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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揽住她，几秒钟后回过神来，喊着她的名字，蹲下身将她平放在地上。
“传御医！”太后命令。她起身向二人走去。皇帝和皇后也围上前。殿内丝竹声戛然而止，众人议论声四起。
苏听雪枕在赫连辰苍腿上。周围的声音渐小，好似她沉入水中一般，所有声音都在离她远去。她只听得赫连辰苍在叫她名字。
紧接着，他的声音也消失了。黑暗逐渐将她包裹。她很害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
许多人包围着她。许多瞳子在闪烁。许多脸带着惊诧和疑惑对着她，她神志模糊，已经认不出他们是谁。她只看见离她最近的那个男人，狭长的眸里写着不安。
他在为她不安……？
她突然感到满足。她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张不开嘴。血液从身下潺潺流走，她的力量好像被抽空了。
光线越来越暗。她头一次看见他平静的脸被焦虑填满。她体内溢出一股暖意，将剧烈的腹痛冲散。
她努力冲他笑了笑。疼痛让她的笑容苍白扭曲。
最后一秒，她看见他眸底掠过某种情绪，像是恐惧。
旋即，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
苏芷在侧殿跪着，望着那一盘虾仁，心里发怵。
虽然她有些饿，虾仁白白嫩嫩、香气四溢，看上去很诱人，可赫连辰苍送来的东西，她敢吃吗？
就算是以赫连明睿的名义送来的东西，她也不敢贸然下口。
这宁庆宫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让她死。
正腹诽着，两个太监不由分说，又把她拖回正殿。
正殿之内，皇帝与太后阴沉着脸，死死盯着进来的人。
苏芷心提到嗓子眼。环顾四周，只见大殿正中央，跪着三位太医，一个女婢。
苏芷认出她是苏听雪的婢女寒香。
地毯上有一滩血，颜色鲜红，夹杂着乌黑的血块，看样子刚流出来没多久。
苏芷预感到没有好事发生。扫视众人一圈，只见人人脸色怪异，议论纷纷，看她目光像是在看某种危险的怪物。
她不经意瞥见赫连明睿。他依旧冰冷，面无表情，与赫连永煦对视。
而苏舞岚脸上，有明显的笑意。
苏芷心里砰砰打鼓，只听太后厉声喝道：
“苏婉婉，你好大的胆子！”
众人噤声。
苏芷从来没听过太后用这种尖锐的嗓音说话。太后的声音总是有力而沉稳，好似她不会为任何事过于激动，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之中。
但现在，她明显地发怒了。
苏芷被两个太监按在地上。她寻思着原因，一无所获，只得答道，“奴婢不知太后娘娘的意思。请娘娘明示。”
“你还装？”太后冷笑，手指颤抖起来。
皇帝握住她抖动的指节，低声安慰几句，随即厉声对寒香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寒香偏头看了眼苏芷。苏芷与她对视，捕捉到她眼中的一丝害怕。
寒香像是被烫到般，收回目光，低头小声道，“我们家王妃，吃了苏婉婉送来的梅子。”
梅子？
苏芷一头雾水，她并未给苏听雪吃过任何东西啊？今天她们俩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过。
正在疑惑，只见旁边太医捧起地上的小瓷碟，指着里面三颗梅子说道，“臣已验过，梅子里确实含毒，与楚王妃所中的毒为同一种。”
话音落，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苏芷身上。
苏芷脑袋里“嗡”的一声。
现在这是什么节奏？
她下意识看向楚王的座位。果然，空空如也。再看向地上触目惊心的大滩血迹，她明白了：苏听雪确实中了毒。
而且看失血量，应该很严重。
苏芷皱起眉头。听太医和寒香的意思，对苏听雪下毒的人，是她？
她还没想到如何辩解，只听苏舞岚生气的声音：
“二姐刚才百般维护你，你居然对她下毒？你真的好狠心啊七妹！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说着，苏舞岚起身向皇帝行礼，狠狠道，“臣妾请陛下重罚苏婉婉！”
皇帝没来得及开口，太后愤怒地起身，指着苏芷的鼻子，“你这贱婢！方才听雪救你一命，你竟然恩将仇报！来人，拖出去，杖毙！”
苏舞岚不动声色一笑。
杖毙？乖乖，这是要来真的吗？苏芷心中大惊，急忙道，“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并没有给王妃吃梅子。想必是有人诬陷奴婢！”
“诬陷？”长公主站了出来，大声道，“寒香，你再说一遍！”
寒香声音发抖，“王妃吃了苏婉婉带来的梅子……”
“苏婉婉，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长公主居高临下看向苏芷。
苏芷没理长公主。对皇帝道，“奴婢有几个问题，想问寒霜。”
皇帝阴沉地看着她，审视片刻。
“你问。”
苏芷转向寒香，“我何时将梅子给王妃？”
寒香愣了愣，犹豫道，“方才宴会前……”
“说具体些。”
“就……就是在进大殿之前。”
