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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芷坐着，一语不发。
姝琴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无声哭泣。那模样十分可怜，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淑妃厉声问芸华和凝秋：“你们说，怎么回事？！”
二人低头不敢说话。
姝琴哽咽道：“姨母，不怪她们，是我不小心……”
“不小心？呵！”淑妃悄悄看了苏芷一眼，见她面色阴沉，清了清嗓子，把姝琴数落了一顿。
姝琴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苏芷安静地听着，找不出破绽。
整件事情按照姝琴的说法，是赫连明睿喝醉了，让她来找自己。可那时自己已经睡了，姝琴不敢打扰，于是端了碗醒酒汤回到赫连明睿的房间。没想到这一去，竟被他认错，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听上去，好像这两个睡到一起的人，都是无辜的。
苏芷隐隐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又不想冤枉姝琴，于是打算去问问赫连明睿。
她劝了淑妃几句，让她别责怪姝琴,随后离开。
淑妃看着苏芷离去的背影，对三个侄女冰冷地说道：“我本来只是想让你们和秦王见个面，看看秦王愿不愿意收你们。可没想到，你们的手段如此厉害，竟然能将生米煮成熟饭。”
三人听出淑妃话中的不悦。
芸华谨小慎微，没有吭气。
凝秋小声辩解说：“姨母，我们又不是故意的。这是个意外……”
“意外？”淑妃笑了笑，“我在宫中待了那么久，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秦王心如明镜，你们这么做，以后我和你们表哥还怎么有脸见他？”
芸华头埋得更低。凝秋瞧了眼姝琴。
姝琴擦干眼泪，诚恳答道：“姨母说的没错，我们是耍了些小手段，但也只是想吸引秦王殿下的注意力。后来竟然发生那种事情，是我们万万没想到的……”
谎言半真半假，才最像真的。姝琴对此再拿手不过。
淑妃信了。在她印象里，姝琴这孩子端庄守规矩，是三姐妹中最不爱说谎的。她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想想弥补的办法。”
三姐妹满怀期待看向淑妃。
淑妃接着说：“你们昨天也瞧见了，秦王喜欢王妃，可以说眼里只有王妃。不过男人嘛，总是三心二意的，你们也不是没有机会。等下次见到秦王，我跟他说说。他可能会收了你们。”
凝秋先还一脸憧憬，听到“可能”二字，立刻垮下脸来：“姨母就没有万全的法子么？”
“秦王性子冷漠，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欢的女人，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碰。”淑妃抿了口茶，对姝琴道：“你也别跪着了，坐下吧。”
“谢姨母。”姝琴起身坐到淑妃身旁。
芸华和凝秋听见淑妃的话，失望地互相看了看。
姝琴却是一脸平静，好像并不感到失望。淑妃有些奇怪，问道：“秦王与你说了什么吗？”
姝琴这才点点头，小声答：“秦王殿下说，要纳我为侧室……”
她没有说赫连明睿给她两个选择。
反正肯定是选后面那个。
淑妃一听，抬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姝琴双颊绯红，微微低下头。
“你为何不早说呢！害我瞎担心。”
淑妃面露喜悦。芸华与凝秋对看一眼，也是喜形于色。凝秋问姝琴：
“我们可以跟着你进王府吗？”
芸华有些担忧：“恐怕不行，王爷纳的是姝琴……”
