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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是那么爽朗大方，甚至她的神态还带着种少女式的俏皮。然而这俏皮跟她衰败的容颜并不相悖，仍然具有种动人的情致。
断萧心中又是暗叹一声，也许真的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征服得了明千岭那种情场浪子。
直接导致了他们兄弟的悲剧。
断萧道：“莫非这位阿母，就是岭南侯的夫人？”
龙欢忙笑道：“这位萧兄，是我这两天，刚刚结识的一位朋友。他从江南来，名唤断萧，又叫萧子庭，目前他们师兄妹四人，都正在协助我调查五线大盗的事。”
明夫人看向清舞道：“断萧？莫非他就是昨天那个小可爱换月的师兄？”
清舞道：“不错！他们还有个师兄叫云缺。”
朱云碧道：“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夫人太太这些名号，不都是唬人的？像你这样的城主千金，尚且常年跟着师兄弟们，抓凶辑盗，我们这些老古董，还要再搬弄夫人的名号吓人，岂不是越发不像话了？”
龙欢哈哈大笑道：“可是天底下，上哪再去找干娘和外婆这样超凡脱俗的老古董去？”
清舞叹道：“不知情的人，光听着外婆与干娘的身份，以为你们平时必是锦衣玉食，哪里能想到你们比庄户人家的妇人，还要勤快能干。”
这是断萧第一次见龙欢开怀大笑。
原来龙欢笑起来，跟换月一样，也只是个俏皮活泼的小女孩罢了。
朱云碧笑道：“我本来就是庄家人。”
隔着纱窗望去，小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后窗。她身前一只红泥小碳炉上的壶中，正冒着白腾腾的水汽。
她与明夫人母女，确实是两个超凡脱俗的女人，她们的超脱，并不是因为高不可攀的华贵，恰恰是因为她们身上所具有的那种热闹的世俗生活气息，那种如陈酿般醇厚、几乎不掺任何杂质的烟火气。
令人只觉得生活如此美好，何况再自寻烦恼？
原来世间正常的、充满慈爱的母亲、妻子，是这种样子的。
反观他的师傅，从他们师兄弟记事起，她就几乎从来没有笑过，一张脸上的表情，总是冷冰冰的。
就连悲伤愤怒时，她的表情也是冷的，甚至带着一丝狰狞。
他和萧子庭几乎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为什么他本该深深痛恨、仇视的两个女人，瞧上去是如此美好？
而他本该真心尊敬服拜、无比热爱的师傅，始终都是冷冰冰的？
然而片刻之后，断萧就从明夫人母女身上移开了目光。
她们再美好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兄弟的命运已经因为她们而改变，注定她们只能是他们的仇人。
两句话功夫，小伴已经沏好茶，明夫人亲手一一为众人斟好茶。
众人在圆桌畔坐下。
龙欢端起了茶，目光若有所动的瞧着朱云碧与明夫人。
天底下，除了她的母亲之外，最令她最尊重的女人，就是朱云碧与明夫人了。
虽然她们母女两个，目前是团城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但是先后都经历了丧夫的痛苦。
明千岭死时，朱云碧才三十七岁。
但比起女儿来，她已经幸福太多。
沈天畅死时，明夫人才二十二岁。
她们深深爱着，也深深爱着她们的男人，就这么丢下风华正茂的母女两个，先后在三、两年的时间，都赴了黄泉。
然而她们依旧好好活着，并笑看着这座她们的丈夫为之付出无尽心血的团城风云变换，世情沧桑。
几乎再没有什么打击，能令她们失去嘴角那不老的笑意。
也许她们能活得这么好，并不是因为她们不够爱自己的丈夫，恰恰是因为太爱了，才能继续保持这份平和美好的心境。
为了爱自己、自己所爱的人而好好活着。
想想长清院现在也真有意思。
她与清舞本是良家妇女出身的亲生母亲，早年都在那场内乱中，受惊不小，以致于后来身体垮了，早早离世。
所以现任的两个城主龙战疾和南宫慎，跟名义上的两个城主夫人朱云碧、明照，并无直接关联。
突然龙欢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一瓶茶叶上。
