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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她交出蚩国？”申屠景笑出声来。
“她是怎样的人你未必不清楚？从相识起，我亦处处相逼。然如今，我却只知她是我此生都无法驯服的女人。要她低头，除非杀了她。”
申屠景阖目轻叹一声，此刻只觉手中玉箫似是有千钧之重。
时至今日，他依旧能将敦钰当年一袭红衣，持剑策马的模样在脑中清晰地勾勒出来。也可回想起当时杀尽送亲队伍时，她眼里那片片仇恨的光。
若当年前去截亲的不是他申屠景。兴许敦钰早已死了，或是去了跖国，辅佐拓跋戾轸成为一代霸主。
兴许如此，他根本无法夺得王位。既便夺了，兜兜转转到今日，他们依旧会兵戎相见。命运如此，实是可笑。
申屠景自嘲一笑，对申屠默摆了摆手。
“你走吧，下令叫暴成忌撤兵，不得违抗。”
“王兄？”申屠默惊道。“若叫暴将军撤兵，那先前的阻截计划…”
“那你是想最后以杀了她做收场么？十弟，若敦淮如今还活着，随钰儿一同前来，你可能下手杀了他？”
申屠默眉心一颤，垂首久久不语。
“你自知不能，我亦如此。”申屠景笑道。“此生我自问是杀人无数，却不想今日对她一个女人无可奈何。且让她来吧。
她若是杀了我，我也认了。她一统天下后定也不会伤你，你且在她身边好生辅佐。若她得意忘形治国无方，你再起兵伐之。”
“王兄！王嫂已决意取你性命，你竟要此刻退让吗？那大盛的百年基业，数千万子民当何去何从？”
“莫非没了寡人，那些百姓便无家可归？百年基业又如何？于这天下，这数千年王朝而言，你我不过是沧海一粟。
王朝再如何变更，由谁执掌，天下依旧是天下，无人能改。权名在手也不过昙花一现，最终都是要失去的。”
“如今想来，倒是箬耶说得不错。大权在握，怎比得上与厮人白头偕老来得轻松自在？只可惜这个道理，寡人明白得太晚了。”
申屠景扬唇轻笑，眉目间尽是释然之色。他将玉箫凑到唇前，合眸轻轻吹奏起来。悠扬沉稳的箫声翩翩而出，丝丝愁绪凝然箫中，叫申屠默心头发沉。
他垂首告退，关上了房门。
“传令下去…死守行宫，不许放任何蚩军进入。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是！”副将应道。“那侯爷，暴将军那边…”
“君上未曾下令，也未授我调兵节杖。你且先派人前去，至于发兵与否，就看暴将军可否明白眼下局势了。”
“末将遵命！”
箫乐悠悠，在临夜的寒风中悠悠而出。细碎的雪花缓缓而下，将此夜镀上一片浅白。
但本当是静谧安宁的冬夜，却终是被阵阵马蹄声响惊破。
火光袅袅，如万千星河在雪夜中沸腾。连绵火焰将敦钰紧绷的面容照亮。鲜红长缨在她脑后飞舞，她手持长枪，煞是威武飒爽。
鲜红火海迅速逼近了温泉行宫。但尚在宫门外，敦钰便远远瞧见了前方严阵以待的盛军方阵。
申屠默领兵在前，左手持剑。身边的盛军持盾举戟蓄势待发，似是以己身做铜墙铁壁，誓死也不会后退半步。
敦钰举枪示意军阵止步。抬眼看了看行宫城楼上的两架车弩，以及看似空无一人的城墙射箭口。片刻之间，心中便是一阵百转千回。
“举盾，行防御方阵，拉弓备箭！”
一声令下，蚩军立时迅捷有序地变动方阵。坚固的犬面巨盾层层叠起，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整个军队包围其中。
“十弟，论行军战术，军阵对抗，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亦不想伤任何人。你此番是必败之战，还请让我去见你王兄。”
“你率重兵前来，却还说你不想伤任何人？我王兄何曾亏待了你，你如今竟要抛却数十年情份，来取他性命！”
申屠默失望绝顶地抬剑指向敦钰。
“你以为王兄在此养病，便对你暗中那些动作毫无察觉？你今日是自投罗网，我万余盛军稍后便到，你若还想有活路，就即刻弃械归降吧！”
敦钰咬了咬牙。看着眼前准备有序的军阵，她自是明白申屠默所言非虚。到底是申屠景，这些筹谋心术她何曾赢过他一次？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已然没有后退的余地了。若放任申屠景回了盛宫，他定不会放过她。为天下大权，他从来无甚是不能舍弃的。
思至此处，敦钰心头更是愈发坚定。
“十弟，你既执意相阻，那便怪不得我了…”她奋然抬起长枪。“剿灭盛军，杀！”
鲜红的蚩字大旗扬空飞舞，于雪色映衬下更显鲜艳夺目。战鼓雷动，催促着数千蚩军的铁蹄隆隆作响地朝着申屠默部众冲了过去。
申屠默咬紧了牙，抬剑高呼。霎时间两军皆冲锋上前，呐喊着举起手中武器往对方身上挥去！
雪花愈渐密集，漫天飞舞的碎雪犹如万花狂舞。而片片飞溅的鲜血就如绽放在满目银白中的红梅。
敦钰策马上前，挥枪与申屠默迎面搏杀。两人都已多年未着戎装，然今日重上战马，却是这番局面。
敦钰挥舞长枪虎虎生风，与申屠默手中的剑刃砰砰相撞。但她终是不愿伤了申屠默，故而招招收敛，避其要害。
士兵们呐喊着兵戈相交。但眼前敌人亦是往日友人，有些士兵尚且还一同在攻娄之战中并肩作战。本该是相交甚欢，今日却要挥剑相对。
一时间众人都难以下手。一番搏杀却未见多少兵卒倒地毙命，皆是左右为难地比划着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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