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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紧紧贴在赫连辰苍背上。
她太冷了。
肚子里像是放了一个巨大的冰块。
男人的体温透过布料传到她身上，如同温热的暖炉，强烈吸引着她。
被这么一贴，赫连辰苍浑身肌肉一紧。
他蓦地想到，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不带任何目的，只为获得他的温暖。
这个想法出现的下一秒，有种奇怪的感觉从小腹蔓延开。
跟他与别的女人亲密接触的感觉不同。
不是欲望。不是对血腥味的渴求。不是想要撕碎女人的身体的冲动。
反而更接近小时候，他抱着毛绒绒的小兔子的感觉。
一种柔软的，想要保护对方的感觉。
他心口微微一颤，急忙用掩饰的口吻问道：
“你还会做饭？”
“会啊，我会做好多个菜呢。”苏芷全然忘了和她说话的男人是赫连辰苍。
他那令人畏惧的气场似乎收敛了。她本能地感到放松，像跟老朋友聊天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她的厨艺。
赫连辰苍安静地听着，不时“嗯”一句，以示听见。
他的脚步渐渐放慢。
后来，苏芷说不动了。
二人沉默地行进，只听见他脚下树枝折断的声音，偶尔有几声鸟鸣。
苏芷趴在男人背上昏昏欲睡。
这是她第一次跟赫连辰苍这么聊天。不带防备，没有勾心斗角，只是拉家常。
她感觉十分神奇……
乌云越聚越多，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落下来。
赫连辰苍背着她狂奔，来到一个浅浅的山洞。前脚刚跨进去，外面就下起倾盆大雨。
雨势非常大，树叶被打得啪啪响，水珠落在地上，溅起老高。
苏芷靠着岩石坐下。雨良久未停，温度突然降了好多。
她有些冷，不由缩成一团，搓起手。
肚子因这湿冷而更加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往下坠。
“我好冷，能给我一件衣服吗？”她拱起身子护住小腹，嘴唇直哆嗦，对站在洞口背对她的男人说道。
她很少求人，但现在她着实难受。她不想宝宝有什么差池。
赫连辰苍回头看她片刻，脱下外袍扔过去。
他本想亲自给她披上，但又觉得那样的自己有些奇怪。
苏芷把自己裹在袍子里。风被隔绝，但袍子不厚，冷气仍然透了进去。她从里到外都在发抖，连骨头都是冷的。
“我还是好冷，能生火吗？”她狠狠打了个喷嚏，忍不住请求。
这么大的雨，应该把木头都打湿了，烧火也不可能了……她看着洞外白茫茫的雨雾，突然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可笑。
赫连辰苍注视她片刻，没有回答，一头扎进雨里。
是生气了吗？索性扔下她不管了？
苏芷昏昏沉沉想着。
倒也合理。
毕竟她是他的敌人。
把她从匪徒手中救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她合上眼睛，打算好好养精神，熬过这场雨，明天慢慢走回去。
过了一阵，苏芷听见脚步声。
她睁眼一看，只见赫连辰苍抱着一堆苔藓和木头走进来。他躬着背，把木柴护在怀里，雨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
他浑身湿透，那堆木材却奇迹般地只是阴湿，没有沾到多少水。
很快，一团小小的火焰在山洞中点亮。
霎时整个世界温暖起来。
苏芷凑近火堆。木材阴湿，烟子很大，呛得她咳嗽。赫连辰苍坐在她旁边，把几根长木头戳进沙地，脱下湿衣服晾在上面。
一边脱，他一边看向蜷缩成小球的女人。
苏芷被看得一阵尴尬，急忙说，“谢谢你。”
“今天第三次。”赫连辰苍笑了笑，“你之前说要怎么报答我？”
苏芷怔了怔，想起刚才自己说过的话：
她要做饭给他吃。
这……她真是这么说的吗？
更尴尬了。
“咳，那个，回去我请你吃饭？”她改口。
请吃饭和做饭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赫连辰苍从身后拎出一只野兔，扔在地上。
“我饿了。”他温和地看着她，“现在就做。”
野兔的后腿被草叶绑在一起，半死不活地蹬了几下。苏芷想起来了，之前她趴在赫连辰苍背上，老感觉脚下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
就是这个小家伙吧。
看上去真可爱，一定非常好吃。
苏芷想着烤兔子的香味，差点没流口水。
她把兔子拎起来一看，是只母兔，肚子圆滚滚的，应该是怀孕了。
兔子睁着黑珍珠一样的眼睛，哀怨地看着她。
苏芷突然心一软。想起肚子里的宝宝，她突然不忍心对兔子动手了。
赫连辰苍面无表情，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不会杀兔子？”
他温和地一笑，抽出佩剑。
刃光闪动，兔子察觉到危险，在苏芷手中拼命挣扎。
赫连辰苍伸手要拿兔子。苏芷急忙止住他。
“要不我们放了它？”她小声提议。
赫连辰苍皱了皱眉。
这女人又在演戏么？
这回是想扮作善良无辜，来博取他的同情？
他心里冷笑，表情融化在可怕的平静里：
“你和我作对的时候，可没那么善良。”
苏芷被他冷肃的气场吓到，不由自主往后挪了挪，解释道：
“我老家的猎人有规矩，不杀怀孕和带崽的母兽，这样才不会竭泽而渔。这母兔怀着小兔子，我们还是放了她吧。”
赫连辰苍沉沉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拔剑朝兔子砍去。