放下茶杯，龙欢取过来一瞧，笑问道：“怎么这里还有凰丛黑茶？我记得外婆干娘一向喝不惯这种口味。”
明夫人道：“这并不是我们素日喝的。而是为明桢那小子准备的。”
明桢的爷爷是岭南侯的亲弟弟，就等于他是明夫人的亲侄儿。
龙欢目光一动，道：“莫非他最近常来看干娘和外婆？”
明夫人道：“说来也怪，从前阵子开始，这小子就常常往我这里跑，每隔一两天就会过来。昨天他还来过呢。”
清舞道：“昨天我与换月妹妹正待在冰玉楼前，正好看见桢世兄过来。”
闻言，龙欢微一沉思，抬眼凝视着清舞，道：“这么说来，昨天他在长清院见到了换月？”
清舞道：“自然。换月妹妹这样的大活人，无论谁碰见怎能当作看不见呢？”
龙欢眸孔微微一缩，突又展颜，笑看着明夫人：“不知桢世兄过来，都问了些什么话？”
明夫人道：“依他那样的脾气，还能说些什么好话，左右不过是些听听就算了的气话。”
这无异于一种委婉的告知。
想想也是，来到明夫人这里，明桢还能说些什么好话。
明桢以及十大世家的子弟们，对龙慎兄弟的仇视，是自幼就被他们的家族灌输好的。
“噢？”龙欢一昂首，瞧着明夫人，复又笑道：“难道他过来，就只是让干娘听些气话？”
一名女护卫道：“不然还能怎么样呢？桢少爷每次来，不把欢姑娘每天抓五线大盗时，所发生的事情拿来笑话个够、嘲讽个够，他是不会走的。”
另一名道：“我们夫人虽然早就烦透了他，却也赶不走他。真没想到这桢少爷看着高傲，没想到粘起来，比狗皮膏药还难拆。”
龙欢目中一点精光闪过，移目直视前方，悠悠道：“连各位脾气一向好的护卫姐姐们都忍无可忍，可见明桢那小子，在干娘这里早已犯了众怒。”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起身笑望着断萧、清舞道：“我要走了，改天再来看望干娘和外婆。你们两个可要留下？”
明夫人道：“你人才刚过来，这就要走？”
朱云碧叹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每次来这里都呆不长。”
几乎同时，两个女护卫异口同声道：“何止太夫人，我们也这么觉得。”
断萧目光转过朱云碧、明夫人、清舞的脸，一笑道：“已经饮完主人的茶，怎好意思再继续赖着不走？”
清舞望了断萧一眼，道：“我也走！”
两个女护卫送他们出了院子。
这次不知是有意无意，小伴在前面带路，断萧随后，龙欢和清舞缓缓跟在后面。
清舞的目光，仍不能控制的落在断萧的背上。
他的头发很长，脖子也很长，脑袋结实而漂亮。长肩细腰，身形颀长、英挺、笔直得就像一杆标枪，是标准的美男子体型。
但是长清院那些书羽，谁有他武士般矫健不凡的身手？
而那些羽剑客们，谁有他书生般静逸儒雅的风度？
书生的俊隐沉静，羽剑客的英挺坚毅，贵公子的潇洒慰藉，不逊龙欢卫扬邢名的才智、功夫……还有泰山崩于前，照常语笑如常的风度……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为了满足多情少女们最完美的幻想而生的。
清舞只觉得自己的内心，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两天，跟萧子庭师兄弟们离得越近，她的心头就动得越厉害。
然而她跟萧子庭，还不能算得上很熟。
尤其他的身边，有换月那样灵动可爱的少女。
于是她心头的激动，瞬又变成了一丝难言的失落。
长吸一口气，她的目光不觉瞧向龙欢。
这一瞧之下，南宫清舞不禁又吃了一惊，心脏猛的来了一下大跳。
龙欢的目光竟也在瞧着萧子庭的背影。
她盯着那么紧，甚至她明亮深邃的眼睛里，有种奇异的亮光，嘴角也带着一丝神秘奇异的笑意。
难道……难道她这一向最镇定自若的姐妹，竟也因萧子庭心乱了吗？
她的手掌不禁握紧。
这样突如其来的发现，可真是够吓人的。
似是查觉到她的紧张，龙欢侧过头来，静静的瞧着她。
尽管龙欢是缓缓侧过来目光的，但南宫清舞仍是免不了，心脏再度快速跳动起来。
难道龙欢发现她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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