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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此时正把他那穿着人字拖的大黑脚踏在桌面上,跟个激进的土匪头子一样吐沫横飞地做着演讲。
也许是他那镶满了人工锆石的金色半袖在阳光下分外耀眼吧,观看他演讲的观众竟然人数奇多,把珠宝展会的大门都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场景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珠宝展会也搞了什么送鸡蛋的拙劣套路所以才惹得大爷大妈来疯抢,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里不止有大爷大妈,还有许多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和一些手里正在盘玩着各种东西、身上满是纹身的青年男人。
那个少年手中拿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鸡蛋,而是一坨闪着金光、形状酷似鸡蛋的亮黄色透明物体。
“看到了吗?这就是蜜蜡,绝对纯天然。现在蜜蜡的市场价多少、升值空间多大你们知道吗?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你有一箱好蜜蜡,那你就相当于是拥有了一套升值空间超过首都房价的豪华装修海景房!”少年说着还十分夸张地捧起那块黄得让人心慌的鸡蛋形物体给出了深情一吻。
“少扯了,那不就是个塑料吗?吹得倒是神乎其神。”随着话音响起,一个身着各种奢侈品的中年女人慢慢挤到了最前排,满脸怀疑地看向少年。
虽然女人说着毫不客气的话,可她这目光还是不加掩饰,在少年手中那块蛋形物体上面来回搜刮。
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是已经对这个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少年看着女人脸上那坨被卡在皱纹里的粉底一愣,随后便立即贼兮兮地笑着解释道:“美女姐姐,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蜜蜡是一种琥珀,怎么可能是塑料呢?看到了吗,这种东西金色为蜜白色为蜡,美得很。它可是树脂滴落堆积以后又经过上万年的风霜雨雪才形成的宝物,有极强的药用功效。您就把它这么往身上一戴,不仅可以美容养颜,还能安神促进血液循环。更重要的是它还招财辟邪,你就说这种像美女姐姐你一样又美又厉害的宝物,未来的升值空间大不大?”
虽然少年说了这么一大堆话,但中年女人脑中就只识别到了美女姐姐和美容养颜八个字,所以就跟着了魔似的,突然对少年嗔怪道:“弟弟你嘴可真甜,就冲你这小嘴儿和这东西的美容养颜功效,我买了!”
“好嘞,谢谢姐姐关照,这块大鸽子蛋一共三千六百元,还给您送一条漂亮的链子,怎么样,弟弟够意思吧?”少年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把那东西装进了一个十分精美的木盒中,还笑嘻嘻地递出一个收款码来。
女人付完钱以后挥了挥手机,满意吩咐到:“好了,付款成功。我现在就要戴上它,盒子你就帮我装包里吧。”
少年把那蜜蜡又重新拿出来,并且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俯身把东西戴在女人脖子上,用一种译制片配音的语气夸赞到:“姐姐,你真美!”
“好啦!我知道你嘴甜啦!但你嘴再甜我也不会再买别的,我还要进展会去买珠宝呢!”女人像撑开买菜袋子一样撑开了身上的奢侈品包包,让少年帮忙把那个木盒给她放进了包里。
“漂亮姐姐,你的手可真是绝美,这种颜色的指甲在你手上都能显出一种特别有气质的感觉,真是难得。”少年看着女人那一手像梅超风一样的灰指甲,由衷地说起了昧良心话。
“你也这么觉得吗?我闺蜜还说我这手虽然很美,但还是有点太过于素净了。所以我今天才来看看这边的展会有没有好看的戒指,想买两个。弟弟,看你就很懂货,你帮姐姐想想有什么推荐的?”
少年闻言立即从包内摸出一个小盒子在女人眼前晃了晃:“姐姐你别眨眼,这可是好东西,顶级的坦桑石!最好的女人就得最好的宝石来衬托,这个宝物,简直就是为你而生的!”
