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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看了沈洗空一眼，忙自陪笑道：“哪里需要欢大小姐送她东西。只要欢大小姐一句话，这丫头就什么都有了。”
“噢？”龙欢笑问道，“且不知傅姑娘想要本羽一句什么话？若不违背羽剑客品约，本羽自当竭力遵循。”
沈夫人目光转向朱云碧与明夫人，笑道：“最近因为五线大盗的事，城中人心惶惶，我们夫妇也想送她进长清院暂住一段时日，等城中太平了，再接回家中。还望夫人成全。”
明夫人母女还未说话，龙欢目中亮光一闪而过，瞧着沈洗空夫妇，轻笑道：“莫非竟连沈长老家也不够安生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出她这句话背后的含意。
明夫人轻叹一声，道：“这有何难？傅姑娘若不嫌委屈，就住在本座那里，陪着我们两个老太婆如何？”
傅胜琳悠悠一笑道：“夫人容华依旧，望之若二十许人，至于太夫人，也不过四十华年，怎会是老太婆呢？”
朱云碧格格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嘴巧会说话。说出的话真是讨人喜欢。”
傅胜琳含笑道：“只因我说的都是实话，并非违心的迎奉之语。”
这的确是实话。明夫人母女确实看起来，都比她们的实际年龄，年轻二十岁。
南宫清舞轻盈的从廊下走过来，娇笑道：“傅姑娘来者是客，外婆与义母那里虽好，只是叫人怎忍心打拢你们的清静？不如就请傅姑娘也到冰玉楼，与我和换月姑娘暂住些时日如何？”
明夫人迟疑道：“这……”
龙战疾道：“难得清儿体贴，正该如此！”
萧子庭凝神向龙欢望去，只见她神情悠悠，瞧着傅胜琳，眼睛依然发亮，嘴角似笑非笑，并无丝毫忌惮之色。
正在此时，两名护卫已经过来，一人手中捧着盏白玉壶、两个青玉杯子，另一人手中抱着只酒坛。
这些酒，自然都是为了奖赏李清明与傅胜琳的。
傅胜琳只浅浅一杯，便不再说话。
李清明却将壶中剩余的酒，与那坛龙欢赠的花雕，当场一口气饮完。
谁也没有想到，这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在酒之一字上，竟有如此豪气。
只是他的酒量，显然跟豪气不成正比。
“啪”的一声，酒坛落地，紧跟着李清明身子一软，竟仆的坐在了地上。
酒坛骨碌碌连在他脚边滚了几滚，方才停下。
他的眼睛，也已经泛起层迷蒙之色，口中喃喃道：“好酒！好爽快的酒！正宜会宾朋，饮得豪情放，愁云散，醉扶归……”
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萧子庭洪云忙过去扶起了他，洪云看着龙欢道：“欢师姐，李先生只怕是醉了，不如我先送他回去吧。”
龙欢沉思道：“现在回去，只怕防务楼那边，没人能照顾得了他。不如就将李先生送入客房，暂住一晚，等明天他清醒了再说。”
洪云面有难色，道：“可是最近客房都已暂满。”
这倒也是实情，最近被五线大盗闹得，十大世家，城中有名有姓的富户之女，都已聚到长清院。
长清院的守卫，也增加了好几倍的人手，自然将长清院平时的空房，都住满了。
龙欢想了想道：“不如就将李先生送进东南小楼，我今晚和清舞傅姑娘住在冰玉楼。”
东南小院那处小楼，从前也是客房，只是因为龙欢喜欢，才被她一个人住下。
闻言，萧子庭与云缺互递过一个眼神，两人又悄悄瞧了明桢一眼，总算明白了龙欢为何要将李清明留在长清院的意图了。
原来这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城主千金，竟是要在长清院实施诱捕五线大盗的行动。
而明桢此时的眼眸中，似乎有亮光一闪。
洪云忙道：“但是……”
龙欢道：“但是什么？本羽正打算搬出那小楼，住到后园去。现在不过请李先生暂住一晚，有何不妥？好了，就这么定了。”
明桢突然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道：“不惜以自己的住处，容留李先生，看来欢师妹对李先生还真是情深义重呀！”
龙欢面不改色，悠悠道：“何直李琴师。我对各位师兄弟，更是情深义重。莫非桢师兄也想去那客房，凑个热闹？可用得着我派人将你的细软从明家挪过来？”
萧子庭云缺又再次互望一眼，心中暗暗赞道：回得好！
不露痕迹就把明桢话里的讽刺、暗嘲、暧昧，甚至是挑衅都消除得无影无踪。
