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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只有查清了来历，才能知道他的归途。
他们不能一直都在水城毫无目的的四处打转，那样只是在浪费时间，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柳仁义或者“蜘蛛”以清除江湖败类的名义给杀了。
毕竟“蜘蛛”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没有杀自己，恐怕是在怀疑自己身上有风雷堂财库的秘密。
但自己其实都没有。
一旦“蜘蛛”知道了这个真相，他一定不会再有所顾忌，司马箜和许琳琅都将因为自己而完全暴露在危险之下。
还有如果“蜘蛛”失去了对自己的耐心，他也会以司马箜和许琳琅来威胁自己，让自己来选择。
所以现在自己必须去做的事情要么是争取时间，要么是离开他们。
还有一种，就是他和司马箜都要彻底的信任对方，这点对他来说不太容易，对司马箜来讲就更加的不容易。
但凡事都有一个开始，那么自己的亲生父母这件事，就当成这个开始。
鹿九一边想着，一边已经到了金钱巷，如梦的地方。
华灯初照。
这座水城最有名的“销金窟”已经准备好了，金钱巷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姑娘们已经倚栏而坐，和楼下的客人们调笑，楼门前的大红灯笼也高高挂起，放银票的钱箱也打开了，如梦也马上就要出现。
每当这个时候，就预示这如梦这里又有了新的姑娘。
早已聚集的人群猛地前进了一步，一只只高举着银票的手抢着往钱箱里塞。
如梦就是这里最大的招牌，不过普通的客人根本没有权力来挑选她。
如梦是所有男人的美梦，但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但如果他对你有兴趣，也许会请你上楼坐一坐，但也只是坐一坐，谁都知道，她现在对柳仁义分外的好，好到让人嫉妒。
但他们依然没有任何关系，如梦也不是柳仁义的，这让水城的男人们的心更加的痒痒。
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得到这个女人？
得到这个女人，到底需要付出什么？
如梦在三楼，冷冷的站在窗户边上往下看，看着这群为了一个新鲜姑娘，已经完全忘了要装作白天那种文质彬彬的模样的男人们。
有人抬头看到了她，于是她回了一个微笑。
这里面基本上都是水城的达官贵人，换做其他任何一家店，都会恭迎他们上楼去雅座。
偏偏如梦不愿意这么做，就是让要这群人和白天那些他们看不上眼的人挤在一起，看着他们不顾身份、不顾教养的拿着银票站在那里，如梦就觉得痛快。
这种做法其实很危险，偏偏这群人不但不觉得羞恼，反而更加喜欢往她身边凑过去。
如梦早就厌倦了他们，但还是强忍着不舒服笑着迎接他们。
忽然她的眼睛亮了一下，人群里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高瘦的身影，是鹿九。
他也来这里寻欢作乐？
也是，无论是谁在貔貅赌坊里赢了四十万两银子，都会忍不住来到这里寻欢作乐的，所以什么时候，自己都不会是输家。
鹿九也是男人，还是个正常的男人。
他的神色很坦然，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和周围的这群人不一样，不是来买新姑娘的。
那他肯定就是来找自己的，如梦偏头，让站在门口的一个小丫鬟把鹿九请上楼，今晚感兴趣的客人已经挑选出来了。
那个小丫鬟很机灵，在人群中转了几下，就到了鹿九身边，很快就把他请进楼上的雅座，如梦已经在那里泡茶。
鹿九在她对面坐下，看着袅袅热气把如梦的脸衬托的非常不真实。
如梦抬起头看着他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她很有自信，至今见过她的男人都会被这个笑容所迷惑，眼前的这个鹿九是个正常的男人，也一定会被自己迷倒。
虽然迷惑鹿九并不在计划当中，但她忍不住这样试一试，不知道老爷子他们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鹿九好像已经看得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越是这样，如梦就越不去看他。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鹿九又开始涌上来一丝丝的记忆，如果是别的男人，如梦会知道这是一句暗示，然而对于鹿九不是。
“我们当然见过啊，貔貅赌坊，你可是赢了四十万两银子。”
“在那之前呢？在水城之外的地方。”
如梦又笑了一下。
“没有见过，说不定你梦见过我。”
这是句假话，他们确实在水城之外的地方见过面，只有一次。
如梦的记忆也被牵扯了出来，那一次非常不愉快，她被面前这个人从腿上扔到了地上。