话未说完，只听淑妃笑道：“傻姑娘，你们自然是可以进王府的。官家小姐，哪能没有陪嫁？你们就充作姝琴的陪嫁丫鬟，先进去占了位子再说。到时候与秦王抬头不见低头见，指不定他就动心了呢？”
屋内，四个女人笑逐颜开。
中午，苏芷回到秦王府，问了几个小厮，得到的答案都是：“殿下从昨天夜里就没回来过。”
没回来？那他去哪了？
也不和她说一声。
要么是有紧急情况，来不及说。
要么是昨晚发生的事情，他没脸和她讲。索性躲着她。
呵，肯定是后面这种。
苏芷坐在亭子里，剥了几颗花生，心里憋屈得紧。
不行，她要去找他。
苏芷到马厩牵了一匹马，打算绕洪城一圈。
她先去了督军府，找了找，不见踪影。自从搬走之后，这里就成了办公地，除了几个小兵和主簿副将之类，平时没什么人。
她拉住小兵问：“秦王夜里来过没？”
小兵摇头。
苏芷又去了大营，撞见赫连韦真。
“哟，来的正巧。听说你箭术好，还想找你切磋切磋呢。”
赫连韦真刚从训练场出来，一身劲装。自从学会射箭之后，他发现射箭比宅在家里好玩多了，便天天来。现在不说百发百中，倒也能十发九中。
苏芷问：“你看见你三弟没？”
赫连韦真笑道：“怎么，才分开几个时辰就想他了？”
想个屁啊，他把你表妹给睡了！
苏芷忍了忍，没说出口，只说：“我找他有事。”
赫连韦真见她脸色时红时白，以为她害羞。他搞不明白，这两人平常秀恩爱秀到全军眼瞎，怎么现在倒害羞起来了？
他揶揄道：“三弟不陪着你，跑到这儿做什么？”
“意思就是他不在了？”
“不在。你有什么事不妨跟我说，他来了我转告他？”赫连韦真好心地说。
苏芷黑着脸说：“没事。要是你见着他，让他回府等我。”
“好。”赫连韦真一头雾水，望着苏芷策马离开。这两人又吵架了吗？
苏芷继续去了马场和工坊，都没见到人影。
在工坊，张工拉着她，要带她去看最新型的火药配方，说是元宵节那天放焰火用。苏芷毫无心情，随口说了句“哦”，转身就走。
张工有些郁闷。一旁陈皓咂咂嘴说：“我说这女人不喜欢花架子，只喜欢枪枪炮炮。你信了不？”
“哼。”张工白他一眼，转身走进作坊。
陈皓在他身后大喊：“我赌赢了，你欠我十坛花雕酒！”
苏芷找遍了赫连明睿常去的地方，都没见到人。
她策马来到河边，望着冰冷的河水发呆。
这人到底去哪儿了？
就算是躲着她，也不至于不见踪影。
莫非出事了？
楚王，晋王，韦太傅，……想加害他的人不要太多。
想到这种可能，苏芷浑身冰凉。
她来不及多想，冲回工坊去找陈皓，打算派人分头去找。
走到半路，王府小厮突然从路边冲出来，跟在她马屁股背后大喊：“王妃，有急报！”
路人纷纷侧目。
苏芷顾不得众人惊诧的目光，跳下马问那小厮：“何事？”
小厮双手呈给她一封密信。
信用竹筒封着，封口用蜡围住，蜡上是楚王府的秘印。
苏芷心一沉。
楚王给她来信？准没好事。
她避开围观众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拆开。
拿出信纸的时候，她手都是抖的，生怕里面提到赫连明睿。
打开一看，她有些吃惊。
字迹娟秀工整，不是赫连辰苍的笔迹。
她往末尾看去，只见落款处写着：苏听雪。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楚王殿下不知所踪，吾六神无主，恐晋王不日进攻，速助！”
赫连辰苍失踪了？
苏芷带着信件回到王府，赫连明睿依然没有消息。
她把信火烤水浸，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内容。
答案是：没有。
这封信，是一封单纯的求助信。
按理说自己算是楚王的敌人。但苏听雪在信中毫不避讳，直言赫连辰苍失踪。这十分蹊跷。
若不是骗局，那就是事情相当紧急。
苏芷回想起之前苏听雪跟她说过，楚王有些精神失常的症状。
难不成和这个有关吗？
赫连明睿神秘消失，会不会跟此事有关联？
苏芷左思右想，没有结论。
看来只能叫陈皓先找人。
她走到王府门口，只见一辆马车停在外面。
车里下来个人，一身灰色狐裘，戴着斗笠，风尘满面。
“白昭？！”苏芷大惊。
白昭正在从车里抬东西，听见声音，回头望了苏芷一眼。
欲言又止。
