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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没有发现静因，甚至也没发现她偷偷放出去的这几个侍女中还有姜家的二姑娘。
事实上，她和哥哥之前的计划非常完美，会出现这种意外，完全是因为这个传令官等人玩忽职守，姜恒要求他们操练，这几个人嫌吃苦受累，便偷偷骑了马，到树荫里躲清闲。
这才好巧不巧，碰到了和姜恒的亲卫兵接头的惜影。
除此之外，她还从这位将死的士兵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死去的传令官收到了当朝丞相给的密令，要暗中加害大哥姜恒！
“丞相伯参？”寒宁眉头微皱，“伯参位高权重，怎会直接越过层层长官，给一个小吏送信？”
虽然举动过于奇怪，但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传令官当日故意不肯吹收兵号的事情便说得通了。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士兵一边说，一边露出讨好的神色，“小人日日与传令官在一起，能模仿他的笔迹，不如就让小人帮您写信回了丞相，如何？”
寒宁用剑随便在地上划了几笔，问道：“这是何字？”
那士兵一愣，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很显然，他根本不识字，刚才有那么一说，只是想活命罢了。
乌骁低头一看，对方刚刚在地上写的，是佞臣的“佞”字。
见被人拆穿，心知自己活不了了，索性开口大骂起来：“你这通敌卖国的贱妇！身为我大政的公主，竟与蛮夷胡虏一起联手，残杀我大政的官兵，你良心都被狗吃了！你这个……”
士兵叫骂得很难听，下流污秽的话语一句一句攻击着寒宁。
“我还是杀了他吧？”乌骁眉头一皱，手中的长刀也立了起来，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那士兵见对面来真格的，却又开始求爷爷告奶奶，希望乌骁能放他一命。
寒宁静静地看着那士兵，忽然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若说通敌卖国，你们联合起来要将我哥哥杀了，便是为国效力了么？”
“你们明知道我大哥在军中是何等威望，他一死，必定人心涣散，可你们却还是要杀他。”寒宁死死地盯着那士兵，一字一句地说道，“到底谁是忠？谁是奸？”
那士兵被说得面红耳赤，可还是一个劲儿地狡辩。一会儿说寒宁不是东西，一会儿又向乌骁讨饶，如此反复无常，十足地小人模样。
她喃喃道：“我姜氏先祖开创中原盛世，虽后有衰落，但姜家这三代也一心一意辅佐政国，从未有不臣之心。冬日舍粥，夏日供汤，已是将能做的都做了，可如今又得到什么下场呢？”
“如今，男子死伤殆尽，女子和亲的和亲，流亡的流亡……”
“对于这个国家，姜氏已仁至义尽，再无甚可贡献的了。”
寒宁的眼泪从眼眶中缓缓流出，但却咬紧了牙，无声之中举起长剑，手起刀落，一剑刺入对方的心脏。
稳、准、狠，不多时，那士兵便死了。
“你瞧，你这身军服，还是我姜家捐的。”她蹲下来，提溜起死去士兵的衣角，看向那块布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那个秋日忙着做活的自己，“呵，也许还是我做的。”
国库亏空，那年前线的将士没有物资，她跑遍了可去范围内所有的布坊，甚至到了最后，她和当时年仅九岁的妹妹，都一同上手赶制衣衫，这才堪堪为前线的将士提供上衣衫。
他们在干嘛呢？
穿着自己赶制的衣衫，欺辱自己的侍女，甚至还要杀掉她的哥哥。
可这也不奇怪不是吗？她父亲尽忠一辈子，落得个半身残废；哥哥为打仗至今未娶，母亲死的时候都没能回来看一眼，如今却也像奸臣似的，人人喊打。
哈，真是好笑极了！
她用那片曾经承载着她的向往的棉布，擦了擦自己的长剑，上面的血污很快消失不见，留下的棉布却看上去污秽不堪。
乌骁眼看着她将自己的长剑插回腰间，眸子间是化不开的悲痛。可是等她再抬起头来，那些痛苦的、悲哀的情绪似乎全部都收敛了起来，剩下的只是平静。
他突然觉得那好像塞北天山上的玉湖，宁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他便在这无边的宁静中，醉了下去。
“将军，走吧。”
他听见对方这样说，却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寒宁上了马，又将惜影带在马上，才说道：“多谢将军今日出手相助，只是回去后，切莫提起你我相遇之事，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公主放心。”乌骁回道，他沉默了片刻，又问道，“这些尸体……”
“就放在这里，你我现在速速离去，回去后定要气定神闲才好。”寒宁已经从刚才的血腥恐惧中缓了过来，以她强大的内心，迅速适应了当下的情境。
“对了，我有一事要提醒将军。”她继续说道，“贵族派到我这里的侍女中，有一位少女名叫乌瑶，看姓氏应当与贵族的大王有些渊源。既然是这样重要的人物，快些送出城去吧。”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城里马上就要乱了，将军要早些做准备才是。”她叮嘱道。
“多谢提醒。”乌骁拱拱手，也没有否认乌瑶的身份，只是话锋一转却突然问道，“方才那士兵这样口无遮拦，公主不畏人言么？”
寒宁调转了马头，乌骁听见对方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我姜氏寒宁，行至今日，上无愧天地，下无愧于百姓，待吾死后，自有史书评说。”
随后，对方便一骑绝尘，跑回了军营。
那背影十分潇洒，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出身于高门望族的姑娘，倒像是塞外牧马的女子。
“无愧于心么？”乌骁喃喃道。
他从她身上得来一股奇妙的感受，与最初的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不同，此刻他倒觉得对方莫名地高大了起来，一点不逊色于那些骑马打仗的军士。
他垂眸低声道：“其心如竹，韧而不折，实在妙人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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