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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那么多年，这是少妤在国破家亡之后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这是自家母亲的名字，韩静凰，那个曾经让整个六合八荒都为之心动，都为之疯狂的女人，那个曾经在这片大地之上掀起了一阵热潮的女人，在历史的烽烟之中曾经逐渐隐去，成为青冢里面的白骨，却似乎还是存在于上一代人的回忆之中。
少妤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这一夜，是风云变化的一夜，此时此刻，少沁应该和寒鸣他们在宫殿的外面商量着什么天下大局，自然是不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里面发生的一切，因此少妤与寒浞的所有对话都是那么的肆无忌惮。
“我不是韩静凰，我只是韩静凰的女儿。”少妤对着寒浞微笑，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俨然已经没有了当年放火烧毁宫殿，逼死自己父亲母亲的时候的威严与可怕，原来岁月竟是这样不饶人的东西。
她看着这个男人，心里面竟是有了一种莫名的想法，若是此时此刻，自家的父皇还在，依旧如此荒淫，到了这个地步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是像寒浞一样。
“原来是你……”寒浞的脸色渐渐地变得平和了起来，在少妤打量着他的时候，他也同时在打量着少妤，良久，他挤出了一个微笑来，用极为颤抖的声音对少妤轻笑道，“朕……不……臣还记得……当年在皇宫之中看见静凰抱着你缓缓地从御书房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你还那么小，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是也这么大了，岁月真是个不饶人的东西……”
他艰难地咳嗽了两声，一口痰卡在嗓子眼里面差点没出来，好在最后顺了下去，可是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这个平日里面骄奢淫逸的昏君，这个被众人唾骂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在这一刻，竟是眼含热泪。
也许是知道人之将死，也或许是知道，这个六合八荒最后的战争终将打响，而他，作为一个已经年老的皇帝，作为一个无力回天之人，终将被这个时代抛弃，所以在这最后一刻，他选择了回忆。
从前的一幕一幕的往事像是走马灯一样的在他的脑海里面重新着，他注定是六合八荒的历史上最耻辱的皇帝，同样是骄奢淫逸，可是，他却不曾像先帝一样射过九个太阳，空有一腔野心，却最终付之东流，似乎到了这一刻，眼前出现的倒是只是那一年杏花春雨里，抱着皇女的那个女人的温柔端庄的一抹笑意。
“臣曾经……欠下的……你如今就了结了吧，臣，知道，你是金乌的转世，你一定是羿少妤，阿慈是你的化名吧……这些年，一直都知道……”寒浞花白的胡子颤抖着，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少妤，他浑浊的双眼里面满是痛苦，似乎到了这一刻，心里面真的有了后悔的意味。
少妤见状，竟是不由得有些不忍了起来。
外面下起了大雨，有青光穿过天空，之后打到窗外的树梢上，雷电交加的夜晚，这个当朝皇帝的寝殿之中却只有她一个一心报仇篡位的人在，是何其的悲哀。
“如今，你可是知道错了？”她问。
然而寒浞却是笑着咳出了一口血来，自打他自称臣下的那一刻开始，他在少妤的面前就不是一个皇帝了，而是一个罪人，可是仅管如此，他却仍旧是看着少妤缓缓道，“臣下是历史的罪人，是天下的罪人……却不是羿氏一族的罪人……”他脸上的笑意分外明显，带着些张扬的意味，“你若是要因为羿氏的仇恨杀我，那我只能说，你和我，和你的父亲没有什么两样……”
“轰”地一声，又是一道雷滑过天空劈了下来。
少妤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如果不是还有理智尚存，她真的是差点就要掐死此时此刻面前的这个老头子，可是细细的一想，他说的又似乎没有错，当年若不是自己的父亲实在是太过荒淫无道了，众臣们又怎会群起而上……
少妤紧紧攥住的手最终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很多话到嘴边，最终只剩下了一句，“寒浞，这么多年了，从当年你夺位开始到如今你看着你的儿子们为了当年你夺来的皇位相争，心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黑夜之中，她原本沉静如水的眸子变得不再沉静，剩下的只是犀利，无边无际的犀利。
宛若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却只听得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一双满是沧桑的眼睛似乎是看尽了一切的世事一样，“你帮着老二，可是你的妹妹又帮着老三……原来这些年，最苦的最没有任何依仗的是老大……”他苦笑了起来，只是如今的身体早就不如从前，因此，哪怕是在这样的一种境况之下，也是动弹不得。
“是，我是帮着寒骁又如何……天下之争本就残酷，今日你们寒氏手足相争，而我们羿氏姐妹相仇，这上一代的恩怨似乎这么些年又是一个轮回，竟是绵延至今了……”少妤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同样苦涩的笑意，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风吹的很大，少沁还不曾带着寒鸣回来。看来，此番，她还有机会。
冰凉的手拍了拍躺在床上的这个老人的脸，少妤紧抿着唇，眸光冰冷地往寒浞的嘴里面塞了一颗药，在强迫他吃下去之后，她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如今心里面一定在想，我给你吃了些什么东西，不用太过焦虑，那只是普普通通的续命药……”
她轻轻地弹走手指甲上面的药粉，笑的冷艳。
寒浞这一生虽是荒淫的可怕，明显是走了上一任帝皇的老路才引起了众怒，可是这人间万事毕竟还是看的多了的，哪怕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也并不畏惧，因此此时此刻，面对少妤口中所说的什么续命药，倒是也丝毫不在意。只是摇摇头，笑了笑。
“续命药？那是什么？”
“你今日本就该死了，既然你今日知道了我的真正身份，我也不妨告诉你，少沁早就想要杀了你，而今日便是她跟寒鸣要处理你的日子。”
寒浞浑浊的眼睛里面有了一丝老人才有的慈祥，可仅仅是一瞬间，那慈祥过后，便又是深深地悲凉，“老头子我活到今天什么世面也都见过了，什么苦楚也都知道，死亡什么的早已经威胁不了我了，打从你们姐妹两个进到这个皇宫之中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们是谁了，若非是韩静凰的亲生女儿，又怎么会有一张那样像她的脸，只是，那个时候我不曾揭穿你们，一是因为老二护住了你，而是因为我知道，我的气数要尽了，只是，我不知道，如今，你为何要给我续命……”
少妤冷笑了一声，“给你续命并不是因为我想要让你活着，只是因为寒鸣他们如今要动手的话也是实在是太早了，我需要给你的老二争取机会。”
寒浞苍老的眸子眯了起来，半响没有说话。
幽幽的烛火照着这个宫殿，显得格外的冷寂。
良久，才听见他幽幽的声音道，“老二的命格跟常人不一样……遇见你是他的幸运，可是他是得不到天下的……我的这三个儿子，谁也得不到……”
又是命么？少妤笑了笑，淡淡道，“我偏偏不信这个命，哪怕是命，我也想要争一争。”
寒浞苍老的唇角扯了一下，似乎是知晓少妤的意思一般，从一旁的枕头下面，竟是颤颤巍巍地拿出了一个东西，那东西是汉白玉做的，上面雕刻着龙头，纹理精美极了，不是别的物件，而正是玉玺，象征着无上皇权的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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