一直到这会儿,围观的人们已经彻底受不了这两人的说话模式,有一个手中在盘着红木擀面杖的纹身男突然大声提醒道:“小子,你也差不多点得了。我们这么多人等着看你还有什么好货呢,你也不能光伺候着你这干姐姐啊!考虑一下我们其他人的感受行不行?”
少年闻言把手一挥,对围观群众朗声说道:“没问题,等我把这戒指给美女姐姐戴上,肯定给大家拿好货!只要你们的热情不散,我今天的好货就不断!”
“弟弟真贴心,你说吧,这多少钱?我买了!”女人似乎是产生了什么冲动消费欲望,竟然还没等看到戒指盒里面的东西,就想直接付账。
少年俯下身来,双手捧着戒指盒对女人深情报价:“美人姐姐,谢谢你的信任。这个戒指一万八,你拿到手了肯定不亏,这可是……”
“安卓、安卓!快跑!狼来了!”
一阵突兀的尖叫声突然从人群外围传来,打断了少年的话。
少年笑容一僵,急忙从桌上翻身而下,语气急促地对那中年女人说道:“美女姐姐,我现在有点事,戒指先不卖了,有缘再见!”
他这话一说完,就立即推开人群,捂着自己身上的双肩包一路狂奔,几秒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中年妇女举着还停留在扫码界面的手机,茫然呆立了好一阵之后,才嘟嘟囔囔说出一句:“什么情况……”
少年轻车熟路地拐入一条小巷,飞身跨过倒在巷口的一堆杂物,拐过巷尾一路狂奔。
别看他只穿了一双人字拖,这跑起来的速度却是飞快。只几分钟时间,他就已经跑出了几条街,等到他停下身来再回头去看,发现自己已经是连举办珠宝展会的场馆建筑屋顶都看不到了。
少年得意一笑,哼着奇怪的曲调、甩着脚上的拖鞋继续往前走去。
可这刚走出两步,角落里突然窜出一个身影瞬间闪到了少年身后,将少年的脖颈锁在了臂弯之中。
少年惊慌失措,想要逃跑,却是拼尽了全力也没能挣脱分毫。
无奈之下,他只得老老实实地靠在了那人身上,苦笑着哀求道:“小墨哥,你就放了我吧……”
“放了你?你要是不闯祸,我都不需要来抓你。”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少年身后传来。
虽然那人在少年身后,根本看不见少年的脸,但少年还是做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来嘟囔着回答道:“小墨哥,你别听我哥瞎说,我哪有闯祸?我这不是放暑假没事干嘛,所以就出来跟同学一起逛逛街。”
“还说,你以为我们没看到你在展会门口都干了些什么吗?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否则我可要动手了。”
少年闻言抱怨:“你这不是已经动手了嘛!”
“你说什么?”身后的声音充斥着满满的威胁之意。
少年立即认怂,满脸堆笑表态道:“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嘛,你至少得放开我吧,不然咱俩这样跟馒头蟹似的抱在一起怎么走啊?我又不是你媳妇……”
身后的人闻言松开手,没好气地威胁道:“别耍花样,你知道,你根本打不过我。”
“我又不傻,谁跟你这个武术冠军比打架啊!你放心吧,我都落在你手里了,也就只有回去挨骂的份了,还往哪跑?”少年尽量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来博取着对方的信任。
“那就走吧,车在路口。”
“小墨哥,你这西装不错啊!”少年缓步跟在那人身后,寻找着逃跑的契机。
“不用拍马屁,我衣柜里都是同款西装,难道你是第一次看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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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墨突然停下脚步,哭笑不得地看着少年责怪道:“真不知道你这书都怎么读的,天赋异禀是用在这里的吗?我看你这次高考成绩也不怎么样,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这几天成绩要下来了,最好老实点。否则你大哥要动家法揍你,我可拦不住。”
“小墨哥,你知道我就不是个读书的料,我大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非要我读书做什么学者。他倒是会读书,顶级大学毕业的,最后还不是要回来倒腾文玩珠宝?我也没见他跑去做什么学者科学家啊!为什么偏要逼着我做那些……”少年肆无忌惮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韩墨继续往前走,冷声回答:“就算你想要跟我们一起做生意,至少也要把书读完。不然你到时候连个钱也不会数,怎么做生意?”
