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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宫中，大大小小的窗户都紧闭着，婢女们在宫灯中加了灯油，昏黄的灯光和洁白的月光缠绵着，拉长了树影，狰狞而可怖，回暖的天气之后，也能听到了几声忽而的鸟叫声。
整个椒房宫内静悄悄的，宫女们早早就歇下了，万籁俱静，风过树梢的声音格外响亮。
嘭！
寝宫的门被人狠狠的推开，嘭的一声，身穿明黄龙袍的凌千弋怒容满面的跨了进来，眼神落在躺在软塌之上的端木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愤怒。
“为何要这么做？”他哑声质问。
宫中所有人都说，皇后娘娘仁慈善良，说他们以前恩爱有加，但是凌千弋所见所闻，却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大相径庭。
他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只是她的嚣张，她对别人造成的伤害。
今日之中，林枝扭曲的手臂如同在眼前浮现，他不禁为她的心狠而感到失望甚至是心寒。
那个他以为单纯的皇后，已经变成了这个模样了吗？
端木筝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就躺在软塌之上静静的看着他，“千弋，你可还记得，两年之前，我被打入浣衣局中，你我夜谈时说的话？”
凌千弋忍不住狠狠拧起了眉头，他自两年前感染风寒之后，就再也记不得那些事情了，如今她提起，他的记忆之中也不过是一片空白，纵然讲了那些事情，他也不过感觉就像是在听说书人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正想要阻止，端木筝却已经开口：“两年之前，我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后，被人陷害，先是落入冷宫，再是被贬为宫女，你护不住我，我不怪你，可我同你说过，若是有一日，你爱上了别的女子，便放过我，纵然黄泉碧落，也再不相见。”
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凌冽的风，本来回暖的气温骤然在这个夜里降下，将窗户吹得哐哐作响，端木筝拿着帕子捂住嘴巴咳嗽了一阵子，行动极为缓慢的下去将窗户关上。
“你是不愿意当这个皇后？”凌千弋的眼中就像是没有半分温度的寒冰，看着端木筝的神色不善。
端木筝瞥了眼门外，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她撑着手臂起来，瞥见凌千弋腰间那个熟悉的香囊，将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带着几分忐忑：“千弋，可是舍不得那香囊？”
什么香囊？
凌千弋先是一愣，随后看见腰间的东西时，脸色又是一黑，他也不知道为何，下意识的就将对方赠送的香囊别在腰间，甚至是少有取下来的时候。
香囊的味道已经微不可闻，两年的时间足以洗刷掉那本身就清凉寡淡的味道，若是以一种平常的态度来对待，恐怕这老旧的东西早已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了。
端木筝往点着熏香的炉子里加了几块碳火，还是那种清香的味道，但是却比夏日的要稍稍浓郁一些，“这种味道，以前你也很喜欢，每每睡不着的时候，就要让人多点上两块。”
怀念的看着那香料，端木筝轻轻的将炉盖扣上，重新坐回了软塌之上，“千弋，以后，还是劳烦你好好照顾玉儿了，我没有尽到当母亲的责任，让那孩子一生下来，就受了这么多的苦，以后，若是你还对我有点点的情谊，便好好照顾那孩子吧，我不求他大富大贵，不求他能够成为储君，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她的声音轻而缓，一字一句都极为清楚，就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凌千弋本该是怒极的质问她，本该是冲她发火，但是这一刻，那些所有的恶毒的言语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两年之前，他们的情谊，到底浓到什么地步？
香味缠绕在鼻尖，就像是一只撩拨的触手，让他没办法忽视的同时，然而那香味入侵到她的脑海之中，让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到这个时候，凌千弋才意识到不对劲，他竭力的想要瞪大眼睛，“你……”
她竟敢，对他下手？
端木筝敛眉：“千弋，好好睡一觉吧。”
这个时候，凌千弋再也坚持不住，踉跄着坐在她的身边，缓缓闭上了眼睛。
有些贪恋的看着他的容颜，端木筝的手落在他的脸上：“进来吧。”
赵绍兴从门外走进，手掌微微发抖：“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直接迷晕了皇上，是想做什么？
端木筝摆摆手：“这个时候，就无需那些虚礼了。”她将手中的小盒子递过去，“皇上身上的蛊毒，就麻烦你了。”
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赵绍兴这才发现，她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就像是抽干了身体之中所有的血液一般。
“娘娘。”他几乎是失声的喊到，故不得逾越礼仪，伸手去把脉，端木筝于他有恩，他又怎可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然而那逐渐微弱的脉象让他心中大震，还来不及说什么，端木筝就轻声道：“绍兴，皇上就拜托你照顾了。”
端木筝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极力的想要再去看一看身边的人，但是她终究是失了这一份力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娘娘！”
赵绍兴拿着盒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音哀戚。
这一个长夜格外的漫长，凌千弋在记忆的碎片之中起起伏伏，看到了那些属于自己，但是都被遗忘了的记忆。
他和她走过的每一步，每一个脚印，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晰。
他想伸手去抓住，但是每每抓到手里，全部都成了泡泡，碎了一地。
他似乎看到了那个人缓缓走近，带着那一如既往的温柔的笑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筝儿！”
她还在！
他的眼底露出一丝庆幸，笑容爬上脸颊，他说：“还好，你还在。”
他从未如此庆幸过，她还在他的身边，只要她还在，便一切都好。
然而面前心心念念的人却微微摇头，脸上挂着一抹温和而包容的笑容：“千弋，我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玉儿。”
她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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