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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脚步声后，她突然拿了面镜子到我眼前：“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
镜子里的脸，惨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眼睛里更是没有半点光采，俨然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我抗拒地把脸扭朝一边，不想看。
“孩子已经没了。”男姐冷着声音，“就算你把眼睛哭瞎了，他也不可能再回到你的肚子里。”
我一动不动，泪水悄无声息就滑了下来。
那一天好像还是昨天的事。
在病房里醒过来，医生告诉我孩子没有了。
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我只是默默地抚住了肚子。
“还有……”医生脸上全写着沉重，“关于你的身体状况，也需要向你说明一下。因为这次的撞击，流产对你身体伤害很大，恐怕以后……你想再怀孕的话，几率会很小。”
我只觉得指尖在发麻，像是什么被从身体分离出去了一样，咧着嘴角，对他们笑了起来。
医生护士愣了愣，说着“好好休息”吧，就出去了。
诺大的病房，独留我一个人，用怪异的笑声把它变成了这世上最寒冷无望的囚牢。
在医院的两个星期，梁佳佳来看过我，一直哭着对我说抱歉。我没有怪她，只怪自己。
查仲文没有来过，就如我所料的一般。
男姐接我去私宅的时候，告诉我多休养一段时间再回查家。
我心里清楚，肯定是老夫人不愿意见到我。
现如今，我害她没了孙子，又没了可以让她利用的肚子，在她眼里和废物没有两样。
“是谁当时坚持要拿掉孩子？！是谁一直坚定自己的目标？！怎么，现在你什么都忘了？都放弃了？你直接告诉我，是要把剩下的时光，都用来和这个不属于你的孩子合葬？！”
男姐不留情面地质问，猛地让我回过神来。
“米儿，你真的很可笑。”她板着面孔，“孩子在的时候，你不要。孩子没有了，你就像和他一起死掉了一样。我告诉你，你再比现在凄惨一百倍，都没有人会可怜你！你得自己帮你自己一把，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帮你重新站起来。”
“男姐。”我擦擦泪，淡然地看她，“你不用激动，我没有打算自暴自弃。”
她怔住，不明白地双手插腰。
“孩子没了，我接受。以后……我再也……”说到这里，我胸闷得难受，“再也不会有孩子，我也接受了。以前，你不是说，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真正去抢去夺。现在，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闻言，男姐蹲在我面前，握过我的手：“你还有我这个同盟。就算我们也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还是一条船上的人。”
“不用担心，你不会失去我这个同盟。”我对她笑，“我现在，只是要把所有的悲伤都在这里耗尽。离开这里之后，我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伤心。”
她点点头，眼神里却仍然全是担忧。
我看向窗外：“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窒息。”说完，打开推拉门，直接走出院子，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让海风来打破此时的死静。
晚上，我亲自做了饭，把饭桌摆在院子里，还从厨柜里翻出一瓶好酒。
“你身体还没有好全，喝什么酒。”男姐想把酒夺过去。
我笑着推开她，让她好好坐着，说：“今晚这个酒必须喝。”
她摊手示意为什么。
“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会是一个全新的米儿。”我深呼吸一口气，用开瓶器开了酒，满上两杯，“第一杯，敬命运。”
男姐配合我，举起杯。
一饮而尽之后，我微蹙着眉头，又满上第二杯：“第二杯，我敬你，男姐。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这个盟友。”
她笑：“我投入那么多，都还没有捞回本来，怎么可能放弃？”
我也笑，和她碰杯，让酒精顺着喉咙灌进身体里。
“第三杯。”我倒在地上，“敬我的孩子。这样无辜做了我的垫脚石，也算是运气不好。没关系，不用来这个世界受苦，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说完，我挤出一个笑，“等到我得到所有想要的一切，我会重新再回到这个地方，再开一瓶酒。”
男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们就这样，一边聊着天，一边喝着酒。
以前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会喜欢喝酒，现在我明白，他们喜欢酒精带来的那种麻木又兴奋的感觉。
它能放大所有的不甘，也会掩盖所有的痛楚。
海风吹在脸上，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托着腮帮，指尖摇摇晃晃地轻敲着酒杯边缘，享受着现在这种麻木的感觉。
突然，头顶上爆出一声巨响，掩盖住了规律的海浪声，也吓得我跟着清醒了几分。
我顺着声音抬头，只见一束璀璨的光直直升向黑漆漆的夜空，然后绽放出一朵接一朵的五光十色的花。
眼前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我情不自禁地走出院门，摇摇欲坠地想要离这些惊艳的烟火更近。
第一次我觉得烟火竟可以这样壮观绚烂，就像天空在下一场烟花雨，接连不断。宁静的夜空被它们照亮，而我的心在这个刹那，仿佛也被照亮。
我摊开手心，好似火花都落在了掌心里，融进了身体。
我猜测着，在这个人迹稀少的海边，是谁在为谁燃放这一场美到不真实的烟火。却不想，温暖到了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看客。
到底是此时的黑夜成就了烟火的梦幻绚烂，还是烟火温暖了这黑夜，让它不再寂寞清冷……
我手不禁抚上肩头，肩头那个像极了烟火绽放的胎记，似乎在此时变成了一个提醒。
如果我是转瞬即逝的烟火，那必须是这世上最灿烂的。
我会让黑夜永远记住我的美，触不到，亦永远无法将我拥有。
……
四年时间里，我还时常想起那场烟火。
我站在宴会厅的外阳台上，看着和四年前一模一样的沉静夜幕，从身后传来的喧嚣突然打断了我的思路。
“米小姐。”一个焦急的求助声音响起，“快帮帮我。”
我转身，对他嫣然一笑：“别着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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