苏芷大惊，赶紧松开手。
一道寒光闪过。她回过神来，只见兔子后腿的草绳被斩断。
兔子也被吓了一跳，愣了片刻，立即从苏芷怀中跳走，转眼就钻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苏芷松了口气，对执剑的男人说：“谢谢你……”
“第四次。”赫连辰苍把剑插回剑鞘，扔在地上。他深深叹气，疲惫地靠上石壁，不再看苏芷。
这个女人，现在让他心神不宁。
他移开目光，望向兔子逃跑的方向。
小时候他偷偷养过一对兔子。
太后并不喜欢动物。他把兔子藏在自己卧室里。
宁庆宫的人都很冷漠。这对毛绒绒的小东西，让他感到无比温暖。
母兔怀孕的那个月，他每天都去御膳房找很多蔬菜和萝卜。他担心母兔像他母亲一样难产而死，还特意询问过御医。
有天他从御书房回来，拿着父皇赏赐的凉糕，想给母兔补充营养。
但他只找到它们的尸体，还有太后阴沉的目光。
太后什么也没说，让他在佛堂跪了一整夜。
兔子的尸体就放在他眼前，雪白的皮毛上沾满猩红的血。尸体渐渐冷了。
他的心也冷了。
第二天，太后告诉他，这些东西会让他变得软弱。想要在深宫中活下去，他的心中不能存有任何同情。
他懂了。
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未对太后不满，相反，他感激她。在她的严苛教导下，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有机会站上权力之巅。
他从不觉得同情是好的品质。
但现在，他放了那只兔子，原因竟是因为这小女子愚蠢的善念。
真是可笑。
赫连辰苍有些烦乱。他起身站到洞口，望了会儿雨。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又回到原地坐下，拨弄篝火，脸上的平静不再。
他的异常举动让苏芷莫名其妙，又有些害怕。
她是哪里惹到他了吗？
不过是放走一只兔子，他就把不高兴写在脸上。
难不成他很饿？
想到这里，苏芷赶紧道歉说，“对不住了今天，回去我一定做好多好吃的给你吃。”
赫连辰苍没理她。
他现在不想搭理这个女人。不想跟她说一句话。
两人陷入沉默。
苏芷见对方不理她，也不看她，松了口气。她突然觉得赫连辰苍现在这个样子很棒，安安静静的不骚扰她。
希望他一直保持下去。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洞壁上，打算好好睡一觉。
篝火旁边，她没那么冷了，但脑袋很沉，肚子依然不时疼一下。
苏芷半梦半醒，睡了不知好久。
再次醒来，是被疼醒的。
她感到肠子像是被绞碎，仿佛有只手在她腹中撕扯，整个身体都在往下坠。
她咬牙不叫出声。但最终忍不住，一声破碎的痛吟从齿缝漏出。
“啊……”
她捂住小腹，只感觉双腿之间一阵温热，有东西流了出来。
血腥味顿时充满山洞。
赫连辰苍睡得不是很熟。听到声音，他立刻睁开眼睛。
微弱的火光里，只见小女人蜷缩成一团，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地上，额头冒出汗珠。
她身下有一滩深色的东西。
赫连辰苍吸了吸鼻子，一股血腥味直冲脑门。
她流产了……？
他立刻将她从潮湿的地上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她的血哗哗流出，洇湿了他的衣襟。
他不禁皱眉。流产的污血是腥臭的，他有洁癖，别说沾染到这种血，就是闻见味道他都难以忍受。
但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
那天苏听雪流产时，御医曾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着凉，不能受潮，否则会落下一辈子病根，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他让女人靠在他胸膛上，尽力不让她碰触到冰冷的石头。
苏芷感到身体被温暖笼罩，迷迷糊糊地说道，“赫连明睿……是你吗？我好渴……我想喝水……”
赫连辰苍僵了一下。顿时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起。他非常想把怀里的女人扔掉，但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那奄奄一息又无比依赖他的样子，让他没来由地感到愉快，同时又心口发紧。
“水……”
怀里的人反复说着这个字。
赫连辰苍扒开火堆，把她放在火坑旁边。这里干燥温暖。
他走出山洞。雨停了。石坑里有干净的雨水。他掬了一把水回来。
水很凉，她不能喝凉水，但又没有烧水的器皿。
赫连辰苍寻思片刻，有了主意。
他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对这女人如此体贴？
她既不是他的妻子，又不是他的心上人。
只不过是个玩具……
他把水含在嘴里焐热，抱住苏芷，轻轻吻住她的唇，把嘴里的水喂给她。
真该死，他就像个保姆……
赫连辰苍自嘲地想着。
但当小女人紧紧吮住他时，他不由浑身颤栗，一阵强烈的愉悦几乎让他晕眩。
她从未如此依赖他，渴望他。
他恍然意识到，他是这女人现在唯一的依靠。
他紧紧搂住她。
她的血在他身上干涸，像是他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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