“先抬进去。”白昭说。
很快，白翰和叶孟奇从车中下来。
他们三人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苏芷定睛一看：正是赫连明睿。
“他怎么了？”苏芷急忙上去问。
白翰脸色发黑，不敢吭声，和白昭抬着人进王府。
叶孟奇走到苏芷跟前，难得露出沉郁的表情，低声道：“出了些事情。说来话长，我们进去再说。”
王府内院亭中。
包括叶孟奇在内，所有人的神色都不轻松。
白翰狠狠捶了一下柱子，眉头紧锁，恨恨道：“都怪我！唉……我真想一头撞死！”
“你死了能顶什么用？”白昭阴沉的气息弥漫在冷空气中，显得这里更加阴冷。
苏芷沉默不语。
原来，白昭去楚王那里找她时，遇见了叶孟奇。叶孟奇恰好从黑衣药师那里偷得配方，能极大缓解赫连明睿的药瘾所造成的脏器损害。
白昭便与叶孟奇去寻药。
药中有一味极为稀少的材料：瑶池雨露草。此味药材只生长于泰山云顶深处，极难寻得。二人去了两月，冒着生命危险，总算采到一株。
瑶池雨露草一旦枯萎，就会失去药效。所幸天气寒冷，二人将草冻于冰雪中，勉强保鲜。
他们紧赶慢赶回来，路上遇到白翰。叶孟奇怕拖久了失去药效，让白翰连夜去找赫连明睿。事情紧急，白翰也就没来得及告诉苏芷。
叶孟奇先给赫连明睿喝了药引。此药引有轻毒，能使人昏睡。之后再用新鲜药草的汁液渗入血中，便能治疗。
万事俱备。
但白翰一时失手，把那宝贝药草掉到了火盆里……
要不是叶孟奇拦着，白昭差点拔刀砍了他这弟弟。
直到现在，他看白翰的眼神都带着杀气。
苏芷十分揪心，问叶孟奇：“哪里还能找到瑶池雨露草？”
“楚王手上有一颗。但我们不知他藏在哪里，而且恐怕也不新鲜了。”叶孟奇说，“目前唯一的办法，是去泰山再找一棵。”
“我去！”白翰抢道。
白昭狠狠盯了他一眼。
“我去。你留下保护殿下和叶道长。”
说着，白昭拔腿就往外面走。
叶孟奇对他背影说道：“两月内必须回来！”
“知道。”白昭翻出王府围墙。墙外响起一阵马蹄声。
苏芷说：“我去楚王府上看看。”
白翰道：“我随王妃一起去！”
叶孟奇悠悠看他们一眼，点头。
“泰山不知能不能寻着。你们去楚王那里问问，说不定能得到。但切记，不要与我师弟有任何纠葛。”他认真叮嘱。
苏芷晓得他说的是黑衣药师。
想起这个吸血蝙蝠似的男人，她就浑身发怵。她宁愿招惹赫连辰苍，也不会招惹他。
“知道了。”说着，苏芷回房摸了些银两，披上狐皮大氅。白翰跟在她身后出门，她回头道：“你留下保护殿下与叶道长。”
白翰急道：“那么远，你一个人怕不行！”
“放心，我叫陈将军一起去。”苏芷说完，策马奔向陈皓的驻所。
白翰一脸懵：陈将军是谁？
他快步追上去，一直跟踪苏芷到陈皓的住处。看见“陈将军”是陈皓，他放下心来。
回到府中，白翰万分失落懊恼，回房想看看殿下有没有醒。
一进去，只见殿下床边坐着一位陌生女子，另有两人站在一旁，看三人衣着打扮，不像是丫鬟。
“你是谁？”白翰警惕地问那床边女子。
女子神色担忧，转过头对白翰礼貌地说：“我是方姝琴，是淑太妃娘娘的远侄。这两位是我的姐妹，芸华，凝秋。你便是白侍卫吧？”
“我是。”白翰答。听到淑妃的名号，他放下心来。不过还是有些好奇。淑妃的侄女来这里作甚？
芸华向白翰问过好。凝秋道：“姝琴姐姐，你别自称是远侄了，你现在是王爷的——”
“住嘴。”姝琴打断凝秋。
她现在若以秦王的女人自居，过于急切，恐怕会暴露她的意图，引秦王不悦。
她一脸忧虑地说：“太妃命我们来看看王妃，可进来就听说秦王殿下晕过去了。只盼望殿下赶紧好起来……”
白翰一听，便不再怀疑。
第二天，三位女子又以淑妃的名义来探望。
姝琴晓得白翰是赫连明睿的贴身护卫，便对他格外客气，送了他不少好吃的，又与他打听赫连明睿的喜恶。
白翰不疑有他，与人聊道：“殿下喜欢弹琴，但讨厌弹得差的人。”
姝琴宛然一笑。
说到其他，她兴许不拿手。但弹琴，她丝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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