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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别起来，躺下别动！”拓跋戾轸道。
他走到巴戎身边，本想伸手理一理巴戎蓬乱的头发。但巴戎却惊恐万分地连连躲避，生怕拓跋戾轸碰到他。
“大呼弥怎么来了？咳咳…您别碰我们，巫医说我们的病会传染。您碰了我们说不定也会被传染的。我们本不想告诉您，您还是快出去吧！”
拓跋戾轸拧紧了眉头，转身一把揪住巫医的衣领。
“怎么回事？他们到底得了什么病？你这个巫医是怎么当的，为何不告诉我！”
巫医身子一颤，赶紧跪在地上。
“大呼弥恕罪！是巴戎他们不想让你担心，怕您也被传染，所以才让我不要告诉您。他们感染的是热瘟，是极易传染的病症。
恐怕…就是勒尚传染给他们的。这种瘟疫传播极快，即便人死了，也还是会传播！人吃了染病的牲畜，也是会被传染的！”
巫医拉住拓跋戾轸的衣袖：“大呼弥，现在药材短缺，粮食匮乏。卑职恐怕是回天乏术。但若有因瘟疫而死的牲畜和人，都必得焚烧才行！”
“焚烧？你的意思是我大跖国的子民，死了竟不能入土，不能与列祖列宗重聚？”
“若还是土葬，不仅会使接触尸体的人有染病的危险，还有可能污染土地，使牲口染病，再进一步传染给人。这样下去，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啊！”
拓跋戾轸咬了咬牙，双拳紧握指节泛白。躺在床榻上，身上已生出水泡脓包的病重之人，此时都咳嗽着，连连乞求拓跋戾轸听巫医所说，将他们火葬。
“大呼弥，卑职能侍奉您一场，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您是大跖国最伟大的呼弥，若有来世，卑职还想做您的近卫，为您效忠。
但现在，您就听卑职一句，将我们火葬吧！我们就算死了，也不想做任何对我大跖不利的事！”巴戎恳切道。
“是啊，大呼弥！”
“我们不想死了还给您添麻烦啊！”
拓跋戾轸抬手掩面，生生将涌上眼眶的热泪逼回去。
他长叹一声，站起身来。
“你们不愧是我大跖国最英勇的男儿。是我对不起你们，下辈子我定会竭尽所能好好弥补。你们的家人我会尽力照顾，你们且安心吧。”
“多谢大呼弥！”众人对拓跋戾轸叩首，一个个哭得面色酱红。
拓跋戾轸眼中血丝密布，他强忍悲痛，逃也似地走出了帐篷。
帐外不断还有抬着饿死病死的牲畜往山下的土坑走的人。一具具干瘪的尸体裹在茅草中，由板车一车一车地拉往山脚。
远处袅袅升起的黑烟直冲天际。拓跋戾轸呆呆地望着那几缕黑烟，只觉那些都是亡者怨恨的诅咒，带着对他浓烈的仇恨，飘向天空。
拓跋戾轸抹了抹自己的脸，对身后的传令兵说道。
“你现在就出发去通知买粮的使者，让他们买粮！再让旧斓地那边的农人加快耕作，今年必得收成粮食万石，否则便将他们全数卖给蚩国为奴！”
“是！”
拓跋戾轸望了望头顶蔚蓝的天，耳中阵阵回想的都是修骑王和勒尚死前的话语。但现在，老天已收走了他的儿子，收走了百万条人命。
跖国已付出了这样惨重的代价，老天爷也该收手了吧？
未过几日，巴戎几人的尸首便都被逐一焚烧。但瘟疫却并未因此就停止传播。
依照跖国人的习俗，入土为安是回归先祖的怀抱。故而许多人虽接到将尸体焚烧的命令，但却并未听从。
因此瘟疫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如一场燎原大火，席卷了跖国的大片领土。这热瘟传播极快，从染病到身亡仅仅只需十天。而这十天里，与之接触过的人畜都有被传染的危险。
短短半月，各地奏报上来的死亡人数就已达到了十数万之多！饥荒和瘟疫的爆发使得许多个部落就此不复存在。
许多并未染病，尚有力气的人，都发了疯似的逃出跖国。与跖国接壤的娄国，盛国听闻跖国瘟疫爆发，都纷纷关紧了国门。
申屠景更是下令，只要跖国人敢强行闯入国关，格杀勿论！
于是难民蜂拥而来的前几日里。盛国边城的护城墙下密密麻麻躺着的，都是跖国难民的尸首。每个人身上都扎着数支利箭，即便是几岁的幼童也无例外。
唯有蚩国边境，官兵们拉着一车一车的粟米粥走出城门。在粗布搭建的简陋帐篷外，给蜂拥而来的难民们发起了赈灾粮。
虽然这一碗粟米粥清得只能看见几粒米。但是对逃难来此的跖国人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闻讯而来的难民越来越多，挤满了城外的马道和树林。有些跖国人甚至倒在了蚩国百姓的农田中，将还未收成的玉米，豆子甚至棉花都吃了个精光。
如此一来，边境城中的蚩国百姓已然开始十分不满。
蚩王宫中虽依旧鸟语花香，蝉鸣阵阵。但浓烈的惴惴之气却在宫墙中四下流淌。
“君上啊！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国家好不容易两年未经战事，国内经济刚有回升，农耕略有起色，怎能将那么多的存粮都用来救济他国难民？”
“是啊君上！北川洪灾后，我们自家尚有许多百姓食不果腹，哪里分得出这许多精力啊？”
众臣在轩逸殿中对年少的君主劝说着。敦淮坐在内殿案桌前，手里拿着秦千流亲笔所写的信件。
这信半个月前由屠邪王送到他的手中。上面的内容字字句句触目惊心。
在敦淮的记忆中。秦千流和敦钰一样，都是性子要强的女子。但这信上布满泪痕，直叫敦淮痛心不已。
秦千壑亦跪坐在内殿中，低着头沉默不语。
“上将军，您说句话呀！这才多久啊，发去柳城那边儿的赈灾粮就已有千石之多了，听说难民的数量还在增加。
柳城的郡守昨夜急报给臣，说是跖国人破坏农田，强抢庄稼。当地百姓前去阻止，还与他们起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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