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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淮公子，白马涧有一自称是您旧友的公子，托卑职给您送信一封。”
敦淮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手里的书打哈欠。一听是“旧友”，立即想到了田默。上个月两人本约好十日后再见，他遵守约定到河堤等了整整一天。
初春天凉，他拎着一壶清酒，在河堤上凉了又热。等到一壶酒熬成了半壶，田默都没有露面。敦淮气恼摔壶而去，没想到田默竟敢失约于他。
转眼过去了接近一个月，莫不是田默又来了？
敦淮当即放下书，摊开了士兵递来的锦帛。
只见上面写着：吾友淮兄，弟上月并非有意失约。只因家中突有变故，不得不立刻赶回。现抽身前来，还望能与淮兄再约白马河堤。
“还真是默兄。”敦淮无奈笑道。
既是家中有急事，那也怪不得他。敦淮心里虽有几分埋怨，但还是脱下甲胄，换了身墨纹白袍，兴冲冲地往营外跑。
秦千壑正在营中训兵，见敦淮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便觉疑惑。
“你要去哪儿？”
“默兄来了，我去教训教训他，让他上次失约于我。姐夫，你先忙着吧！”
敦淮说着，便抬鞭啪地一抽马臀。秦千壑来不及阻拦，就见敦淮一骑绝尘，白衣飘飘而去。
白马河虽波涛汹涌，但一年四季水位平稳。故而唯有白马涧后十数里，有一处护田的河堤。只不过多年战乱，这附近的农家早已搬走。
于是留在这儿的良田逐渐被各种繁花野树占据。春来百花齐放，夏至满目苍翠，秋日野果垂硕，深冬大雪坠枝更显苍茫。
敦淮策马而至，林中桃花霏霏。遍地花叶叫人不忍践踏，他便下马徒步越过河堤。远远便闻见桃花混着一缕酒香，涌进了他的鼻腔。
申屠默已然在一株桃树下温起了美酒。几瓣桃花飘落酒中，反而叫这清酒更添几分滋味。
见敦淮缓步走了过来，申屠默立马站起身。
“我就知道你定会来的！快坐下快坐下，这可是我千里迢迢给你带来的茶雕酒。平日里可是喝不着的！”
“我可不是冲着你这茶雕酒来的。”敦淮背手而立。“我还以为你与你哥哥四处行商求学，居无定所，没想到却还是有家可归的？”
“怎能没有？上次失约于你，就是因为我母亲骤发急病，险些丧命。我还以为见不到最后一面了，所以只好失约，我并非有意的！”
闻言，敦淮心里残存的几分埋怨也一扫而空。他拂衣就地而坐，关切问道。
“那伯母现在身子可恢复了？”
“幸亏保住了一条命，但现在还需好好调养才行。”
“那就好。我就说嘛，你和你哥哥长期在外多是不好，倒不如在家多陪陪母亲。生老病死无可避免，还是趁斯人犹在，多加陪伴吧。”
申屠默笑道：“你这话怎么老气横秋的。”
敦淮一时不语。心里却不觉想起幼时和兄长敦延，还有敦钰一同念书练剑，戏弄教书先生的过往。
早知道他们两人都会英年早逝，以前真该好好珍惜与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淮兄，你怎么了？”申屠默抬手在敦淮眼前晃了晃。
“啊？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敦淮举起酒盏。“还不快给我斟酒？桃花煮酒，闻着都要馋死人了。”
申屠默哈哈大笑起来，给敦淮倒满美酒。温酒入喉，回味绵长细腻。伴着繁华清香，竟叫人分不清饮下的是酒，还是花蜜。
酒过三盏，申屠默才试探开口道：“默兄可还记得上次我哥哥说的，跖国想对蚩国发兵的事？”
“记得，但现在跖国已经撤兵，兴云关重归安定。想来，应是他推测有误吧？”
“那可不一定。我哥哥四处游学，对天下大局可谓是了如指掌。跖国撤兵，是因为新跖王筹谋深远，而且跖王后不是秦将军的妹妹么？
但是现在跖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对付盛国上了。前段日子，斓国也趁机在找盛国的麻烦。我哥哥得到消息，说是盛国应当要对斓国发兵了。”
敦淮皱眉道：“你说这些做什么？盛国人皆狡诈贪婪，被跖国斓国联手相对也是活该！”
“可是斓国在白马涧一带，也对蚩国处处侵扰啊。斓国人偷盗成瘾，想必还没少屠杀蚩国的人吧？”
敦淮不想与申屠默讨论这些国家局势之事。虽然他很喜欢与申屠默开怀畅谈，但是他还是牢牢记着秦千壑的劝诫。
但申屠默这些话，却处处戳中重点，叫他难以反驳。
“现在跖国，蚩国已是盟国。而斓国虽傍依跖国，却处处罔顾信义，招惹是非。蚩国对他们定然也是恨之入骨，只是碍于跖国，不能对他们做什么。
故而现在盛国若发兵向斓，对蚩国反而是一件好事。只是斓国紧邻蚩国，到时候就怕你们警惕过甚，出兵阻拦，替斓国做了挡箭牌。”
敦淮现在觉得美酒有些乏味了。
“你说这么多，倒像是替盛国来做说客的。我还以为你当真是来找我赴约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还能是什么人啊，我就是一个普通小老百姓…”
“默兄，你我朋友，我却不知道你是哪国人士。我身为蚩国王子，本不该与你讨论国家之事。你若不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就告辞了！”
敦淮面色严肃地说着，起身便要走。
“等等等等！我说还不行嘛，你先坐下。”
申屠默啧了啧嘴。幸好来之前，申屠景给他编了一套说辞，本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我的确是盛国人士…”
敦淮一听是盛国人，握着佩剑的手登时一紧。但沉定片刻，他还是平静心神，选择先听申屠默把话说完。
“我们田家在盛国也算是谋士世家。虽四处行商，子弟游走其余六国，便是为了寻觅天下局势大流。自然了，我们只管搜集情报，不参与国家之争。
今次来，自然也是为了赴约。但我也只想劝劝你，不要让蚩国出面阻拦盛国对斓发兵。如此对蚩国百益无害，还请淮兄一定要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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