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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深沉，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飘了一夜。清晨时分房廊下却透出灿烂的日光来，从窗前流泻到申屠景的脸上。
他疲惫地翻了个身，浑身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睁开眼睛，只见眼前这个居室陌生空旷。身边空无一人，桌台上的沙漏已没过了辰时的刻度。
“来人。”他唤道。
“公子醒了？”伏羲在门外说道。“卑职现在就让人送沐浴的热水进来，服侍公子沐浴洗漱。”
申屠景扶着自己沉重疼痛的头下了床。侍从们端着铜盆和木桶快步走了进来，干净衣裳早已准备好了。一个个谨慎又熟练，服侍申屠景宽衣沐浴。
昨夜的事历历在目，嘴唇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申屠景头疼欲裂地沐浴更衣，但闭上眼想起来的都是敦钰昨夜将他推开，那副决然的表情。
即便昨夜情况特殊，她又何以对他的一点触碰就如此排斥？若非真有意想要她，他又何至于真的险些隐忍不住？
越是回想，申屠景就越觉心口怒意升腾。他攥紧拳头，嘭地一声砸在浴桶边缘，吓得侍候在侧的麻衣侍从浑身一阵哆嗦，赶紧跪地求饶。
“滚！”申屠景喝道。
跪坐在案桌前等着给申屠景束冠的侍女，见申屠景一醒来就这么大火气，一时吓得是冷汗涟涟。
待申屠景坐在桌前闭目养神，还没摸到他的头发，侍女就先瑟瑟发抖起来。她小心翼翼梳理着申屠景的长发，生怕重了一点扯痛了他。
这段时日来申屠景早已习惯了敦钰侍候他洗漱束冠。敦钰对他从未有什么温柔的时候，给他梳头发的时候扯得他疼痛早已是稀松之事。
但那一点点疼痛并未让申屠景觉得烦躁过。
他反而很喜欢看敦钰一脸不耐烦，又不得不伺候他的样子。故而现在身后侍女这样轻手轻脚，反而叫申屠景心里愈发不耐烦。
他睁眼看了看屋子里侍候的几人，却没有看到敦钰的影子。
“文玉人呢？”
伏羲说道：“公子忘了，文玉昨夜随行宫宴，已被魏狍带走了。”
申屠景这才想起，昨夜带敦钰随席，本就是让她借机接近魏狍。只是没想到竟会这么顺利。他略感烦躁地揉了揉眉头，脸上却笑了出来。
“是么，魏狍倒还真看得上她。去了就好，养她这么久，也该派上点用场了。”
伏羲张了张嘴，但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侍从，他也只能住了口。
申屠景面无表情坐在桌前，深渊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嘴唇。那个小小的伤口已经结了痂，舔一下便隐隐作痛。
他莫名地烦躁不安，一只手放在桌上笃笃地敲着手指。侍女惶恐不安地替他束好发髻，只待将环冠和发钗束好便可脱离苦海。
但偏偏这时，申屠景却猛地一拍桌子，吓得那侍女扔下冠钗就趴在地上。
“伏羲，去备车出宫。现在就去！”
敦钰坐立不安地在客室里等了一夜。最终还是耐不住沉沉睡意，趴在床榻上睡着了。睁眼时天已大亮了，但却连魏狍的影子都没见到。
莫非魏狍猜到自己是来刺杀他的，故意将她扔在这儿的？敦钰摸了摸头上的那支珠钗，但定神一想又觉不像。
她推开门伸了个懒腰。院里的两个侍女本说笑着，见她出来了便赶紧闭嘴沉默了。
“二位姐姐，不知上将军回府了吗？怎的一夜没有见到人呢？”
两个侍女低着头干活，全然当敦钰不存在一般。敦钰也只得自觉无趣地耸了耸肩，谁知刚要转身，就感觉身后有人快步靠了上来。
敦钰警觉地绷紧身子，但却忽觉身上一暖。低头时只见一双宽厚粗糙的手，将一件厚厚的貂绒长披系在了她的肩上。
“让你等了一夜，寂寞坏了吧？晨起天凉，可不能只穿这么一点衣裳。”
魏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敦钰赶紧转身恭敬地行了个礼。那两个侍女见魏狍来了，立马行礼匆匆退了下去。
“奴婢初来乍到，也不敢在府中到处乱走。认识的人也就只有上将军，故而只有待在房里等上将军回来了。谁知上将军，一夜都没来。”
魏狍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是嘛，不过我倒是听我的十一娘说，你昨日一来就与我的客人说上了话，还收下了他带来的礼物？”
“上将军恕罪，奴婢从未见过什么世面。承蒙上将军照顾，得以离宫，一时得意忘形。”
敦钰摸了摸头上的发钗：“那些礼物，奴婢是觉得太好看了。奴婢这辈子从未戴过这么好看的首饰，所以…”
魏狍怜爱地抬起敦钰的下巴：“你不必这样诚惶诚恐的。你既来了我这上将军府，日后我定会好好照顾你。这钗子你戴着很好看，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再没人敢看不起你了。”
“多谢将军！”
敦钰貌似感激涕零地屈膝行礼。心想魏狍这人好色荒淫不假，这哄女人的招数倒是一套一套的。难怪女人这么多，却都对他一片痴情。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今日起我的便都是你的。”魏狍揽住敦钰的腰，俯身到她耳边。“昨夜让你空等，现在好好补偿给你，如何？”
敦钰别过脸去，学着袁夫人的样子僵硬地露出一个羞怯的笑来。
两人朝客室走去。但偏在此时，一个侍从却慌里慌张地跑进了院里。
“将军，不好了！景公子带着人到府上来了，说是来找您要人！”
魏狍脸色一黑：“要人？他要什么人？让他滚回宫去，别来打扰本将军的好事！”
“可是…”
不待那侍从把话说完，院门外便是一阵骚动。几个侍卫举着佩剑，为难万分地连连后退，申屠景全然无视了他们，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眉心紧蹙面色如霜，一看到敦钰，眼里的怒意就更是浓烈了几分。敦钰顿觉惊疑，不知申屠景这又是要唱哪出？
“魏将军晨安，本公子突然前来，坏了你的好事，还请你多多担待。”
魏狍一阵窝火，只得敷衍地对申屠景行了个礼。“七公子找我有什么事？”
“将军从我这儿带走了我的贴身侍女，却也没有跟本公子知会过一声。将军是把本公子当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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