“你这话我可就不赞同了,哪有人高中毕业了还不会数钱的?你这个学武术的也没学什么文化课,生意不还是做得风生水起?”少年虽然依旧跟在后面,却是越走越慢,还假装不经意地朝那分叉口挪了挪。
在反复确认韩墨并没有发现他的意图以后,少年突然拼尽全力拔腿就跑。可谁成想他这步子刚迈出去,就被一股巨力拉扯在了原地。
少年还是不死心,拼命倒腾着腿向前狂奔,却还是没能挪动出分毫,最终只得绝望哀叹道:“小墨哥,你放开我呀,我就是看那边有……”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墨拎着后领一路来到繁华的路边,打开车门丢进了车里。
“开车。”韩墨坐在少年身边,对司机肃声吩咐。
司机发动汽车,一边操控着手中的方向盘一边通过内后视镜看着少年责怪道:“安卓,你就不能省点心,我们刚从展会出来,就看见你在那闯祸。下午我们还要去码头,你这不是节外生枝嘛。”
“就你会成语,成天跟我大哥就学会个咬文嚼字。”少年没好气地通过内后视镜白了司机一眼。
“哼,你自己不务正业不好好学习,还在这嫌弃添瑞咬文嚼字。”韩墨冷声训斥。
少年蜷缩在座椅上,让自己尽可能地远离韩墨,委屈抱怨道:“我就知道老爷子偏心,不说别的,光从名字就能看出来。我大哥名字叫安翊,谐音多好啊,光听着就知道他肯定会活得开心。到了我这呢,就给我起个手机系统名字来敷衍我。这也就算了,他临死前还要指派任添瑞来监视我,搞得我干什么都跟做贼似的。再看我大哥,自由自在的上完了学,回来就能接手生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多安逸啊!我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买流量包赠送的,都是儿子,怎么能这样差别对待?”
韩墨越听脸色越难看,一把抓上安卓肩头怒声责骂到:“安伯父一辈子呕心沥血就是为了让你们兄弟有个好日子过,要不是为了你们,他也不会积劳成疾得了肝癌。安翊每天为你操碎了心,到现在都三十多岁了也没找个对象。而添瑞更是临危受命放弃了自己的学业来照顾你,这才能让安翊把书读完回来接手生意给你打拼未来。这些人有哪个对不起你,竟然让你这样指责?”
安卓被抓得呲哇乱叫,急忙求饶到:“哎哟,快放手快放手……小墨哥,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快放手,疼死我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韩墨见安卓像是真心讨饶,这才将手松开,调整了一下心绪对安卓说道:“刚才的话我不会告诉安翊,你也有点求生欲,别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给你大哥听到,你可是又要挨打。”
“我就知道小墨哥最疼我了!”安卓嘿嘿一笑,随后便靠在车窗边看着倒退的景物不再出声。
他靠在车门方向的左手还下意识摸了摸兜里的一个吊坠,眼睛有些微微发酸。
汽车转入熟悉的路口,两边的树木逐渐茂盛,偶尔可以见到一两栋小型别墅坐落在树荫之间。
再向前行驶一段距离,就看到了一栋红墙飞檐的特殊仿古建筑,安卓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他绝望地看着汽车停下,坐在那里始终不肯动弹。
“等什么?”韩墨皱眉询问。
安卓转过头来满脸堆笑商量到:“小墨哥,一会儿我大哥要是发飙,你可得救我啊!你这么善良,肯定不忍心看我命丧屠刀之下。”
“知道怕了?”韩墨笑着拍了拍安卓的肩膀宽慰道:“放心,有我保护你,安翊不会把你打死的。”
安卓眼看韩墨从容下车,哭丧着脸怪叫:“你这也叫保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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