如此一来，明桢还能说什么。
只有暗自哼了一声，道：“还是算了吧！我一向不喜与人凑热闹。”
长清院虽然客房已满，但他每次留宿长清院，住的那间屋子，只会始终为他空着。
现在又已到夜晚，今晚的冰玉楼，真是比任何时候都热闹。
碧池前的亭檐下，挂满了灯笼。
龙欢、萧子庭、南宫清舞、换月等人此时正坐在亭中。亭中傅胜琳坐在石桌前，石桌上放了架琴，云缺手中执萧，与傅胜琳合奏了一曲《江楼月》。
一时之间，只听得琴音萧声呜咽，如泣、如诉、如慕。
无论是节奏，还是琴萧中流露出的深沉心韵，竟是如此契合。
曲毕，南宫清舞不禁赞道：“真想不到，萧兄师兄弟虽是江湖人，却个个才艺双绝。”
云缺道：“哪里！我只是闲?时，被子萧带着学了三、两种乐器。谈何双绝？要听真正绝鸣人间的萧音，还得数我家子庭。”
清舞凝神瞧向萧子庭，道：“恨我无福，不曾亲耳听到萧兄弄萧。”
云缺笑道：“清姑娘何必叹息，现在守着我们师兄弟，难道还怕以后没机会听到？只怕听烦的日子都有。”
傅胜琳目光悠悠如水，在他面上转了转，含笑道：“难得遇到云兄这般与我音性契合的知己，云兄可否与我再合奏一曲？”
云缺：“但有所请，敢不相从。”
两人于是又合奏了一曲《如梦令》。
而换月不知为何，竟没有早上那么欢腾了。神情一直呆呆的，显得说不出的落寞。
只是你若仔细观测，就会发现，在这落寞中，她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傅胜琳身上。
龙欢却又不知想到什么，抬起头，看着萧子庭，笑道：“提起萧，就令人不禁想到萧兄的名字，只是这些时日以来，我怎地瞧着萧兄怀中虽有半支紫竹萧，为何有时上端是尖的，有时下端是尖的？但要说是将一支萧削为这两段，似乎两段合起，还不够一支萧长。”
萧子庭苦笑了下，道：“果然什么也瞒不过欢姑娘，当真被你说中了，这两段断萧合起，并非一支，中间还缺了一段。传说整支萧本为团城中，一位多情的女子所有。只因她分别遇到两位无论才貌、性情，都势均力敌的男子，由于分辨不出自己到底喜欢哪位更多些，便将此萧削为三段，三人各执一段。据说两位男子分别获赠那萧的上半段与下半段，中间那段却在那女子手中。我们师兄弟在江南时，自一位乐器商人手中，购得上半段，经过反复辗转，又自一位深闺的贵妇手中，获得下半段，至于中间那段，至今仍未有下落。”
龙欢静静的听完，嘴角泛起笑意道：“也许遇到我，三段断萧，终将再合一体了。”
萧子庭神情一动，忙问道：“莫非你知道中间那段的下落？”
龙欢悠悠瞧着他，只含笑不语。
瞧着她的笑意，萧子庭心中紧跟着一动，脱口道：“莫非中间那段就在你手中？”
龙欢叹息道：“不幸正是如此。我从原先的主人那里，获赠中间这段时，自然也知晓了还有上下两段断萧下落不明。因见萧兄怀中所揣之断萧，与我那段极为吻合，这才冒昧相问，不承想它们果然来自一家，同属一体。”
凝神瞧着她，萧子庭只觉心中又涌起了那种难以控制的感觉。
他低叹道：“不知今晚萧某可否有幸，亲见中间那段的真面目？”
龙欢笑望着他，道：“但不知今晚，两段断萧可都在萧兄身边？”
萧子庭道：“我时常只带一段断萧。但若要两段皆现，又有何难？少不得我亲自回去取一趟。”
龙欢道：“何止萧兄得回去。我也得回东南小楼一趟。”
此言一出，萧子庭目光顿时起了阵看不见的波动，道：“如此说来，中间那段正放在东南小楼里？”
龙欢扬眉道：“不错！”
萧子庭一笑道：“看来为了瞧见三段断萧合而为一的情景，我们只好各自跑一趟路了。等取回来，我们再聚在此处。”
龙欢轻笑道：“正该如此。”
萧子庭心中又是一动，再瞧着龙欢笑得那风轻云淡、丝毫看不出心事的样子，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这是个脸与性格合一的女孩子。
虽然她的脸，相比起其它美人来，存在着无法抹去的缺憾，然而她的风神、气度却无可比拟的好。
几天接触下来，就会发现，她的性情其实跟神情的大方明朗是相符的，有足够沉静的涵蕴做底，高傲与凌锐、矜持都展现在恰到好处的范围。
正因为如此，他们师兄弟才能不费多少脑力，就能看出她对他们的忌惮和防备。
依她的性情，真正信任、亲近一个人时，不会是这样总是带着算计的表情。
甚至从这表情里，他们师兄弟还能看出一丝算计得逞的得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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