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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敦钰上前替申屠景披上外袍，扶着他下了床。袁夫人见申屠景无心与她多言，也只得叹了口气，送他们出了宫门。
伏羲赶着出宫的马车在外。马车微微摇晃着，叫申屠景不时皱眉，隐忍着肩上的疼痛。
“伤得深么？”敦钰问道。
“还不够深。比起在斓王宫时，这力度可差得远了。”
“你倒还有心思说笑。为何不告诉我你要替盛王挡箭？怕我趁机要你的命？”
“怕你舍不得。”申屠景捏了捏敦钰的脸。“即便我不说，你那时想对我动手也不难。但你却也没有射杀我，莫非你没想过对我下手？”
敦钰心中一顿，才惊觉自己那时竟真丝毫没有想过，要直接取了申屠景的性命。她略感窘迫，别开脸去。
“今日本是击垮太子的好机会，你为何又要替他开解？”
申屠景笑道：“父王今日如此对申屠华，不过是一时愤怒所致。待他冷静下来，细想便可察觉今日之事有异。
若真在今日将申屠华逼进绝路，来日父王自己调查出什么，反而于我们不利。所以今日仅打压惩处，留得余地，如此父王心中也有底。”
敦钰了然点了点头，细细思索申屠景此番谋略的蕴意。
“如今盛王再削魏狍军权，你又在今日对盛王以命相护。想必日后盛王对你更为器重信任，而对魏家便更存戒心，定会尽快下手除之。”
“不错。今日这一箭，挨得值。”
申屠景傲慢笑道，按了按自己的右肩。
这一箭只叫申屠景吃了些皮肉之苦。但对魏家却是一道沉重的打击。连日来申屠华都在东宫打砸物什泄愤，魏狍更是已无出入禁军大营的权力。
失了半符将令，便等于失了一半的兵权。虽盛王并未授意这一半兵权将交给谁，但眼下由盛王自己捏在手里，反而更叫人心里惴惴不安。
转眼入冬，瑟瑟北风一夜席卷了邑泽。这日一早，刚一推开房门，便见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如万花狂舞，远望亭台楼阁皆是一片银白。
“瑞雪兆丰年啊，天佑我大盛国泰民安。”
盛王靠在病榻上，望着窗外簌簌而下的雪花。多日来愁云密布的脸上，总算是浮起了一丝笑意。
申屠默道：“父王未免太勤政了些，都病了好些日子了，还想着国泰民安呢。你要是再不快点好起来，哪儿来的国泰民安啊。”
“默儿，君上面前不得口不择言！”袁夫人轻喝道。
盛王哈哈笑道：“无妨无妨，寡人就喜欢子默这直来直去的性子。这宫闱里长大的孩子，少有如他这样率直的。默儿啊，你最近四处游玩，可有遇见什么新奇之事啊？”
“儿臣哪能遇见什么新奇之事？不过是与民间友人策马饮酒罢了。”
申屠默说着，心里却只回味不久前在白马涧，敦淮亲手捕捉烤制的河鱼。王宫里虽日日锦衣玉食，但申屠默却觉得那一尾烤鱼实在是人间至珍的美味。
“遥想当年，寡人也还年轻的时候，也时常四处游山玩水。但如今老了，也只能缠绵病榻，还得拖着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步子，在一旁服侍着。”
“父王说的什么话。夫君知道父王您病了，懊悔自责得不行，三天两头就往宫里跑。如此分明是尽孝，怎能说是被拖着步子呢。”
任玟姝说着，转头对申屠景甜甜一笑。
“父王此番卧病，本是因儿臣负伤之事。儿臣前来陪侍，乃是理所应当。”申屠景淡道。
盛王叹了口气：“子景不必自责。说到底还是你那个不争气的大哥！他是长子，是太子！可是却如此狭隘不成器！寡人实在是失望。”
说到这儿，盛王又是一阵咳嗽。袁夫人担忧不已，赶紧起身替盛王抚背顺气，端起参汤服侍盛王饮下。
袁夫人皱眉道：“好端端的，你们又说这些事做什么？还嫌你们父王病得轻吗？都出去吧，这儿有我陪侍便行了。”
“是，儿臣失言，告退。”
几人起身退出了盛王的寝宫。敦钰和伏羲等候在外，与在宫门前求见的申屠华冷眼相对着。
“见过王兄。”申屠景对申屠华颌首行礼。
“哼，不愧是自幼习武，身子骨就是比一般人结实。肩上的伤好得这么快，都能来宫中陪侍了？”申屠华冷哼道。
“有劳王兄挂念，愚弟本就只受了些皮外伤。何况父王生病，身为儿子怎能不来看望？”
申屠默得意道：“大哥禁足一月，抄写了一百遍的《子训》，想必已深谙为子应尽之责。只可惜孝心至此，却连父王的面儿都见不上！”
申屠华一阵咬牙切齿，狠狠剜了几人一眼。
“七弟十弟如今得意。只怕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来日为兄东山再起，有你们哭的时候！”
申屠默正欲出言奚落，申屠景却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冬日天寒，王兄还是注意着身子，别冻出病来。苏白，去给太子殿下取一件绒披来。”
苏白应了一声，快步走进殿中。
“王兄好自为之，愚弟告辞了。”
申屠景沉沉一笑，迈步走进漫天大雪中。敦钰快步上前撑起手里的簦伞，却被任玟姝伸手拿去，亲昵地与申屠景共持避雪。
行至宫街，恰好碰见给盛王看病的周太医正快步走来。
“见过七公子，十公子，二位公子日安！”周太医作揖行礼道。
申屠景眸色微转，对周太医回了个礼：“周太医这是要去给我父王请脉？父王病了多日，不知是何原因迟迟没有好转？”
“有劳七公子垂询。君上本就有隐疾，加上那日狩猎策马辛劳颠簸，故而发作。近日来更是忧思忡忡，气火难消。”
“说这么多，那你们太医令可有法子让父王快些好起来？”申屠默问道。
“这…”
申屠景见太医面露难色，心里隐隐升起的那丝猜测便更为笃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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