不但如此，还遭受了人生中的一次很大的羞辱，所以此刻面对鹿九，还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把泡好的茶放在了鹿九的面前。
“唐大侠今天是来找乐子还是？”
“我来是想问下如梦姑娘那个叫林灵儿的丫鬟。”
“你们认识？”
鹿九摇摇头。
“从未谋面。”
“为了鹿九？”
鹿九点头。
“可我记得，在赌坊的时候，你并没有下注啊。你也不缺银子，为什么这次不赌一把呢？”
“人一生的运气都是定数的，我不想浪费在鹿九身上。”
如梦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虽然我没有下注，可我的朋友林苏苏他下注了。”
如梦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出来。
“林苏苏？他是你的朋友？”
鹿九没有说话，抿紧了嘴唇。
“唐大侠看上去，不像是随便就和人交朋友的人，据我所知，林苏苏和你是在船上认识的吧。”
鹿九点头。
“没错，但没有任何规定见面不长的人不能成为朋友。”
如梦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殷勤的邀请鹿九品茶。
“这是我珍藏的茶，只有贵客来了才用。”
这茶是好茶，但比不上田俊彦的明前龙井，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珍贵的“一点点”茶，田俊彦并没有分给她。
鹿九抬起眼，重新打量如梦。
雾气已经散去，如梦真实的脸呈现在他眼前。
这的确是一张能让男人们魂牵梦萦的脸，只是那张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就能让人的目光流连忘返。
看来这个如梦和田俊彦的关系，并不如他们在人前表现的那么好。
连司马箜都对她忍不住心动，为什么田俊彦会对她无动于衷？
如梦垂着眼睛，似乎并不知道鹿九正在盯着她看，她的心里忽然有些后悔，今天似乎有些做的过分；虽然鹿九虽然失忆了，但这个人失忆之前很恐怖，如果刚才的一些举动刺激到了他，说不定会让他下意识做出什么让人想不到的举动。
毕竟记忆能失去，习惯却是种在骨子里的。
红泥炉上的小茶壶的水又滚了，如梦定了定神，伸手去提。
手还没伸到壶边，却被鹿九抢先按住了她的手。
“如梦姑娘，你这样倒水，可是会被烫着的。”
如梦吃了一惊，一模一样的话。
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慌张，鹿九的神情坦然，表情和刚才相比丝毫没有变化。
他还是没有想起来。
如梦知道，自己不能再玩火了。
她不动神色的缩回了手，收起了故作的娇媚，带着真诚的谢意感谢了鹿九。
鹿九从炉上取下了小壶，这把壶很好，质地上乘，做工考究，是出自名人之手。
他如果没有猜错，壶底下应该还有“宜兴江老儿”这五个字。
能用这把壶的人，除了很有钱，还一定和江老儿在一起喝过酒。
江老儿是制茶壶的，偏偏最喜欢酒。
鹿九往茶杯里倒水，忽然笑了出来。
自己居然会泡茶，而且像是泡过了上千遍一般熟悉。
只是自己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偶尔的一点点片段，让他彻夜难眠却再也毫无进展。
自己到底是怎么失忆的？
之前认为是因为兄嫂的死被刺激到所以会失忆，但看到棺材里那两具尸体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失忆并不是自己主动的，很有可能是他人为之。
否则，怎么看到这么多可以刺激自己记忆的东西，却依然毫无进展呢？
他的笑让如梦的心有些揪起来，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你笑什么？”
“笑我居然也会泡茶。”
如梦神情复杂的看着他的动作，又忍不住想到他们之前只见过的那一次，那一次很不愉快，但自己身份低微，不愉快也只能含着笑咽下去。
这一次，鹿九看她的眼神不像那次带着讥讽和愤怒，也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让她自惭形秽的压迫感。
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就像是在看一个平等的人，他们之间，至少这次，是平等的。
“灵儿是一年多前来这里的，大概是五月的事情……”
如梦开始回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有些话，迟早都是要说的，不如早点说，早点让自己心安。
听着她的话，鹿九一边默默地喝茶，一边在心里默默的比对着她和田俊彦之前告诉自己的那些消息。
一个人如果准备好了撒谎，那么她的话总是完美的不会出一丝纰漏，无论问多少遍，怎么问，什么时候问，这个人永远都会是那一套说辞。
但如果他没有说谎，那他每一次的重复，都会多多少少的遗漏一些，或者说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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