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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的侧脸，却是长时间同他一样，心里面莫名有什么在翻腾，但却相对无言。是啊，时间可以消磨一个人的意识，可以冲淡一个人的恨意。它有它的可贵之处，也有它的可怕之处。
真正可怕的是，我自己又被冲淡了什么，此时此刻......我感觉到了惶恐不安。
到了晚上，我们仍在船上，席地坐在甲板上，抬头看着和城市里截然不同的星空，品尝着方才从海里面捞出来的海鲜，已然不是惬意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偶尔扭头看旁边的查仲文，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查仲文，即使是这样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庞，也因为他微微上弯的嘴角而变得陌生。
而这样寂静平和的时刻，在这时候更像是梦境。
我弯起膝盖，用胳膊圈住，下巴搁在膝盖上，看向旁边那双眸子。那里面没了拒人于千里的冷雾，清清澈澈的，仿佛这头顶的星光都印射在了他这双眼中。
怕被他发现，我赶忙收回目光，抬起脚边的红酒杯来啜上一口。
“我们......”查仲文语调轻缓地开口，然后看向了我，“从现在开始，就像你说的，和平共处。”
闻言，我愣住，慢半拍地点头：“嗯，现在......我们不就挺和平的么？”
“我会给予你尊重和信任。”
“......”
尊重和信任......这东西对我来说，是从未有过的。
“为什么？”我蹙眉，“你变得......不像你了。你不再恨我了，现在还说要尊重我，信任我？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查仲文么？”
他身子刻意往我这边凑了凑：“为什么不可以？”
我难掩僵硬地笑了笑：“通常这种情况下，你应该都是在挖坑，就等我往下跳呢。”说完，我直勾勾地看他。
不料，这话把他逗乐了，嘴角咧开笑的样子，令人看了心跳也不自禁错漏了几拍。
“难道不是？”我也跟着笑。
笑过之后，他换上认真的表情：“剩下的协议，我愿意作废。”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一定不是真的，是他别有用心地试探，反复这样对自己说。
“不相信？”他反问。
“不相信。”我答。
“想要我解除协议，恢复自由身么？”他又问。
我吞咽下不安的口水：“有人会不愿意恢复自由么？更何况是十多年。”
“那为什么要不相信？”他此时的眼神震摄力极强，“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解除了以后呢？”
“这些年，你学会的本事都是在龙海，在我身边。即使协议作废，你也可以继续从事现在的工作，留在我身边。待遇和华风一样。这就是我给予你的尊重和信任。”
他说得认真，无论是不是什么最新的试探，反正我这下才是真的相信了。
若不是他演技太好，掩饰得太好，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我想要的自由突然而至，防备也降到了最低。二是他真的在想给我自由，真的在向我握手言和。
我们看着彼此，第一次我没有那种在测试拉锯的感觉。
我没有明确说是好，因为这时候头顶突然有烟火绽放。我惊得抬头，见那璀璨夺目的烟火在如此之近的地方四散落下。赶紧起身想要寻过去，却被查仲文突然抓住了手腕。
他拉我重新坐下，主动告诉我是船长在游艇的那一头燃放。
不知不觉，笑容已经在我脸上藏不住，咧着嘴像个傻子一样笑，一个没忍住，抬起手心来，作势要去接那些落下的烟花雨。
直到听到一声笑，我收回手来看过去，略显尴尬地伸手揉起脖子。
“这烟花不错。”还加上这一句更尴尬的话。
查仲文扬起眉心：“这烟花送你的。”
“送我的？”
“不然你以为船长有这种爱好？”
我脸上一热，努力不去想偏，但一时间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再看查仲文，他掌心置于身后，重心微微往后仰着，抬头看着那并没有结束的美景，轻声说：“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突然哪天晚上，有人在海面上放烟火。看惯了蓝色的海和这样漆黑的夜，那时候觉得烟火的颜色就是最美的颜色。”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一揪，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想法。
“那时候.......”我声音有些轻颤，“我在这里休养，有天晚上，突然在沙滩上，有人放了很久很久的烟火......是你对吧？”
他表情一凝，慢慢看向我，表情里有一丝被戳破的慌乱。
“是你，对吧？”我心里咯噔一下，自问想得到什么答案。是他，或者不是他，似乎哪一个都会令自己失望。这有多么荒诞，我现在已然预见。
终于，他唇瓣微启：“是我。美国摩天轮的那些烟火，也是我。”
时间就这样凝住，只有烟花升到天空的爆炸声在我们头顶上方规律作响......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就像有人在漆黑无望的路上为我指引了方向。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无心温暖了有心，却没想到有心的那个，竟然是我最意想不到的。
感觉到眼底升起来的热度，我赶紧爬起身，脸也跟着耷拉下来，说：“我累了，可以回去了么？”然后就往游艇里面去。
回去的路上，我都没有说话。
直到进到房间，洗漱干净，我仍然沉浸在震惊和难以接受中，躺上床抱着被子，翻来覆去。
偏偏这时候房间门被敲响，我噌地起身，咬了咬唇边，回说：“我休息了。”
下秒，我的手机屏幕就跳出查仲文发来的消息。
（要么你开门，要么我输密码进来。）
呵，还真是......
我无奈倒吸一口凉气，过去把门打开。
不出意料，他直接迈步进来，直接就躺上了我的床。
我不得不先把门关上，然后站在床尾处，撇着嘴角看他。
“刚才不是还说，要给我尊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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