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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侧过头去,看了云缺一眼。
南宫清舞的头始终都是垂着的。
但是换月却可以看到她绞得越来越紧的手指。甚至她的脸,仿佛也在发热。
那是种激动得不能自己的反应。
南宫清舞为何会激动,这原因换月根本不用想。
她心里不禁同时替南宫清舞和断萧叹了一口气。
目前她已渐渐查觉,南宫清舞为何始终走不进断萧和萧子庭心中的原因。
她太恬淡隐忍,某种方面来说,是跟断萧一样类型的人。
这样的人,既吸引不了欢脱风流的萧子庭,同时也吸引不了内心同样热烈的断萧。
云缺心里暗自替断萧叹息了一声。
平时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萧子庭这样气怯的模样。
谁叫前面等待着他的,并不是他那聪明绝顶、又酷又烈却又温柔如水的小情人龙欢,而是一只又刁又辣、狡诈无比的小妖精呢?
这样倒是难为他了。
毕竟应付妖精,一向都是他和萧子庭的强项。
至于断萧,他最拿手的,往往是泼冷水。
他泼冷水的法子,分为两种。
一种是直泼。在他和萧子庭与那些女孩子情正浓,好事将成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场焚琴煮鹤、大煞特煞风景的残酷打断之举,往往害得他与萧子庭的男儿雄风半途而废,真真扫兴至极。
第二种相比第一种,可要温柔浪漫得多了,但是那滋味比第一种更难受。
他会用迷魂曲慢慢催动起他们的意念,使得他们的欲望和理智不停的挣扎、冲击,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想跟自己过不去,当迷魂曲响起的时候,最好乖乖就范,不要想着跟它抗衡。
也亏得龙欢热了他的血液,使得断萧也尝到了被热望煎熬的滋味。
可是现在断萧只能过去,面对着叶云言,打点着百般的温柔情致,既不能被叶云言看出异常,同时也得小心提防着叶云言明里暗里,可能会设下的圈套陷阱。
那边换月面上已经泛起不忍之色,突然她整个人蓦地站起,就要出去。
云缺手疾眼快,一把拉下了她。
望着云缺一扫而过的眼神,换月只能咬牙,坐了下来。
而这边断萧迈过台阶时,不知为何,身子竟然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
就在此时,阿复突然从外面过来,一把拽住断萧,急急追问道:“你昨晚回来,是睡在我的房间里的,可看见我的小刀没有?”
断萧盯着他,疑惑道:“你的小刀?”
阿复道:“就是我平时削木头的那把小刀。”
断萧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拍脑门,道:“看见了,我将它放在枕头下面了。”
阿复惑然道:“是吗?怎么我没看见?你陪我回去找找。”
断萧对那侍女歉然一笑,道:“抱歉得很,请你回去转告欢姑娘,我去去就回,让她稍等片刻。”
叶云言昨晚并没有歇在龙欢在后园住的小院子,而是留在了前院西偏院。
萧子庭只不过稍微用心一想,就立刻明白了。
那样简单普通的小院子,又怎么能满足叶云言那飞傲流黠的性格呢?
如果不是叶云言初来乍到,根基未稳,只怕她的目标,会是南宫清舞的冰玉楼。
毕竟那里是每个团城少女,梦想中的殿堂。
但是她目前根本无法赶走南宫清舞,所以只能先将就着,住在西偏院了。
西偏院本是长清院招待那些身份尊贵的客人用的,同时也是他们隔离那些身份可疑的人。
里面的精致富雅,丝毫不比龙慎两人住的后堂差。
同时他突然发现,龙欢对住处的要求,跟南宫清舞恰恰相反,她追求淡简清幽的风格,她曾经住过的东南小楼、目前正居住的小院子、城南外面的竹居,都是这种风格。
而具有这种性情的南宫清舞,却居住在繁复轩丽大气的冰玉楼中。
老话说,相由心生,由表可内,这是不是也反映了两个人不同的内在世界?
