布盖住脸上的刺字就可以了。”
“天没亮的时候上船最好，光线暗不容易看清，守船人熬了一夜，精力不济！”
刘默声音里带出一丝凶戾，“就算被发现了，我们人多，也可以一不做二不休……”
四喜哥心上被唬了一跳。
这个长相普通，身高普通，年纪大约在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是他在几天前认识的。这个男人瞧见他们这些脸上有刺字的军奴过得苦，悄悄塞给他们一些银钱和吃食。
搭话后，一来二去地熟悉起来，这男人告诉他们乌目镇那边正缺劳力，只需要扎扎实实地干满半年，就能领到一间小宅子，而且就算脸上有刺字的也可以去应募。
有属于自己的宅院，这是他们这些最低等的兵卒军奴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而且这男人还告诉他们京城那边马上就要举办武举考试了，无论脸上有无刺字，是否是逃兵，只要有真才实学就能去报名，要是考上了，立刻就能被提拔成有品阶的军将！
在嘉盛这边，有刺字的人都会被当做罪犯一般看待，逃走被抓回来更是会经历严峻的处罚——他们这群人无家无亲，无牵无挂，就算死了，也是被野狗和秃鹫啃食，成了它们的肚中食物。
“刘大哥，富贵险中求，这点险，值得冒！”四喜哥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刘默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两吊钱，塞给他，“拿去买点干粮和老姜，天气冷，饿着肚子跑不远的。”
四喜哥接了，眼中滚着泪：“刘大哥，你是救了我们这群人的命啊！”
刘默凝声听着周围的声音，“我救不了你们，只有你们自己能救得了自己！”
“明夜子时三刻，我会带人引走军营里的守卫，到时候你就带着人悄悄往西走！”
“路线图我都给你画好了，千万不要走错了！”
“到了海边礁石，就喊口号，会有人来接应你们！”
四喜哥重重点头。
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刘默拍了拍他龟裂、满是伤痕的手背，“不要走漏了风声，不要带那些你不熟悉的人，行李什么的尽量都不要带，就带些衣服和吃的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要悄无声息和快速！”
四喜哥和他身后的那几个大汉都用力点头。
说罢，刘默拱手道：“各位，江湖路远，定海县咱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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