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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听得叹了口气，感慨道：“好在霍将军军纪严明，你没吃太多苦头就好。”
宋家一行人也是才到了云州没两天便被霍云舟调来这里，白氏只依稀听得女眷流放大多要被充作军妓，原先她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好在如今阖家平安，宋明贞更是在军营中受霍云舟器重，是以她放下心来。
只看着宋明贞道：“让你受苦了。”
“没事，对了，阿娘，等会儿我带你去见徐慧娘，她负责管理补衣组，日后你便跟着她在军营给将士们补衣。”说着她看向一旁的父亲与兄长道：“至于阿爹跟哥哥们，我看看能不能调来我们火头营种田，却不知爹爹和哥哥能否吃得了苦头。”
宋明远闻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如今承蒙苍天怜悯，咱们一家人能够团圆相盼，我堂堂七尺男儿，又有何做不了的事？”
宋明遥听着弟弟的话，也跟着道：“妹妹可别忘了，若是论读书我比不了你与二弟，可这除开读书，我不见得不行的。”
宋明遥与宋明远七尺男儿，正值弱冠之年，宋明贞有些担心父亲宋林，已将至知天命的年岁，这些年又一直在朝为官，如今抄家流放一路走来已是伤了身，宋明贞有些担心他吃不消。
宋林似是瞧出女儿眼中的担忧，他笑道：“种田之事，遥遥三十年，没曾想又归于老本行了。”
宋林本就是农门出身，乃是寒窗苦读举家供养出来的学子，他父母亲膝下就独他一子，是以当年也得需要务农。
他摸了摸花白的鬓角，似是有些唏嘘，“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既然如此，我便先带阿娘去见慧娘了。”
白氏起了身子，宋明遥提着收拾好了的食盒道：“那我把食盒送回去，也免得妹妹多走一趟。”
宋明贞点了点头，引着白氏前去后营房找徐慧娘。
徐慧娘正带着其他人将浆洗好的衣物缝补，听得宋明贞进来，连忙起身道：“明贞来了。”目光落在身后的白氏身上，徐慧娘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娘。”
听得是宋明贞的娘亲，屋内的众人连连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白氏问好。
白氏被瞧得有些不大自在，她有些别扭道：“诸位姑娘莫要多礼，从今往后咱们都是一起共事的，我怕是与你们娘亲年龄相仿，我便托大让你们叫声白婶吧。”
遥想在京中时，除开面见勋爵人家，谁见得白氏不称一句夫人。
徐慧娘冲着白氏盈盈施了一礼，“您是明贞的娘亲，自也是我们的长辈，小女徐慧娘，承蒙明贞不弃，如今留在军营中给将士们缝补衣物。”
“慧娘快快请起。”适才从宋明贞口中就已听得过徐慧娘的事情，如今见得徐慧娘恭顺有礼，白氏倍感心疼。
好好一个姑娘家，硬是给突厥那些畜生给糟蹋了。
“娘亲，我还有事要做，便不在此多久留了，至于补衣组的事情，等会儿让慧娘给你说说如何做。”
军营中做事严明，白氏生怕耽搁了宋明贞的事情，她赶忙道：“好好好，这织补绣花，我还是省得如何做的。”说罢她看向徐慧娘道：“今后就有劳慧娘指点一二了。”
白氏未出阁之前，师从刺绣大家，只是嫁为人妇后，这些针线活便鲜少摆弄，如今怕是都有些生疏。
目送着宋明贞远去，白氏便随着徐慧娘进了营房。
徐慧娘耐心同白氏讲解了每个人的任务，分配了她负责的编号区域，这才拿了衣服给她道：“白婶头一天做，便先做这些，若是有什么不懂得，尽管问房中的姐妹。”
其他姑娘们也点头示意，“明贞对我们有恩，白婶若是做不完，尽管分给我们做。”
眼看着房中的姑娘都与宋明贞一般大小，白氏一想到这些良家子的命运，只觉得心疼，哪里舍得让她们给自己做事。
——
宋明贞匆匆赶回火头营取了餐盒，又烙了几张大饼，装了些黄豆酱一并去主帐给霍云舟送去。
霍云舟看着营帐中的滴漏，正翘首以盼着宋明贞。
听得帐外通传宋明贞前来，他赶忙拿起桌案上的兵书翻阅。
宋明贞一进主帐，便瞧见霍云舟正在冥神阅读兵法，她将餐盒中的饭菜摆在小几上，这才冲着霍云舟轻声道：“将军，歇息一会儿吧，该用饭了。”
霍云舟放下兵书，回首看到一旁的宋明贞，故作诧异道：“你来了。”
宋明贞莞尔笑道：“将军读书太过入神，故此没有听到通传。”
她将今日的饭菜呈上道：“这是新菜，拿松花蛋做的，将军试试口味合不合您心意。”
霍云舟听得宋明贞说自个儿读书入神，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将书本阖上。
天知道他压根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宋明贞拿出一小盒细盐道：“将军口淡，故此我没有放盐，若是觉得淡了，可以适当地加一些。”
看着那一盒细盐，霍云舟想起自个儿先头撒的那个谎，没曾想宋明贞一直记在心上，次次做饭都避免了重口之物。
霍云舟陡然意识到，不知从哪一顿饭开始，似乎他已然习惯了少盐的滋味。
纵是宋明贞给他呈上的菜特意少放了盐，但他依然觉得美味不减。
看着宋明贞手中捧着的细盐，霍云舟嘴角弯了弯，“好，试一试。”
宋明贞小心翼翼撒了一些盐进去，侧首看向霍云舟问道：“这样够吗？”
她如漆一般的黑瞳倒映出他的身影，如翼的长睫上下翻飞，看的霍云舟有些失神，他摇了摇头，“不够。”
宋明贞又加了一些盐。
“够了吗？”
“不够。”
再加了一些。
“可够？”
“不够。”
宋明贞微蹙了黛眉，索性将手心所有的盐都加了进去，“将军，这下够了吧。”
霍云舟此刻才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够……够了。”
他执筷夹了一块皮蛋入口，咸涩的口感险些让他虎躯一震。
霍云舟压根不敢多嚼，当即一口吞进肚中，放在桌案下的左手倏地攥紧，才强忍着没有将菜吐出来。
宋明贞看着霍云舟淡定地将吞入腹中，她不敢想这道菜究竟有多咸，不曾想霍云舟只是淡淡道：“不错。”
眼看着霍云舟一口一口将菜咽下，宋明贞只觉得那股咸味甚至在自己的舌尖挥之不去。
霍云舟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粥，才堪堪将口腔中的咸味化解了丁点。
他连忙又咽了几口，抬头便瞧见宋明贞正目光怔怔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霍云舟被瞧得有些耳尖泛红，只得又放缓了动作。
最后一口粥饮尽，宋明贞这才看着霍云舟唤道：“将军。”
霍云舟闻言挺直了腰板，他柔声问道：“何事？”
宋明贞有些艰难道：“要不……咱们请薛神医瞧瞧你的味觉吧。”
时淡时重，该不会是上回中毒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吧。
宋明贞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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