龙欢外面雷厉风行,明快冷绝,内在却十分的简单纯粹。
她自身就具有那种化繁为简、返璞归真的行事风格。
南宫清舞外表隐忍温和,内心却是繁富烂丽的。
也只有冰玉楼,才配得她这样的气质。
而想起眼前仍需要应付的叶云言,萧子庭长长吸了口气。
因为和断萧同时爱上龙欢的关系,他很能体谅断萧现在的心情。
对师傅的生平行事习惯,他们兄弟简直再熟悉不过。
以前磨炼他们兄弟时,她经常做的事情,就是破釜沉舟,先断了他们的退路,将他们逼到绝境上,使得他们不得不拼命。
所以如果龙欢落入师傅手中,十有八九,凶多吉少。
因为太在乎龙欢,怕失去她,所以他宁愿自欺欺人,躲在东南小楼里逃避,也不敢出来应付叶云言。
他怕从叶云言这里,得到龙欢已经从世上消失的消息。
东偏客因为是龙战疾兄弟招待贵客用的地方,所以正堂里摆的都是坐榻椅几。
左侧的屋子才是寝室。
但是萧子庭一走进去,就看见了叶云言正半躺在正北那张罗汉床上,一双赤?的、雪白的脚,高高跷在罗汉床头。
地下站着两列侍女,其中两个近身的侍女,正半蹲着身子,一个手里托着一大盘剥好壳的荔枝,另一个则托着葡萄,一粒一粒的递给她。
看见萧子庭,她的嘴角立刻泛起了笑意。
眼睛里亮起一种奇异狡黠的光芒。
但她的身子并没有动,只淡淡问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萧子庭道:“我现在来得还不快吗?”
叶云言一下子坐起来,恼声道:“当然根本不够快!”
只是为何她的脸,还是带着笑容呢?
然而萧子庭却已经移开目光,他仿佛是在顾左右而自言自语,道:“怎地我今天竟觉得比昨晚还要累?”
叶云言突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她昂起头,不屑的轻笑道:“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看着你人高马大,谁知道不过费了那么点力气,今天就叫苦连天的,真是没用。”
地下的侍女们,脸仿佛都已经红了。
她们每个人都是聪明通透的人,自然一眼就可看出,萧子庭跟她们的大小姐,关系非同一般。
而至于他们昨晚做了什么,以至于萧大公子今天仍然感到累得慌,那真是不可描述。
萧子庭叹息道:“谁说我没用?”
叶云言轻笑道:“你如果有用,刚才为何喊累?”
萧子庭悠悠道:“你在那里坐着,我却一直站着,要指望像你这样坐着的人,来体谅我这样站着的人的辛苦,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叶云言噢了一声,道:“原来你是因为站着,才累到的。”
萧子庭道:“算你聪明!”
侍女们面上不禁泛起了喜色,其中一名侍女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叶云言面色一寒,厉光一扫她们,所有的侍女们立刻噤若寒蝉。
叶云言冷冷道:“你们都退下吧。”
虽然还想多看萧子庭几眼,但是欢大小姐的话,没有人敢不听,于是一转眼的功夫,侍女们都退了下去。
最后退出的两个人,还很体谅的为她们关上了房门。
现在华丽的大厅中,只剩下萧子庭和叶云言。
叶云言抬眼,一动不动凝视萧子庭片刻,泛起一丝冷笑道:“你现在还要假装正经吗?”
萧子庭望了她半晌,目中突也泛起一丝奇异的光彩,道:“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叶云言突又凝注着他,樱唇一咬,低低道:“你这个……”
萧子庭道:“什么……”
叶云言胸膛突然起伏起来,她一下子从榻上奔下来,冲到他的怀里,道:“死短命的冤家!明知故问!”
她没有让萧子庭再说话,就用自己的唇堵住了他的嘴。
萧子庭的双臂,双双攀上她的后背。
叶云言的呼吸已经很急促,她梦呓般低语道:“快抱我起来!到隔壁的房间去!我已经站不稳了。”
于是萧子庭就一把抱起她娇软的身子,走进了隔壁的寝室,直到将她放在那张铺着锦缎绫罗,挂着锦制账子的大床上,他坐在了床边。
叶云言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这样一间屋子中,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独呆在一起,男人不是君子,女人不是良家妇女,你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该发生什么?
然而萧子庭并没有动。
叶云言等了好长儿时间,都不见他行动,她不禁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萧子庭目光正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她顿时升起满腔怒火,恼声道:“你在磨蹭什么?”
萧子庭淡淡道:“我在看东西。”
叶云言不解道:“你在看什么?我身上哪个地方,不都已经被你看过了?”
萧子庭还是神色冰冷,目光落在她左眼角那块青紫色的斑块上,道:“我当然是在看这个。”
这并不是她真正的样子,只因从昨晚,她就替换了龙欢的身份,把自己易容成了龙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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