苏芷满意地一笑，对皇帝道，“陛下，进大殿之前，奴婢与晋王殿下在一起，并未有私下与王妃相处，更不可能给王妃吃梅子。毒害王妃的想必另有其人。”
说完，不等她使眼色，赫连永煦就接道，“启禀父皇，事情确实如此。宴会前苏婉婉一直与儿臣在一起，并无时间作案。”
皇帝沉沉看了赫连永煦片刻，与太后对视一眼。太后脸色铁青，没吭声。皇帝看向寒香，“此事你怎么解释？”
寒香露出惊慌之色，急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赫连永煦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本王说谎？”
声音爽朗温和，却带着不可违抗的压迫力。
“奴、奴婢不敢！”寒香急忙磕头，说话都结巴了。
苏舞岚见势不妙，急忙说道，“陛下，污蔑皇子是死罪，臣妾以为寒香没这个胆量。想必苏婉婉是用了什么障眼法，骗过晋王。”
“三嫂是想说我被这个小傻子骗了？”赫连永煦笑眯眯看着苏舞岚。
这笑容，真令人害怕。
苏舞岚不由往后退一步，冷笑，“不然呢？”
“三嫂如何证明她用了障眼法？”
“这——”苏舞岚想了想，恶毒地笑了，“送到慎刑司审一审不就知道了？”
趁这二人拉扯之际，苏芷脑子飞快转动。
下毒的会是谁？长公主吗？
不至于，毕竟苏听雪是她亲生女儿。
赫连辰苍？
也不大可能。他虽然变态，但为了诬陷她下毒，让自己妻子孩子命悬一线，这不划算。毕竟有了子嗣，是获得储君之位的一个重要砝码。按他惯于精明算计的习性，应该做不出这种亏本买卖。
究竟是谁？
苏芷想着想着，心中恶寒。
能指使寒香说谎的人……莫非，是苏听雪本人？
老天……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苏听雪对自个儿下手，也要栽赃在她身上？
不等她想明白，只听太后厉声道，“够了！老四，你大嫂生死未卜，你还在维护这个婢子？你是要气死哀家不成！”
“孙儿不敢！皇祖母息怒。”赫连永煦神色一变，赶紧朝太后鞠躬。
他看了苏芷一眼，不再说话。
苏芷理解他。刚才太后不是很生气，加上皇帝偏袒，于是赫连韦真只被罚去跪祠堂。
现在，太后如此愤怒，要是赫连永煦再求情，恐怕会落得更重的惩罚。
说不定，会威胁到他手中的权力。
他会为了苏婉婉，舍弃他最宝贵的东西么？
想起之前他跟她说的边疆战事，他建设军队所耗费的心血，他牺牲了无数人才换来的战神的名声……苏芷觉得，恐怕他的事业对他而言更重要些。
她只有靠自己，从太后手中活下来。
她感到一阵沉重。这个任务也太难了。太后现在的样子，分明是想把她当场捏死。
苏舞岚得意地笑了笑，立刻变出一副义愤的表情，对太后道，“皇祖母，舞岚好心疼二姐姐！苏婉婉这贱婢，定要将她送到慎刑司严加拷问！”
说完，她看了眼赫连明睿。见他毫无反应，似乎并不关心苏婉婉接下来要遭的罪。
她心情大悦。
果然，苏婉婉再受宠，也不过是个玩具。对赫连明睿而言，权力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而她苏舞岚，将和他一起走上这个国家的最顶峰！
太后脸上怒意未消，道，“皇帝，你说怎么处置？”
皇帝看了看苏芷，余光扫向赫连明睿。他有些惊奇，为何今天太子如此淡定？
是想通了么？
还是苏婉婉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他已经琢磨不透这个儿子了……
皇帝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只听殿外传来一阵高呼，“急报！”
众人看向大殿门口。
很快，跑进来一个太监，满头大汗，噗通往地上一跪，气喘吁吁道：
“陛下！大、大事不好了！”
皇帝皱眉，“何事？”
太监抬着张苦瓜脸，惊慌道，“皇、皇后娘娘让奴才来回禀，太医说楚王妃娘娘毒发破血，孩子……保不住了！”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什么！”太后一拍扶手，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真的？”
“千、千真万确！太医说娘娘也是命悬一线，要是不去掉孩子，恐怕性命难保……”
太后差点没晕倒。她身旁的宫女赶紧扶住。太后揉着太阳穴站稳，手指颤抖，指着苏芷，“你这贱婢！来人！拖出去，立刻杖毙！”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众人屏住呼吸，四个太监听命走进来。
苏芷本想闪躲，但那四个太监身手了得，三招就擒住了她。像拖一只小鹿般，将她拖到大殿门口。
该怎么办？
苏芷心飞速地跳动。她毫无办法。
她看向殿内。只见赫连永煦跪在地上，为她求情。
“皇祖母，您寿辰之日，杀人见血恐怕不吉利。”
“你大嫂的血都流在殿上了，哀家还怕什么？！”
赫连永煦无语。
片刻后他又道，“若皇祖母执意杀死苏婉婉，孙儿就跪在这里，不再起身！”
“胡闹！”太后砸了杯子。“皇帝，你的儿子都在胡闹！”
皇帝阴沉地看他一眼，冷声道，“老四，你就在这跪着生根吧。”
太后喝了口茶，抚抚胸口。见门口没动静，大声喝道，“你们还楞着作甚？打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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